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答应。”陆乾说。】

  陆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陆乾看着,“肖儿。”

  陆肖眼睛动了动,看向陆乾,“师父。”

  “生死……有命……”陆乾说。

  陆肖点了点头,但幅度太小,陆乾没有看清,“墨儿他……为师来……想办法……”

  “但你……自己”陆乾说,“还撑得……住吗?”

  面对记忆中那道没有一点变化的慈爱目光,陆肖强撑着的一口气没忍住散了一点,随后想要再积聚起来已经积不起来。

  “撑不住了。”最后陆肖如实说。

  陆乾脸上的沉痛毫不掩饰,“为师体内的……灵力被黑气……围着,我给不了你……”

  “无事。”陆肖说,“天平派有师父在,我在不在已经无所谓。只是……”

  陆肖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谢墨,“墨儿不识你我,陆陨也没有那么好对付,他已经得到永生……师父,你阻止他们吧。”

  “陆陨擅自使用禁术……自会遭天谴。”陆乾这会儿已经能够比较说得完整,“此时阻止,……对墨儿影响甚大。”

  “墨儿……压制不住体内的杀意,强行阻止……”陆乾皱起了眉头,还是他之前造的孽,让一个孩子承担了他应该承担的重任。

  陆乾目光又回到陆肖身上,两个孩子,难不成他一个都保不住了吗?

  “空谷门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陆乾问。

  “远水救不了近火。”陆肖知道自己师父意在何为,“何况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之前用过枯木逢春。”

  “你!”陆乾惊怒,才明白为何陆肖的底子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陆肖倒没有这么在意,趁着还有些余力,他想知道一些关于陆陨的事,“他很想过来找你,他甚至不能接受别人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师父,你们之间?”

  “这些不过都是些糟粕,你现在别再费神,你们俩,我一定要保住一个。”最后两个字陆乾加重了些力气。

  “那请师父保他。”陆肖没有一点迟疑。

  “你就一点也不想活?”

  “自然是想的,但他这些年太苦。”陆肖说,目光落在谢墨身上,那张本该绝美的脸此刻神情扭曲,青筋暴起,眼中被戾气填满,该有多痛苦根本是他无法体会感知的。

  “师父但凡有一些办法,请您救救他。”陆肖说,因为话说的多了些,气已经有些喘不上。

  何况洞内始终有着阵法余力,这些都不是陆肖此刻能够承受的,他撑到极限了。

  陆乾将陆肖撑住,“肖儿。”

  声音大了一些,寒陨第一个看了过来,谢墨是随着寒陨的动作也看了过来,相比寒陨眼中的喜色,谢墨满含戾气的眼中毫无波动。

  洞内光线还是没有那么充足,但是陆肖却发现谢墨眼中的神情他却能看得这么清楚,还不如刚才那样什么也看不清楚。陆肖想,这样的眼神,要是他现在就死了,那这就是谢墨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

  没有任何情绪,反而带着狠厉的戾气,冰冷且冰凉。

  而且只这一眼,谢墨便又重新投入了杀招中,比起陆陨显而易见地想要靠拢过来,谢墨便是完全相反的态度。

  陆肖平静无波的目光底下是别人看不懂的难过与失落,掩的极深,便是身边的陆乾也没有看出陆肖此时的难受。

  只当是陆肖担心谢墨的安危。

  “陆陨不能够将墨儿如何。”陆乾安慰道,“只是,我还没有把握能将两人同时制服。”

  这会儿陆乾已经能够将话说完整,只是说的有些慢。

  “师父,松开我。”陆肖说。

  对上陆乾不解的眼神,陆肖缓缓说,“我,站不住。”

  话说完,陆肖唇边的血便再也没有停下,身体也瘫软了下去。

  “肖儿!”陆乾喊,心中的痛苦难以言表,“如果能够一命换一命,我愿意把这条老命给你们……”

  “你敢!”

  在陆陨有意引导下两人已经打到了这边,听到陆乾这句话,陆陨当即喊道,“你敢!”

  “陆陨……”

  “我不叫陆陨,我叫寒陨,我是玄宿派的人!”寒陨怒道,“我早就不叫陆陨了,难不成你死了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陆肖记得之前陆陨的态度还是害怕还有些抗拒,但是此刻这样的态度与刚才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连伤口也不敢让别人在自己身上留,留了还要一遍又一遍地解释,那些卑微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管你自己给自己改什么名字,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陆陨。”陆乾说。

  “是,只要我叫陆陨,你就可以随便对我予取予求,不论是我身上是血,还是我身上的肉,只要你要,我就得给你!”寒陨喊道,脸上的不甘是那么浓烈,但眼底却依然小心翼翼藏着一些恐惧。

  陆乾脸上的神情归于平静,甚至是有一些冷,寒陨脸上的不甘就这样慢慢被一点一点的惊恐替代,陆肖一手抚着胸口,陆陨的情绪波动太大,很快就出现了破绽。

  谢墨快速抓住破绽,莫上划过陆陨胸口,黑袍从左肩向下被割裂,皮肉翻出,血直接喷溅出来。

  “谢墨!”陆陨怒道,随后又快速看向陆乾,“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好打,我一定好好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师父。”陆肖喊的声音大了些,胸口便是一阵撕扯的疼。

  “陆陨,墨儿是我徒弟。”陆乾冷声缓道。

  只这一声,陆陨的动作便真的缓了下来,谢墨再一次得到了机会,莫上又从右肩向下划到左边腰侧,前胸交叉两道血痕十分狰狞可怕。

  陆陨不知所措地看向陆乾,手上的招式都变成了防守,“我只是听了你的话,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你,你要惩罚我吗?”

  “陆陨。”陆乾重重喊了一声。

  陆陨便吓得剑也差点脱了手,这样的机会对此刻只想杀人的谢墨来说根本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肖看着莫上从谢墨手中飞出,如果陆陨还是这样的防守,这一剑陆陨绝对接不下。

  “无名。”陆乾喊,陆陨手中的剑立刻从主人手中脱离飞向陆乾,然后陆乾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谢墨的莫上。

  陆肖淡眉微皱,陆陨似乎并不意外自己会被救,甚至往后退了退将位置留给了前来的陆乾。

  谢墨召回莫上,无所谓眼前的人换了一个人,但似乎知道眼前人要比刚才更加难以对付,周围的戾气深重了些。

  陆肖看了会儿发现局面与他所想并不一样,两人之间的杀招谁也不比谁弱,甚至是谢墨是在被压的一个。

  “师父。”陆肖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陆肖忽然有些担心谢墨会受伤,慢慢朝两人缓步过去。

  “不要过来!”陆乾沉沉道,“墨儿的杀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如果不制服他,恐怕他会对天下苍生不利。”

  陆肖脚步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师父,他现在这样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就算他真的控制不住杀了几个人,又能如何。”

  陆肖从未如此大逆不道过。

  “糊涂。”陆乾瞥了一眼陆肖,“作为天平派的掌门,你就是如此是非不分?”

  “我就是太分是非,现在墨儿才会是如此模样。”陆肖脚步未停,声音不大,脚下每一步其实已经虚弱无比,但看着的人看着还是觉得那么坚定。

  “退一步说,天下苍生是我这个天平派掌门的责任,与墨儿又有何关系?他担了,不过就是因为他心善。”陆肖说,“可是天下苍生不能因为他心善,就如此苛待于他。他已经为了天下苍生付出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不能为了这个留他一条命吗?”

  “师父?”陆肖不敢停下来,他已经看出了师父暴露出的杀心,他没有时间细想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疼爱他们如斯的师父,竟也成了屠杀他们的刽子手。

  “墨儿是无辜的,想想他为何会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他是因为被气未寒喂了魔种,而魔种是当年放过六大派弟子的条件。”

  “话虽如此,但这世上没有人能成功脱离已经枝根深种的魔种,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为师但凡有办法阻止,我也不会用此下策。”

  “他是你从小养到大的,他在你躺在冰棺中时都下不了手,你就真能对还有呼吸的疼爱弟子下这个手?”陆肖气息喘的十分明显,话也十分急促,脚下的步子想要快一些,但是在陆乾眼中陆肖此时的每一步都极慢,慢到似乎下一步就要跌倒。

  “肖儿,你不必再说,你自己都已经成了这样,你如何能管得上墨儿的事。”

  “我能!”陆肖压下语气中的急促,看向自己师父,“我努力活下去,我看着他,师父。”

  陆肖的目光定定落在陆乾手中那把无名剑,“师父。”

  “我不能答应。”陆乾说。

  陆肖瞳孔缩了缩,无名剑就这么在陆肖的目光下朝前刺去,那个剑花与陆陨之前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