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东镇长是真的觉得合并没什么问题。
在路芸的目瞪口呆中, 这位年近六十的胖乎乎的老干部抱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招呼她坐下：“来，小路, 坐着说。”
“哦, 好。喻老师, 您说。”路芸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会被打出去的心理准备, 刚才一直都站着。
人家当然不会真打, 这不是她心虚嘛。
喻镇长让人给她泡了一杯茶, 等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 才慢悠悠说道：“望乡现在的发展，别说领导干部，就是普通老百姓也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我们望东的。咱们离得近，平时过去玩的人也多。”
望东镇是卧骄市下辖的镇中间，面积最大的，也是耕地条件最好的, 常年背负着坚守耕地红线的职责。
在灾荒年代, 望东是周围三个镇里面最富裕的。像望乡和望台, 不宜耕种的山地占了很大一部分。
尤其是望乡, 最不适合种地。于是，望乡走出去的人也多。
后来，春风一起，望乡的人也是最早办厂的。早前，他们望东就有不少人在望乡工作。
比脑子活络, 他们是比不过望乡和望台。
他们望东到现在也只能种地。
可种地要发财, 也得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最近几年倒是搞了一些规模养殖, 然而规模不上不下, 最后钱投进去了，赚的钱也没多多少。
“农家乐、民宿也都办了，什么网红动物都养了。赚的钱都看不到回本的时候。”
路芸听喻镇长把望东的情况一一说明，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以前他们在市里面开会的时候，她觉得喻镇长佛，那是往好了说。更直白一点，那就是不求上进。
但现在听他这么说，人家不是不上进，办法也想了，该做的也做了，无奈现实更骨感。
当然，她没自己调研考察过，不知道是真的是望东先天不足，还是做事的人能力不足。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就两地合并达成了初步共识。
路芸离开望东的时候，很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硬仗了。
隔壁的望台，别说是让他们望乡并吞，只怕还天天琢磨着怎么并吞望乡。
现在精简组织结构是大势所趋，尤其伴随着一卡通和安保系统的铺开，人力需求会进一步降低。别说是一些偏远的，人口流出大的地区，就是有些发展不错的市，也在合并。他们这里，望乡从镇改为街道，就是开了一个头。虽然变成街道之后的几年都没什么动静，但是谁没这点敏感性？
喻镇长非常明白，有些人反对，只不过是因为自身利益有可能受损。
镇级合并，镇长只有一个。那原来的两个镇长中，势必有一个会被挤下去。谁会愿意成为被挤下去的那个呢？
喻镇长倒是无所谓，喝了一口茶：“望乡街道办望东居委……听上去也不错。”
反正他老头子都快退休了。靠在望乡腿上，一卡通马上能领到手，安保系统估摸着也不会远。这种实惠，不比跟着市里面种地香吗？再说，和望乡合并了，市里面该给他们的补贴一样都不会少。
相比较喻镇长的想得开，望台镇长就属于非常想不开的那种。
他在听到路芸的来意后，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说神马？？？”
“我说你们望东合并到我们望乡啊。你看，合并了之后，一卡通立马发，安保系统立马上流程。啊，我们谢主任说了，还给你们送个温泉。”路芸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背上，暗忖沙发不错，等他们望乡花钱的地方少了，也得置办一套。有事招待贵客，没事拿来睡午觉。
“哈？”中年男人的小爆脾气瞬间就上来了，站起来把茶几拍得啪啪响，上面的报纸杂志都在跳，“你说合并就合并？你以为你是市长？不对，市长也不能一句话就合并。还送温泉，温泉你家开的？”
路大律师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他这点算不上什么，脸色都没变：“这不是先来跟您打个招呼嘛。您都能开温泉小镇了，你瞧瞧我们也有供暖，怎么就不能送温泉呢？你看我们一个冬天是烧煤供热的吗？”
这一点，路芸不提，他也想问。
不，他都问了几个月，最后还是被上面派下来的考察团找去谈话，才没继续下去。
一般所谓的地热供暖，他也了解过。远离是地下多少米的温度比较恒定，通过设施，让地底温度和地表产生交流，从而防止路面结冰。一般这种技术被用于一些环境比较恶劣的机场跑道，造价不菲。
这和望乡的供暖是一回事吗？
他琢磨了大半年都没琢磨明白。
难道真的有热源？
按照常理来说，有山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地质活动比较活跃的地方，很有可能存在温泉。但是他们这一块的历史又不短，大小也是个古镇，历史上大大小小的名人都有一些，地方志记录了两三千年，从来没有过温泉，或者是类似温泉的记载。
哪怕是退一万步，青山那旮旯真的有温泉，望乡也做不到把温泉截断了只供给望乡，更别提现在还能送。
能供应望乡那么大一块地方的暖气的，也不能是什么小温泉啊。
不只是他，温泉小镇的开发商，后续也带了勘探的专家团队重新过来勘察了一遍。那是真的没有一点发现。
不管他想不想的明白，路芸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见好就收：“那您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这个点回去，刚好能买一份食堂小窗口的点心，拿回家当晚饭吃。
明天、顶多后天，她就去找市长。
他们街道办的谢宜冰和陆辞做了这么大的贡献，韫州省和省会韫城都做了表示，卧骄市也该给有点表示，对吧。
其实她没提，现在市里面也正在为了这件事情发愁。
没别的，陆辞和谢宜冰这一次的贡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不像是一个小小的街道办能够拿出来的成果，也大到市里面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奖励。
这么大的贡献，国家肯定是要给奖励的。但是国家肯定是每年统一发奖，在各方面的考量肯定会更加慎重，场合也一定更加郑重庄严。
韫州作为一个经济强省，不仅自由度比国家高，而且也有钱。韫城嘛，更加不用说，首先是省内最有钱的省会，其次陆辞就是韫城人。
本来他们卧骄市要是第一个给奖励还好说，但是现在上头两级先给了，一个个还这么大手笔，搞的他们有点不上不下。
给钱，人家转手就捐了。
给房，人家也没要。
给奖章，那还轮不到他们卧骄市。
学韫城给望乡搞基建，那也得望乡有地方搞基建啊！
最简单的几条路都不通，市领导们每天只要有点空，就为了这件事发愁。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路芸：“小路啊，你看明后天你们那儿的小鹿老师和谢主任有没有空，上市里面来开个会，讨论一下奖励的事情？”
路芸刚回街道办停好车，闻言直接快步到四楼办公室：“好。您稍等，我现在就问问陆辞。”
陆辞最近上班时间都在办公室里，一抓一个准，听到之后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还给谢宜冰请了个假：“老谢最近都没空，没什么技术性问题的话，我去就行了。”
新事物的推广从来都面临各种问题。
技术性问题倒是好解决。国内从来不缺优秀的人才和能够贯彻始终的意志。
最大的问题反倒是来自人为的阻力。
其实如果没有人的因素，全国信息联网早就可以实现了，压根就不是一个一卡通的问题。一卡通只是把各种信息末端延伸到各个居民和企事业单位手中而已。
至于安保系统，哪怕生产的量上去，也接到能赚钱的外部订单，怎么看还是一件需要大量投入的项目。距离铺满全国，起码也是十年起步。
上面有信心有耐心，但是谢宜冰没有。
他的动力很简单，调作息，和自家小鹿统一上下班时间。
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一起上下班，下班之后可以逛个街看个电影，也可以回韫城陪陪家里人活动活动。
所有地府的人都知道谢宜冰是个工作狂。虽然他休息的时候，可以几十年不见鬼影，但是工作起来是真的不要命。
现在也是24小时连轴转，把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统统清理干净。
这段时间副领队可开心了，每天就忙着给谢宜冰递小纸条，打小报告。有一些他们只是有怀疑，但是找不到确凿证据的人，通过谢宜冰用玄学的办法高效、绿色、无公害。
KPI刷得螺旋飞升。
谢宜冰的忙，陆辞在清楚不过。
第二天去市里面开会，人家也没对谢宜冰不来表示任何不满，对着陆辞一口一个小陆老师，简直像是下级对上级。
反倒是陆辞有些不自在，在会议室落座后，摆出下级该有的态度，恭敬地等领导发话。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市里面开会，不过以前都是跟着路芸来，除了撕经费的时候出点力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划水。
这次突然唱主角，他倒也没不自在，听领导开门见山说了目的，就非常耿直地说道：“那能把望台和望东并给望乡吗？”
市里面其实早就考虑过下面镇合并的事情，听他提起，直接拿了平板放大了卧骄市地图，拉到三个镇的地方。
陆辞和路芸就顺着他的手指看，发现这是一张规划图。
市领导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个圈：“你们只要望台和望东吗？本来是打算把旁边的望溪、望归一起，成立一个新区。”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 (￣0 ￣)y：格局小了。
吊死鬼(°ー°〃) ：嗝儿！
小鹿o(*￣▽￣*)ブ：土地公公，去吃饭，隔壁还有两个镇。
吊死鬼 (￣□￣)：撑了，吃不下了。
小鹿(* ￣︿￣)：噫！
小柳 (=￣ω￣=)：fiwu，我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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