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沈书瞳刚到京都那会儿也快过去半个月了。他的脑袋开始犯疼。
倒不是钱不够用了，还是生活上另有烦心事。他的后脑勺是真的在隐隐作痛。
沈书瞳的双亲穷困潦倒，也导致胎儿先天不足。这是他从母胎起就有的症状，和他记不住名字的老毛病是连在一起的，一般止痛药没有效果，每个阶段都要到医院挂号听诊，配合遗嘱用药。
未雨绸缪，他在来京都前便联系了当地一家私人诊所。对方是个颇具名望的医生，年纪轻轻职称就已升至主任医师，但因为资历尚浅，收费也较为便宜。
诊所坐落在三环，沈书瞳向辅导员请了半天假，开着共享飞车过去，路上巨大的灯幕墙打出知名歌星演唱会的场面，歌迷们在下面疯狂地喊着偶像的名字，传到沈书瞳耳里又是一阵磁带倒带的声音。
他捂着耳朵，在诊所门口停下车。
今天是工作日，来就诊的患者不多。沈书瞳在等候室看了会儿书，便听见护士喊自己的名字。
沈书瞳收起书，走到科室的门口，不透明的自动门缓缓开启。
他望着眼前使他终生难忘的画面，将已经到嘴边的“医师好”咽了回去。
坐在里面的那个人，正一脚踩着一只吸血鬼，手上摆弄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
听到动静，他将转椅转过来，笑着向沈书瞳打了个招呼：“沈同学，来看病吗？”
房门已在沈书瞳身后自动闭合。
他抿抿嘴，找了个位子坐下，看了看这个套着白大褂的男人，又看了看地上那只不省人事的吸血鬼，无奈问道：“怎么老是你？”
学生和导师每周见面，这是必然。
但这不代表沈书瞳想要在这里见到恶魔！每次他一来就没什么好事……
恶魔嘴角一弯，将听诊器抛进兜里，往下一指：“吸血鬼亲王，来埋伏你的。”
血族以其他种族的血液为生，在三千位面之中名声不俗，亲王种更是所向披靡。无论身体素质还是法术天赋，都高过人类好几头。
如今的沈书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沈书瞳目光下移，恶魔脚上发力，吸血鬼被踩得呛出一口血，悠悠醒来。沈书瞳反射性地往后一跳，手指往口袋里夹出几管强化药剂。
恶魔嗤的一声笑起来：“我给你盯着他呢，过来。”
沈书瞳疑惑地看他两眼，还是心怀警惕地小步走回来。
此时，吸血鬼亲王也大致摸清楚了状况，见这个武力值足以虐死他一万次的恶魔似乎和他的目标人物站在同一战线，不禁在心里骂了声娘。
骂归骂，但身为亲王，礼仪姿态还是要摆正的。这只已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吸血鬼硬是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向沈书瞳说：“沈先生您好，在下来自血族位面，以*（^-^）*之名,奉命请您去做一趟客。”
沈书瞳被乱码刺得头疼，捂住脑袋。
吸血鬼亲王这才想起资料上说沈书瞳患有姓名识别障碍症，忙忙道歉。
恶魔道：“就叫蚊不叮吧，方便一点。”
血族的血混合了诸多物种，冰冷而斑杂，有时甚至有腐臭味，蚊子都不屑下口。
沈书瞳一声叹气，接受了这个提议。
“蚊不叮先生，”他蹲下来，问道，“这间科室里的医生呢？”
“在储物室里。”
“活着吗？”
“还活着……原本打算抓到您之后，再解决掉他。”
沈书瞳松了口气：“你来这里是为了EX精神力？”
“恕在下无可奉告。”
“明白了。”沈书瞳点点头。
套路。听到这个词不惊不乍，无可奉告就是承认了。
他心下暗惊。
恶魔族、脑族、血族……究竟还有多少位面得知了这个秘密？
沈书瞳轻轻甩了甩头，脑袋本就够疼，装不下这么多负面情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乌漆嘛黑的试剂，打开瓶塞，放到蚊不叮的嘴边。
蚊不叮闻到从瓶口飘逸出来仿若臭豆腐的诡异气味，不祥预感飙升，他拼尽全力将脸扭开，沈书瞳手指一抖，他眼睁睁看着一颗液滴溅落到自己脸上，发出吱吱声响。
吸血鬼贵族的优雅轰然倒塌，他尖叫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其他位面没有药剂师的职业，所以大多数异界种族都仅仅是只闻其名，蚊不叮见到真正的试剂还是头一回，因此格外惊恐。
“乌贼墨汁，二级药剂，服用后会暂时麻痹知觉五感。”沈书瞳好心好意向蚊不叮先生解释一番，随后将试剂往他嘴里灌进去。
沈书瞳手法拙劣，蚊不叮狂扭脖子拒不合作，不嫌事大的恶魔又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沈书瞳心里莫名来了一股气。
异界生物可不值得他讲理了。
沈书瞳暗自冷哼，用膝盖抵着蚊不叮的脸，将试管倒插在他嘴巴里，粗暴地拍打管底，这才让他吞下试剂。
蚊不叮猛咳几声，差点窒息过去。他脸色发青，觉得视线开始朦胧起来，回想起沈书瞳的话，问：“暂时是多久啊！”
沈书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羞怯一笑：“抱歉，我还是第一次配这种高阶魔药，因为没有资格证，所以测不了实际功效……”
“无证配药？你、你个不法奸商！”
蚊不叮简直要哭晕了。上级给他资料时，为了叫他安心，重点还说了沈书瞳是个大善人，与人为善，又善待小动物，即使事有万一，他也不见得被杀。
可是他现在的状况比死都难过好吗！先是半路杀出个恶魔族来二话不说把他胖揍了一顿，接着又被当成小白鼠试验魔药功效……
鬼知道这只人族恶魔往药里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神他妈善良！
蚊不叮在怨愤中慢慢失去神志。沈书瞳报警后，来到储物室救出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主任医师。
“艹，为什么遇上这种事的是我……”
医生面色仍泛着青白，他呸了一声，起来掸了掸自己的白大褂。
沈书瞳正安慰他，听到这句抱怨，目光一暗。
恶魔看出沈书瞳神色不对，却没多说。等警车到来，将蚊不叮带走，他掏出军校的教师证，免了沈书瞳往警局跑一趟，直接口头做好笔录，便被从诊所里放了出来。
沈书瞳在恶魔打开教师证后，方才回味过来，恶魔就是联邦军校派来保护自己的，一时哭笑不得，也不知是感激校长好心，还是责怪校方竟然叫了个恶魔来当他的保镖。
他之前还奇怪恶魔什么时候那么好心，竟然肯帮他出手解决外敌。难怪……
可是恶魔一直呆在人类位面，又是怎么知道他要到这里来的呢？
沈书瞳忍不住向恶魔询问。
恶魔难得大方地回答他：“简单，我看了你日记。”
当时沈书瞳在楼下和接待员姐姐聊到很晚，这只恶魔怎么可能坐得住，四处乱翻一通。
不巧，沈书瞳的日记惨遭毒手。
“你偷看我日记？”
沈书瞳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恶魔确实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翻到他的日记也不奇怪，可他仍旧被这只异界生物的厚脸皮吓到了，忍不住提高音调重复一遍。嶼汐獨家整理，敬請關注。
“你偷看我日记？！”
“不算偷看，即使你在场我也能光明正大地翻。”恶魔回味似的想了想，“写得不错。”
写得不错。
沈书瞳脸色骤变，面部神经微微地抽搐扭曲。
冷静。要冷静。
他头一回差点失去理智去掐这个混蛋的脖子。
要知道，沈书瞳那本日记是从五岁就开始记起的，连老药剂师都不让看，一直舍不得丢。
里面记录了众多身边人的绰号和长相，
以及学习药剂学和打猎的心得，
以及早上喝了半杯牛奶，把另外半杯偷偷倒在后院，
以及制作低阶魔药把试管炸了，将碎屑倒进厕所害得排水管堵住，害得收养他的老师被房东骂了一顿，
以及每隔几个月就抱怨再怎么锻炼也不长肌肉，
以及长久以来不善于和女生打交道，而导致别人对于他性向产生微妙的怀疑……
这些文字，
全部，
都被这头杀千刀的恶魔翻来覆去看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