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摸着自己的宝贝角, 溢出了满腔委屈：“角露出来了。”
江逐水是不太懂露一个角怎么就委屈的哭出来了，而且，你们魔族不是最喜欢把角露在外面吗？？
对魔族了解不深的穷苦散修匆匆瞄了眼怀中仿佛天塌下来般崩溃的魔族, 最终还是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身后的元婴修士穷追不舍, 江逐水抱着叶辰堪堪躲过一击，“你能不能管管后面那个魔修！”
“怎么管？”叶辰护着自己的角，勉强抽空分给江逐水一点注意力。
“蛊惑收编啊！”刚才那两个魔不就这么干的么！
叶辰转头看了看后面那个魔修，无辜地说：“我不会。”
谁规定魔族一定会蛊惑？
江逐水从叶辰眼里清晰得读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会？！
他震惊非常, 动作停滞片刻, 元婴修士瞬间袭来，弯刀挟着劲气凶狠劈下，江逐水迅速躲避，虽说躲过了致命一击, 却还是被刀气击中，他闷哼一声, 唇角流下一丝血，看起来很是狼狈。
江逐水面不改色, 甚至还给叶辰调整了姿势, “他意识不清，灵力消耗快, 我们再撑一撑。”
元婴修士虽说攻势凶悍，但招式杂乱、毫无章法, 待到他力竭, 便可反击。
“不能拖！再过一会儿二十层的人肯定就多了。”叶辰说。
江逐水上塔的速度比其他人要快上不少, 一来是他悟性强, 二来是叶辰运气好, 每每江逐水通关一层, 叶辰在旁边溜达溜达，下一层的通道就自动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但现在被这元婴修士一耽搁，估计很快就会被其他修士迎头赶上。
“那也没办法……”
“绝对不行！我的角不能再给别人看了！”
江逐水：“……”角这么重要吗？该不是看了就要私定终身吧？
“去北边，我叫蝎王过来！”
江逐水听见这话立刻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调转方向朝北面去。
方向的改变难免会有一瞬间的迟滞，江逐水已经做好了被砍一刀的准备，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他眼角被溅上了三五滴鲜血。
抬手硬抗下一刀的叶辰满心烦躁，他搂着江逐水的脖子命令道：“再快点。”
江逐水看不见叶辰此刻是何种神情，只能感受到后者抓紧了他的衣服，似乎是在忍痛，就连向来清冷的嗓音都带上了些许脆弱。
叶辰的确是疼，但更多的是还是怒意，他盯着那魔修的眼神恨不得把魔修盯出两个窟窿。
这人敢动他的猎物！
都怪那两只小魔，临死前竟然还阴了他一道，把他的魔气给封了，要不然这个魔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小魔主咬牙切齿，满心想的都是把刚刚的两只小魔剥皮抽筋，可现在却只能战略撤退。
当攻击再一次被躲避后，脑子不好的元婴修士竟是停下了攻势，随后加快速度追赶，元婴修士毕竟修为比江逐水高了一整个大阶，片刻后便截断了江逐水的退路并砍下一刀。
江逐水抽出长剑格挡，他怀里抱了个人，动作有些束手束脚，且战且退。
叶辰魔气被封，连魔角都收不回来了，完全帮不上忙，可他看着自己珍视的宝贝玩具被魔修砍了好几刀，心疼的不得了，“他冲我来的，你放下我先逃。”
江逐水听不得这种话，反倒把人抱得更紧了。
叶辰又急又气，凡器只能伤他却杀不了他，受点伤又没什么！
但小魔主也知道气运之子是个死心眼，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努力地想要冲破魔气的封印，许是救猎物心切，竟还真让他揪住一抹魔气。
江逐水一手抱人一手持剑御敌，看着十分狼狈，但若是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的剑招越来越凌厉，挡下的攻击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能在元婴修士身上留下伤痕了。
激战之时，他突然感觉怀中一空，与此同时衣襟被剥开钻进了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低头，却看见了只有拳头大小的琉光。
“逃快点啊，你流了好多血呜呜呜。”我的猎物不会死掉吧。
小魔主伤心的情真意切，仿佛心碎般疼惜着江逐水。
江逐水十分感动，小心把袖珍的琉光拨到心口，然后——正面迎敌。
.
“都说让你赶紧逃了，你怎么不听话呢。”
小魔主语气带着埋怨，手上却小心翼翼地给江逐水包扎着，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也满是心疼。
这么好玩的玩具上哪找第二个啊！
“这不是没事么。”江逐水好声好气地说。
的确是没事，江逐水甚至在蝎王赶来前就反杀了那元婴修士。
不过他也伤的不轻就是了。
江逐水见叶辰依然冷着脸，无师自通了哄人技能：“多亏琉光护住了我的心脉。”
叶辰冷哼一声，表情却缓和下来。
江逐水眼底浮出笑意，也许是先前便猜测琉光并非人类，他对琉光的新身份竟是没什么抵触就接受了。
江逐水轻声问：“所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五个修士是你杀的？”
“嗯，”叶辰承认了，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你还要替他们伸冤不成？”
“为虎作伥，害人性命，我本就是想杀他们。”江逐水摇头。
“哦。”叶辰包好江逐水最后一个伤口，抬头说，“纠正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密境外。”
魔族眉眼弯弯，魔角与魔纹将本就昳丽的容貌衬得妖异万分，他宛若感叹般说：“你好耀眼。”
“根本移不开眼睛。”
江逐水瞳孔猛缩，耳尖爆红。
.
一人一魔在二十层的洞窟中停留许久，待到叶辰终于能把角收回去才再次启程。
试练塔每高一层难度就数倍增长，然而增得再快也快不过江逐水堪称恐怖的进步速度。
不到半年江逐水便顺利来到顶层，轻而易举通关了试练塔。
然而他拿到的奖励并非是化神丹，而是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江逐水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叶辰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魔脉！我来这儿就是来找它的！”
江逐水愣住，微垂双眼，轻声问：“那……琉光是要回魔域吗？”
“不回，我要陪你玩。”叶辰斩钉截铁。
江逐水双眼一亮，他眼中的光芒比星子还璀璨，眼底翻涌着炙热情愫。
.
通关试练塔，他们就能离开秘境了，从秘境出来没多久江逐水就突破到了元婴期。
从此修真界多了个墨陵真君。
百岁不到的元婴期在修真界绝对是顶尖的天才，他的一手剑术更是令人惊艳，在得知他是无师承无家族无门派的散修后，无数人抛来橄榄枝想要拉墨陵真君入伙。
然而江逐水一概不回。
倒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身边跟了个异族，去别人的地盘也太危险了。
况且琉光也不喜欢被管束。
江逐水可舍不得苦着金贵的小魔主。
起初倒有几个门派因被拒绝恼羞成怒，扬言要追杀江逐水，但这事在江逐水进阶到化神就没下文了。
墨陵真君百岁元婴，此后不过三十年便晋升化神，天赋堪称恐怖，谁也不愿意和这般天才为敌。
随着江逐水在修真界逐渐崭露头角，关注他的人多了起来，也都知道他身边有位漂亮任性的少年。
那少年五官精致，眉眼艳丽，浑身上下都是被精养出来的娇贵，多过分的要求自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劲儿。他平日里总是懒散地窝在江逐水怀里，便有人猜测叶辰是江逐水的禁脔。
墨陵真君对这少年的纵容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仿佛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墨陵真君也会为了哄他开心给他摘下来。
长了那样一张脸，的确没人能拒绝他。
偶有看见叶辰容貌的修士难免会升起这般念头。
倒也有人被那张脸惑了心神，心生恶念试图掳走叶辰，却被墨陵真君斩杀于剑下。
墨陵真君向来不与人争斗，性子相比其他剑修来的温和许多，这事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墨陵真君在修真界销声匿迹，再现身之时，便要称他一句——“仙君”。
前后不过两百年，江逐水突破出窍期，成为合体期大能。
那位容貌明艳性子却骄纵万分的少年还跟在他身边，可这一次再无人敢多看那少年一眼了。
——墨陵仙君的灵气将少年牢牢护住，警告着其他人。
“你整日冷着脸，都把别人吓到了。”叶辰打着哈切说。
“这不正好，省的他们总打你主意，”江逐水帮叶辰拢了拢披风，接着说，“过两日秘境开了就跟我进去，这回由不得你犯懒。”
“知道了知道了，”叶辰嘟囔，“真啰嗦。”
“你别睡那么久，我就不啰嗦。”
叶辰撇嘴，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神魂受损，虽说两百多年前在秘境泡了一次寒潭，但也就缓解一点神魂上的疼痛罢了，离修好可远着呢，尤其上次有个人修色胆包天想要把他炼成傀儡攻击了他的神魂，这之后他就被迫经常陷入昏睡。
昏睡时间毫无规律，经常上一秒说着话，下一秒他就睡着了。
江逐水为了他这毛病疯狂出入秘境寻找灵物，却没什么大用，这回叶辰更是睡了两年，把江逐水急的差点只身去闯魔域了。
“秘境会开三十年，得多买些赤烟晶。”江逐水换了个话题。
叶辰瞬间忘却烦恼，美滋滋地点头，“多买点多买点。”
这可是保养他宝贝角的好东西！
江逐水眼底闪过笑意，小魔主好哄的紧。可下一刻那忧虑再次缠上眉眼——神魂的事不能再拖了。
也许是越想要就越得不到，江逐水在秘境找了二十年也没能找到据说能治疗神魂的灵药，反倒是他的修为又上了一层。
——大乘期。
整个修真界的大乘期不过两手，最年轻的那位寿岁都至少是江逐水的十倍。
这就是气运之子。
叶辰心想。
他歪了歪头：“找了这么久也没找见，要不先出去把你的劫渡了吧。”
秘境升阶没法渡雷劫，修为虽说上去了，却还不算是真正意义的大乘期。
江逐水摇头:“再找找。”
叶辰也不和江逐水对着干。
其实他的神魂没有江逐水想象的那般严重，他陷入睡眠更多的其实是一种防御措施。
防的是天道。
叶辰切实感受到天道要对魔族赶尽杀绝。
秘境一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叶辰毫不意外，天道现在想让他死，肯定不会把灵药送给他啊，可江逐水却更焦躁了。
叶辰抱了抱江逐水：“别想太多啦，心这么不静，当心你先被天雷劈死了。”
江逐水明白这个理，他拍了拍叶辰的头，“出去就躲外面那棵刻了禁制桃花树上，免得被天雷波及。”
“嗯。”
叶辰乖乖听话躲到桃花树上，却意外地在桃花树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令牌，他捡起令牌，抬眸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天空乌云蔽天，黑压压的云层闪着雷光，粗壮的天雷猝不及防打下，下方的江逐水抬剑迎击，轻松抗下第一道雷。
九九天雷，后面还有整整八十道。
雷劈了三天三夜，叶辰便坐在树上看了三天三夜，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看那远不如几百年前灭了魔族的雷劫，又或者是看渡劫的人。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被渡劫的人斩断，随之而来的是溢散开来的充沛灵气，江逐水渡劫的山头已经被夷为平地，看起来怪可怜的。
他把玩着手中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急】，背面是一行魔语——
【白墓尊上将陨】
天道果然对魔族出手了，白墓要死了。
叶辰面无表情，眼神冷得能淬出冰。
“琉光——”
树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辰低头，是江逐水回来了。
九州的三月，正式桃花盛开的季节，桃树林处处都是淡雅秀气的粉色花瓣，这棵老桃树开得尤其美，清风拂过，悠悠然落下一瓣花，落在江逐水肩膀上。
江逐水拂开花瓣，仰头张开双臂，眼眸含笑地看着树上的少年，“跳下来吧。”
风将桃树林吹的婆娑作响，叶辰却觉得四周很静，静到他只能看见江逐水。
江逐水：“别怕。”
“我才不怕。”叶辰突然笑了，眉眼间的艳色让周围的桃花都变得暗淡。
“江逐水，你喜欢我吧。”
树上的少年眉眼弯弯，悠然地晃着双腿，一如初见。
江逐水喉咙干涩，胸腔的那颗心脏跳得不停，还未等他回应，叶辰便跳下了树。
他稳稳接住叶辰，眼底慌张一片，满是心意被戳破的羞涩和不安。
“江逐水，你真倒霉。”
怀中的少年突然说。
江逐水想说他才不倒霉，他就是运气太好才遇见了琉光。
可下一刻他却突然睁大双眼。
撕心裂肺的痛感自胸腔传来，江逐水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分明上一秒还在对他笑的少年，此刻却将手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叶辰抬起沾染了血的手在江逐水脸上点了一下，声音中满是遗憾：“竟然也是红色的，无趣。”
恶劣的魔族转身离开桃林，桃花落下盖住了倒在地上的墨陵上仙。
桃林仿佛还残留着叶辰的声音——
“倒霉遇见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