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迅速缩回死角, 等着热流散去一点，才匍匐着，用双臂朝着卡赞的方向爬行。
在金属栈道上爬行的过程中，四面八方的激光蒸汽齐齐向他射来。
好几次, 沈绛闻见防护服被灼烧的气味。
“接着！”卡赞朝沈绛抛出一支安装满能源的远程槍。
沈绛伸手接稳, 同时把身上带着的空槍支抛给卡赞。
短短十几米距离, 沈绛爬了足足二十分钟。
火光将身下的金属栈道灼烧的火热，防护服多处裂开。
爬到卡赞身边, 沈绛压声道, “匍匐！顺着东南方向传送缆跳到梯井里！”
“好。”
沈绛走在卡赞后面。
激光蒸汽波交射之中, 沈绛回头看了一眼, 除了被击落的队友之外, 另一个alpha也在火光之中看不见踪迹。
信号也断了, 不知道到是定位器被打爆了，还是别的原因。
先把卡赞安顿好。
爬到狭窄的传送梯梯井之中, 炮火的声音暂时减弱。
“看来这个传送梯是用来传送液态能源的，难怪这么窄，缆绳也这么细，”沈绛一边用手固定着平衡, 一边检查着身上损坏的防护服，一边道，“你看见我们的队友了吗？”
卡赞摇头, “那一瞬间我们四个都散了。”
沈绛贴在墙面上, 静静听了一会儿外界的声音。
槍火声低了许多，但移动的脚步声多了起来, 应该是在寻找他们。
“这儿你自己能应付吗？可以的话我去找他。他应该还活着。顺着缆线应该可以摸到地底, 你先去探查地下。”
“可以。你多加小——”
卡赞话没说完, 梯井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无数金属碎块落了下来。
两个人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有坠物的反应迅速。
瞬间下落的瞬间，沈绛好几次用手抓缆绳，试图停止下落。
可破旧的金属缆根本不堪重负，抓了几次之后，缆绳直接断裂。
狭小黑暗的空间之中，坠落的数秒如度年一般。
“——！”锐利的金属从腰后刺破防护服，直挺挺插/.进皮肉的时候，剧痛让沈绛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好在梯井的底端有积水缓冲，没造成骨折。
黑暗中，沈绛还没摸清环境。
突然，身上又是一沉。
身下的锥刺穿的更深。
剧烈的疼痛让沈绛脑子空白了好几秒，过后，他才意识到背后不仅仅是积水，而是自己正在大量流血。
“你…没摔着吧？”感觉到身上摔下来的是卡赞，沈绛忍着痛，低声问道。
卡赞有人垫着，没怎么摔伤，不过承受了上端坠物的砸伤。
“没。你还能动吗？”卡赞拖着一条胳膊爬起来，试图扶起仰面落地的沈绛。
沈绛没接话，借力试图站起来。
可刚起来，腰后的剧痛以及血涌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委顿。
沈绛伸手扶住腰后，防护服被划破的地方。
“怎么了？”
“到有光线的地方……”沈绛说话的声音很艰难。
手掌的大小根本捂不住血液流动的速度。
猩红色的液体淅淅沥沥淌进积水，和陈年铁锈混在一起。
离开昏暗的梯井，到了废弃的地下长廊，有了昏暗的光线，沈绛才借着卡赞的肩膀缓缓停下。
不能再走了。
再乱动只会加快出血的速度。
“呼叫指挥官，我们在地下……”沈绛的声音有气无力。
【检测到离生命体征平面距离更近。已经派出支援队。】
“你身上——”卡赞一只手不能动，只能单手扶着沈绛，瞥见沈绛腰后的时候，声音不禁提升。
沈绛没说话，环顾了一周，确认这儿是实验室的走廊。
实验室里可能没有人类的血液，但一定有仿生人用的人造血。
沈绛无力的指了指一间屋子，示意卡赞架着他往里面去。
进了实验室，沈绛倚着墙坐下。
血滩像蜿蜒的藤蔓迅速展开，很快就覆盖了一平方的地板。
“脱下防护服，给你止血。我们在这儿暂时安全，可以等待支援，”卡赞见沈绛不为所动，直接上手打开他身上的防护服，“让我们几个人来探查本来就是强人所难，任务只需要竭尽全力就行，完不成就等待救援。”
“……”沈绛没有反驳的意思，但也说不出来话，翻出止痛剂给自己打上之后，才攒了点力气。
脱下防护服，情况比沈绛想象的更糟。
有防护服兜着，血没全部流出，彻底脱掉之后，才发觉刺伤比想象中严重。
“培养皿那边，应该有仿生人用剩下的人造血……”沈绛道，“止不住的，只能包扎后用血泵往里回输。”
“用人造血你疯了？正常人用人造血会直接死的！更别说这些人造血都多久了。”
沈绛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卡赞，目光不容置疑。
卡赞没接话。
这么流血流下去，横竖都是死……
他心一横，照着沈绛的指令，拽出仿生人用过的血泵血袋，和实验室里剩下的消毒器具。
人造血的成本低廉，但仅适用于仿生人，直接注入人类体内会产生严重排异。
伤口被绷带束缚住，供血渐渐恢复的时候，沈绛才感觉到视线清晰了一点，手脚也终于有力气，“再修整20分钟，我们继续探查，必须确认这儿是否藏匿着我们要找的黑洞生命体。”
“你疯了？你都这样了——”
沈绛没接话，带着输血泵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
虽然起身的时候喘息还是十分严重，但脸色看上去比刚才好了很多。
卡赞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沈绛，又看了看地上的人造血血袋。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绛无奈哑声道，“只有仿生人才能对人造血没有排异反应。很惊讶对吗？”
卡赞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足足愣了三秒，面部表情才有了变化，“可是，你从小就和我一起上学……”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你是人是狗我们都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卡赞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可能是……”
沈绛直接问道：“你害怕我吗？”
卡赞对这个问题十分不解，“当然不害怕。你是沈绛，我为什么会害怕？”
沈绛笑了一下。
“以后再解释。还有，我不是狗，”沈绛瞥了一眼语无伦次的卡赞，尽量直立起身，“走，不能在这儿久留。”
卡赞：“嗯。”
离开实验室，沈绛给自己打了体力补给，身体机能暂时恢复的和没受伤之前差不多。
地下的区域比想象中大的多，加上时不时要避开搜查兵的脚步声，绕了很久，沈绛才和卡赞绕回进来时看见的那口巨大的透明培养观察舱。
实验厂很多设施年久失修，导致原本需要刷权限才能开的门出现的缝隙，让他们有了窥探的缝隙。
和刚才在外面见到关押半人半兽的那座牢笼不一样，哪怕离得远，也看得出这个“笼子”要精致的多。
“笼子”周围，还有很多身着暗色软甲的士兵。
这种装束沈绛见过。
就是沈橪曾经在第五星域，带领的那支军队。
——也就是被猜测，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军队。
【平面距离30米，检测到人类生命体。】
“报告长官，就是这里。废弃实验厂，需要大量支援。”
【第一批支援即将抵达，已经安排第二批支援队，如果现场有新的变化，及时报告。】
话音刚落，沈绛就察觉到脚步声逼近。
他刚才太专注看“笼子”，降低了对环境的灵敏度。
握槍的瞬间，蒸汽的热流已经擦过耳畔。
已经到死角，没地方可藏。
沈绛一手近程蒸汽槍一手激光发射器，朝着背后反击。
“卡赞，你擅长射击，和我一起把面前的路障清理掉。”
“好！”
沈绛抬起槍，按下能源按钮，朝着声音袭来的方向发射能源，“站在我身后！”
一管能源弹打空，沈绛脚下踩到血液粘腻的触感。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沈绛扔掉打空的槍，上前从血堆中抄起尸体手边没打完的激光加特林，检查了一下性能，重新提在身上。
“帮我看着身后，我直接用这个把门破开。”沈绛说完，回头朝着通往“笼子”和大厅的铁门打开了启动键。
激光加特林最大的弊端就是对操作者体能要求打，且精准度不够，沈绛用身躯的重量才勉强压住这个大型武器。
门被暴力破开的瞬间，刺鼻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
防护面罩在坠落时就碎了，吸入刺激/性.气体的感觉并不好受。
沈绛顶着刺鼻的气味，朝着那个巨大的“笼子”跑去。
透明的培养舱是单面玻璃，凑近看才能看家里面。
看到里面布局的瞬间，沈家顿了一下。
卡赞也凑过来，和他一起看这个巨大的囚笼，“这不是……你家的环境吗？”
卡赞看着培养舱里的环境，不禁说道。
“嗯。”巨大的培养舱中，几乎是1：1按照沈宅的样式建造，客厅里的装潢，楼梯的层数，都和沈宅中一模一样。
哪怕没看见培养舱里有人，沈绛也可以确定。
肯定就是藏匿他那个“哥哥”的地方。
“当心！”
沈绛立刻抄起地上的遗留下来的爆破碎片当做盾牌，借助培养舱的垂直面，搭成了一个临时庇护处护住卡赞和自己。
金属爆破碎片导热太快，隔着手套也变得烫手，而且开始变形，再支撑不到五分钟，肯定会被打穿。
卡赞焦急的用着有限的能源一个个狙击上方的士兵。
“援兵怎么还不来！”感觉到头顶的盾牌渐渐支离破碎，沈绛疯狂搜寻着四周，看有没有什么能给他们遮蔽的物体。
金属板被打穿的那一刻，沈绛感觉到蒸汽灼热的触感贴上手心，烫化了防护手套，皮肤也彻底被烧熟。
紧张早就盖过了刺骨的疼痛，沈绛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骨皮肉和融化的金属融合在一起。
几乎同时，西南和东南角同时传来破窗的巨响。
看见穿着军部防护服的士兵，身躯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疼痛。
刚才还在专注他和卡赞的敌军，瞬间转移了目标。
“虫洞生命体在培养舱里！”沈绛接过战友的能源弹和新的防护面罩，迅速替换上，“请求指挥官指示，是否破开培养舱？”
【佩戴防护面具，爆破培养舱。】
耳麦里传出指令的同时，沈绛和其余士兵整齐划一的准备好爆破弹。
【东上角光束位置，开炮。】
“轰————”
沉闷的响声扬起巨大的烟雾，耳鸣目盲中，五脏六腑都是震颤的。
如果没有防护服，震波足以让人五脏六腑碎裂。沈绛伏在地上，因为防护服破裂，还是咳嗽了好几声。
烟霭散了一点，沈绛第一个爬起来查探情况。
被爆破的地方完好无损。
依旧几净，连激光的灼痕都没留下。
【再次爆破。】
耳麦里冷冷的命令传来。
沈绛只能照做。
这次发射出的爆破弹明显少了几颗，是前几秒的余波中有人倒下了。
“咳咳咳咳————”这次震波不仅仅是耳鸣目盲。
喉咙里瞬间翻出一股腥甜，顺着咳嗽，喷在了防护面罩上。
有能见度的时候，沈绛看着眼前蒙上一层绯红色的滤镜，意识到不太妙，他看了看身边伏在地上的卡赞，伸手晃了晃，“卡赞，卡赞，醒醒！”
【有裂痕出现，继续。下一支援队两分钟内就会赶来。】
没等到卡赞的回复，沈绛又一次听到指令。
这次能爬起来执行命令的人更少了。
就连楼上的敌军也纷纷不见踪影，偶尔会坠落下来一些断肢和武器残骸。
“长官，我们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裂痕加大，继续。】
沈绛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这次，命令下达了足足两秒，才有沈绛一个人扶着借力物，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
咳出的血已经非常遮挡视线，头晕耳鸣的感觉也没消退。
沈绛什么也看不清，但不敢摘下面遮。
这种情况下继续执行命令，沈绛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直接送走自己和战友。
【士兵沈绛，当心后方闯入飞行器。生命检测数据有沈橪的生命体征。】
是沈橪！
听到这个名字，沈绛瞬间挣扎着也要起来，再次组装爆破装置。
可震波对内脏的伤害太大，加上刚才高空坠落的那一下摔得就不轻。
眼前绯红的景物变得难以聚焦。
沈绛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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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医疗器的声音。
沈绛闭着眼睛，但耳朵闭不上。
好吵。
不仅仅有医疗器械的声音，还有孩童走路的声音。
之所以判断出是孩童，因为步伐很小很密，而且一蹦一跳的，只有小朋友才会这么走路。
“卢卡，他还要多久才能好呀？”
不远处，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是个男孩儿，还没变声，纯真的音色宛若天籁。
机械冰冷礼貌的声音开口：【回小主人，他现在已经有意识了，可以听见你说话，预计两分钟内就能清醒。】
“那卢卡要治好他。”孩童又说道。
沈绛艰难的思考着。
卢卡……
卢卡不是他的智能秘书吗？不过卢卡这个名字太常见了，他见过和卢卡重名的小孩子、宠物，太多太多。
沈绛听见脚步声“哒哒哒”的朝他跑来。
香香软软的呼吸凑在他手边，很轻柔。
“等卢卡治好你了，你要起来陪我玩。你长得和我爸爸很像，但是看起来比他温柔，你肯定是个很好的玩伴。”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