战舰在巨大的虫洞面前更是渺小, 几乎随时会被吞噬。
如果不是行星划过的轨迹在变动，完全无法判断战舰是在行驶中还是静止的。即便战舰正以极高的速度前行。
沈绛没再停留，迅速穿过长廊，来到战舰底部的能源舱。
刚走到舱门, 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燃烧的一个大型立式能源囊, 因为巨大的撞击发生爆炸。明焰已经被熄灭了大半, 乌黑的浓烟混合着能源燃烧后的刺鼻气味一起萦绕在空气中。
沈绛赶忙冲进去，还没触碰到灭烟设备, 耳麦里传来命令的声音。
“沈绛, 即刻补充舰体前端远程轰射器的激光能源。”
沈绛：“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立式能源弹, 没再留恋, 顶着浓烟跑向输送管道处。
刚输入完军用符文指令, 伴随着巨大的震波和巨响, 舱位突然90°侧翻，舱内所有物品都飞了起来, 一起砸向下方。
突如其来的侧翻，沈绛和其他物品一样一起飞了出去。
后背狠狠地撞击在舱壁上时，才停止坠落。
有防护服的垫护，没装到脑袋, 沈绛迅速爬起来，看着遥不可及的管道输送口。
原本在手边的输送口，因为舰体侧翻, 到了头顶完全无法触及的高度。
沈绛调整了一下通讯器的耳麦, “呼叫指挥官，呼叫舰长, 舰体侧翻导致无法到达输送口补给能源, 请求下一步指示。”
没有回应。
“呼叫指挥官, 呼叫舰长，呼叫舰长助……咳咳咳……”
乌黑的浓烟扩散的越来越快，待在这儿随时有窒息和二次爆炸的危险，为了生命安全，沈绛只好擅自撤出能源舱。
出了能源舱，烟霭之中，沈绛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俯身的时候才看清，是血淋淋的内脏。
因为爆炸和侧翻来带的坠落，躯干像烤串一样穿在了把手上，体内的零件混合着血散落了一滩，脑袋下落不明。
沈绛赶忙收回脚，默念了声“抱歉”，心里一沉。
能遇见一具尸体，想必没遇见的更多。
还没多想，突然前方又传来一下剧烈撞击，舰体猛地朝后仰翻。
有了刚才的经验，沈绛反应快，迅速扒住舷窗，阻止身体的坠落。
舰体稳定之后，沈绛又一次尝试呼叫指挥官和舰长。
没有回应。
沈绛决定前往驾驶室。
一步步朝着驾驶室的方向攀登时，沈绛感觉到手心时不时因为血液而打滑。
视野中的烟雾越来越浓，能见度很低。
换位过程中，突然，沈绛摸到了一只手的触感。
他第一反应是哪个战友残缺的身体卡在这儿了，默念完抱歉后拨了一下那只手，试图给自己开路。
没拨开。
下一秒，那只手反而死死的抓住了他。
沈绛：！！！
发麻的感觉顿时窜过脊背。
他是无神论者，不是无鬼论者。
“我的腿，被压着了……”
“布兰多？”听见对方的声音，沈绛试探性的问道。
“是你……咳咳咳——”
沈绛见有活人，也顾不得什么往昔恩怨。
他一手保持自己的身体平衡，一手伸向压在布兰多腿上的重物。
烟雾之中他看不见压着的是什么，只知道很重。
指甲盖儿在搬移的过程中彻底掀起，十指连心，剧痛让他不禁咬牙。
沈绛见搬不动，把稳住平衡的手也腾出来，双手一起试图移动重物。
“实在移不开就算了……去驾驶舱，快。”布兰多咬牙道。
沈绛没说话，又一次攒力。
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手痛到快没知觉的时候，重物终于松动了一点。
搬出那双被压着的小腿时，沈绛明显感觉到皮肉下的骨头是断裂的。
他没多话，拽过布兰多的胳膊，背在自己背后，继续朝着驾驶舱前行。
“谢谢。”
“帮我打止痛。”沈绛说道。
布兰多的腿动不了，手还是很利索。
很快，沈绛感觉到手指的疼痛彻底消退，力气也有所恢复。
“左上，左上是驾驶舱。”布兰多不能动，只能用嘴指路。
沈绛闻言听话，背着布兰多朝着左上的方向爬去。
成年的男性alpha背起来实在是不轻松，攀爬这种动作全靠两臂的力气。
打开舱门的时候，里面的气味更为刺鼻。
沈绛把布兰多甩了进去，随后自己才爬进去。
驾驶舱内有爆炸的痕迹，舰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通讯器里还不断传来声音。
还好战舰通讯器没在爆炸中损坏。
“0-3号战舰，从第五星域出发。位于虫洞附近遭遇袭击，”沈绛接起通讯，朝布兰多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看一下舰长和指挥官的情况，“舰长和指挥官受伤，我是替补士兵沈绛，请求上级指示。”
沈绛说着，站上驾驶位，戴好安全装置，开始操纵战舰，调整着舰体过度倾斜的位置。
手指上全是血，按过各个操控键的时候一直在止不住的发抖。
布兰多拖着下半身爬向副驾驶位。
沈绛没办法兼顾通讯，把通讯器敞开，好让布兰多也听见指示。
妮卡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舰长和指挥官受伤，其他人呢？到底什么情况？没了副舰长没了助理还有子战机驾驶员——”
“可能都死了，”布兰多抢先回应了通讯，“只剩下沈绛能操作战舰。”“您想说没有军校生驾驶战舰的先例？再磨叽一会儿，我们也要和从第五星域带来的物资补给一起葬送在浩瀚银河之中。”
“……”对面的军官明显沉默。
沈绛没说话，调整好战舰的角度。
和长官讲话不用敬语已经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情…转念一想，布兰多可是能带着一个球队去校长室蹭茶顺走日记本的人。
通讯器里再次传来声音，这次的声音明显换了个人，苍老了许多，更为稳重；“3点方向地图标记小行星，进行一段跳。最终目标，和总舰队会和。”
“10点方向，连续五段点越，着陆点已标记……”
“反转舰体……”
“调整舰体头部，准备下沉……”
“左前方有激光攻击……”
“舰尾物理撞击物还有0.3秒碰撞，注意躲避……”
“……”
战舰操作需要手脚并用配合，精神高强度集中了不知道多久，沈绛才在地图中看见了其他联邦战舰组成的舰队。
各个战舰中间有栈桥连接，可以往来人和物资，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基地。
和别的战舰连体之后，医护人员和战舰检修员得以上来。
沈绛这才离开驾驶舱，离开了这艘支离破碎的战舰。
作为唯一四肢健全，能汇报情况的人，沈绛被特例批准进入高级军官会议室。手上的伤太重，沈绛借了一副黑色手套掩盖。
在门外，还没被允许进去，沈绛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侦察舰已经传回来情报，虫洞对面的时空，是旧帝国时期无误。”
“已经有部分人员和军队抵达联邦星域，不过多久，他们会全部卷土重来的。”
“多年之前我们有林佑之扭转战局，现在我们也有这么一头巨兽，在逮捕沈橪的战役中已经立过一次功。虽然是沈橪遗留下的，但他可以——”是妮卡的声音。
“他不可以。他的‘驯养员’至今下落不明，到时候如果失控，他是我们的武器还是我们的坟墓都不好说。而且，当年培育他的人是我，我比你们都懂巨兽的特性。当年林佑之的死状想必在做的各位都知道，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轻松伟大。”是雪杉的声音，“而且他比当年的林佑之差的远。”
“你怎么知道差得远？”
“因为关于巨兽，我肯定比你这个只会打仗的莽夫懂得多。我既然能坐在这儿，我就敢说，你们根本不懂巨兽基因和人类融合的弊端。”
“肃静！是否让巨兽参战，我们需要起草决议，由投票决定。战事迫在眉睫，争吵没有任何用处。”
“……”
争吵声中，沈绛叩了门。
被允许进入，圆桌前围坐着各个军官，有两个位置是空缺的，取而代之的是全息投影。其中沈绛能认出来的除了雪杉和妮卡，还有一个金发的长者，应该是瑞德家族的族长，布兰多的爷爷或是其他亲人。
“沈绛？”妮卡见到沈绛四肢健全的站在的门口，有点惊讶，“你居然……”
“妮卡，说了要相信年轻人，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迂腐？”金发长者开口道，转向沈绛，“你是第一个驾驶战舰的在校生，初次驾驶，还是在危急情况，能保持精准无误，非常优秀。是目前联邦最年轻的战舰驾驶员。”
沈绛点了点头，收下了这句肯定。
“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当时战舰遇袭的情况。
叙述完，沈绛感觉到止痛剂的药效在一点一点消退。
那种剜心之痛又一次从十指隐隐散开。
“证词收到。”金发长者说道，“可以离开了，去医疗室让——”
“等等，”雪杉开口打断，“图克家族的族长因为庇护沈橪被逮捕，还没审判定罪，所以图克家族的决议权还在，所以我才能坐在这儿，使用图克家族的决议行使权。沈家也有6%的决议权，沈橪还未被定罪收回决议权，他是沈家的长子，他应该留下投票是否让巨兽参与战斗。”
沈绛感觉到雪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金发长者，“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沈橪被定罪是必然的。”
“让他留下吧，瑞德先生。”其中一个全息投影说道。
沈绛走向圆桌，落座在雪杉旁边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