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高采烈的沈书瞳忍不住又摸了几下树皮。
他转过头去，侍女仍旧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偏着脑袋，言笑晏晏地瞧着自己，并无其他反应。他渐渐回过神来，太古之树的话既非人类语言也非精灵语，而是直接传入他的意识中。
大概因为自己的异能是植物系，对植物的亲和力也高，才能与树魂进行直接交谈。
这种惊奇感毫不啻于小孩子第一次进入游乐园。赞叹之余，沈书瞳又觉得疑惑，树魂这声问话后劲十足，与他在星辉图里看到的那副遍体鳞伤的模样相去甚远。
沈书瞳想了想，也许是自己孤陋寡闻。毕竟他至今唯独见到过这一株树魂而已。
他闭上眼，尝试用精神力与意识和树魂建立沟通。
“您还醒着？”
那声音顿了一阵子。沈书瞳感觉到仿佛有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停，百般挑剔地左刺一下，右刺一下。
“长得还挺俊，不是精灵……人类？真稀罕，老夫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低等种族。”太古之树啧啧道。
精神力的特征本就因种族而异，树魂认出沈书瞳的身份不足为奇，但乍一听到这优越感十足的话，他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自古以来，树魂素有自比于神灵下凡的臭习惯。树魂在三千位面都属于凤毛麟角，人们对发现每一缕树魂都恨不得供起来，当然顺着他们说话。
太古之树又是其中资历最老的，精灵语辞藻华丽丰富，又有流浪诗人的浪漫之风，也不知这棵树生平听过了多少彩虹屁，这样说话也算稀松平常。
沈书瞳舒了口气，正要回答，太古之树却凑巧抢过了他的话头。
“低等种族且住口！且让老夫猜一猜。”
精灵圣木沉吟下来，沈书瞳便坐在一旁，耐着性子等他琢磨。
“低等种族，你是受了太女委托，到老夫这里来的吧？”
沈书瞳更是惊奇不已：“您怎么知道？”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植物学家如此痴迷于树魂了。除了性格脾气稍差一点，树魂所展现出来的智慧丝毫不逊色于三千位面其他智慧种族的成年体。
好比是古人类书中的妖精树精，可世界上的“精”却比书中少很多，自然是宝贝。
太古之树在山上呆久了，闲得发慌，不喜欢兜圈子。听到他发问，直接轰一声拉开话闸，沈书瞳错以为自己耳朵被轰炸了似的。
“当时老夫花都谢了一地！就指望秋收时让小子丫头们出世热闹热闹！结果瓜熟蒂落的前一个晚上，那混蛋竟然偷偷跑上山让老夫不要结果，还说是他们‘太女殿下’的旨意！去他妈的太女！一个装年轻姑娘的老太女有老夫的萝莉和正太可爱吗？”
太古之树咆哮不止，沈书瞳忍住没笑。此时他说好说不好都里外不是人，只能勉勉强强嗯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虽然他早已根据太女的口吻猜出事情的大概，可从当事人——不，当事树的口中亲耳听到真相，心里还有点难以接受。
“……还没等老夫教训他，这厮就让食人花往老夫身上啃了！个杀千刀的，老夫金枝玉叶，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沈书瞳无奈。他在树旁静坐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太古之树开口了，知道这是在暗示他附和几句，好印证自己的无辜与愤懑。
可沈书瞳虽不会做这种事，却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辞，说另一个人的坏话。
要知道，太女殿下可不是简单角色，她的未婚夫能够顶着被处死的风险来坎全族的精神支柱，想来压力也不会小。
他问：“那您想怎么解决呢？”
“先把那小子叫过来，给老夫磕个头。老夫要拿叶子一片一片地扇他的脸！”
沈书瞳语塞，一时间想不出劝慰的话来，只温温和和地说：“我可以让那位先生向您道歉……”
“你这低等种族也就只能和他们沆瀣一气，你们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觉得老夫碍着她屁股底下的宝座了吧？”太古之树呵呵冷笑，“那个老巫婆，想重新打开位面就重新开嘛，她不是太女吗，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到这里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被无缘无故地骂了一脸，沈书瞳也不恼，反倒又在心里惊叹。
难怪都说精灵位面是植物的圣地。太古之树看上去暴躁短浅，心思却异常通透。拥有如此灵智，简直是植物界奇迹中的奇迹。
不过问题却不是它想得这样简单的。不提其中势力、利益相关牵扯复杂，太古之树自精灵初诞便扎根于此，是他们实实在在的祖先。若是太古之树没有神识还好，可它偏偏是一棵有树魂的树。即使它不想，头上也必扣着一顶神权的帽子。
只要太古之树存在，只要从它果实中诞生的生灵永远比精灵所产的生灵高出一个身份，那毫无疑问，太古之树永远都将是当权者的肉中刺。
沈书瞳想得清楚，却不想与别人谈论这类事情。他笑着岔开话题，说：“我的位面中，有一门讲求‘望闻问切’的医术。听您的声音，没有一丝虚弱的特征。所以您也没被那位精灵先生伤到筋骨，如今这副模样只是装出来赌气，是吗？”
太古之树被他说得一愣，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那是……你听错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句话，沈书瞳忽然听到一记猫叫。
他记得精灵位面并没有猫这类物种。
可是他分明看见侍女小姐也露出奇怪的表情，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还没等沈书瞳望过去，一个灵动的团子便蹿入他的怀里。
看着灵猫眨巴眨巴水灵灵的海蓝色大眼睛，沈书瞳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从这只猫跟着自己回家，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
沈书瞳那时没多想，怎知它不仅避开了宠物照看所员工的视线，还躲过自己精神力的侦查和精灵太女的眼光，在这种情况下，装傻充愣地跳到自己怀里来……
还好意思窝在自己胳膊里撒娇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