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的问话让所有人激起一个寒战。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畜生?!”一位宗门破口大骂。

  但云谏的话更多的是让在场的所有人突然一愣。

  当年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有的小辈,只是不知情当年的事实,有的人, 是为了隐匿自己的心虚, 有的人则是想要掩盖当年的真相。

  但无论如何,如今谁也不知道当初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也无法开口说出当年的真相。

  迎着大半个修仙界的掌权人高位者, 云谏笑了笑, 似乎肯定着他们的想法一般:“毕竟, 死人不会开口。”

  死人不会开口, 只要当初的人都死了, 只要当初斩草除根了……

  “都死了?”一位老者突然激动起来, “你说当年的人都死了?!当年那么多人……”

  “你是说那两百八十六个人还是那一千两百三十八?”

  “但不管是哪一个。”云谏清清楚楚说出了那个数字, 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对方心头上, “都死了, 就连半缕残魂都没有剩下。”

  “怎么会……”老者颤颤巍巍的道,仿佛遭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因为只要死人不会开口啊。”云谏好脾气的再次复述看一遍, “当年修仙界屠杀见云庄, 结果他们怕是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去无回。”

  “好笑吗?”

  “一个都没有回来。”

  “猜测为什么。”

  云谏的声音夹杂在海浪拍打山崖的声音中,慢条斯理地折磨着众人的神经。

  几乎有人一瞬间就猜到了那个可能, 却自我催眠般不敢面对,磕磕巴巴道:“见、见云庄庄主当时乃、乃修仙界剑修第一人, 以一当百实属正常。”

  “确实很正常。”云谏接道:“不然怎么会满修仙界都想得到的东西呢?”

  那人被云谏一噎,顿时有不敢搭话。

  “要真你说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见云庄的剑谱流落,却依旧失传了?不是人人抢着要吗?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根本算不到我们头上!”一个长老承受不住这种折磨,开始口不择言。

  如果眼前这个银袍男子真如他们大多数所猜的那样,那他们甚至都想怀疑对方是不是和礁城城主串通好了,要将大半个修仙界的势力颠覆。

  简直就是在劫难逃。

  云谏笑笑:“我喜欢这个问题。”

  “我想大概是因为,见云庄的剑和剑谱,在离开见云庄的那刻起,就附上了诅咒。”

  “得到他们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胡说!什么诅咒!我怎么不知道!”一世家长老听见“诅咒”两个字,瞬间跳脚,连忙反过来质问道:“是不是你在搞鬼!是不是你暗中杀人夺宝!”

  云谏只是笑。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在修仙界,杀人夺宝的事情太过于常见,剑和剑谱在四方的争抢当中,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主人。

  而云谏可能只是,最后将剑和剑谱都带回了原本属于它们的地方。

  修仙界的蒙羞布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扯了下来,瞬间许多长老宗主都开始气急败坏。

  许多事情都是修仙界默认的潜规则,没有人明说,但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你们呐……真的是为了撇清关系,什么疑点都不想知道了么?”

  云谏似笑非笑的道:“比如,当年那些人没有回去,都死了的话。他们的尸骨都去了那里。”

  “比如为什么这些事情,全修仙界没有一个知情人能够传开?”

  “比如你们不想知道,那二百八十六条血仇,我会怎么报?”

  “或者你们还可以猜猜看,这些人的魂魄,还会不会有幸存在这个世上,还被我折磨着。”

  ……

  所有人似乎都被震住了,他们没有想过自己此次前来,会牵扯出当年最隐秘的往事。

  人群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叹息。

  于商重走上前,看着云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庄主他……修为不高的。”

  云谏微微抬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掌门曾经也去见云庄学过剑法?”

  于商重毫不犹豫地承认,“庄主虽然不收外徒,但总是公开授课讲学,有幸被庄主指点一二。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庄主的剑法,不是基于修为。”

  于商重说着,突然拿出了自己的剑,朝云谏刺去。

  云谏一个转身,长袖轻挥,只听见兵刃相接的铮鸣一声,整得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但只一剑,于商重便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那个时候,我见过你。”

  “见云庄大公子。”

  只不过当时云谏从来都是带着斗笠,修仙界几乎很少有人见过见云庄这位叛逆的大公子真正的模样。

  但很碰巧的是,于商重刚好碰见对方练剑,两人在见云庄的庄主要求下,切磋了几招。

  “后来我在雾隐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像。”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见云庄还在,那位大公子大抵也是你这般皎皎如月,然后带着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仗剑四方。”

  “但是我不知道,在那场灾难中,见云庄还有谁。”

  “因为当时见云庄除了满地的狼藉、血迹,没有一块尸骨。”

  于商重了了数语,便客观的给所有在场的弟子描述了一个当年第一剑修的风采。

  不少女弟子开始悄悄抹眼泪。

  没有尸骨,却没有一个人起疑心。因为这些人只是满心欢喜着,觉得自己捡漏捡了一个大便宜。

  他们的眼里只有地上散乱的剑谱,地上染着血的宝剑法器,他们眼里只有见云庄书阁中的剑谱。

  甚至为了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痕迹。

  最后,哪怕有人发现了问题,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听完了全部的谷雨奇更是有点崩溃问道,差点剑心不稳:“见云庄、见云庄庄主这么好的一个庄主,为什么当初没有人去帮他?”

  “这就是明晃晃的抢劫!就是强盗行为!庄主还教了那么多学生!”

  “为什么没有人去帮他!”

  “修仙界不是很多前辈最仗义吗?”

  “我们剑修的剑心不就是仗义吗?为什么……”

  云谏听着谷雨奇的话,突然大笑起来。

  他转头偏向了子晹,沉默了几秒,问子晹道。

  “你觉得为什么?”

  子晹愣了愣。

  他不知道。

  每一次当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师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只是一部分。

  子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因为所谓的正义啊……”云谏轻轻的笑着语气感慨,却莫名带着讽刺。

  云谏摘下斗篷兜帽,露出那银色的恶鬼面具。

  瞬间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黑色的身影,来去无声,但修仙界的人都无比熟悉。

  他们眸色微变,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那些黑衣人全部现身后,整整齐齐的单膝而跪,恭迎他们曾经的主人,现在的主人。

  修仙界众人看的第一眼,便能感觉得到,相传魔宗药人,不死不灭并非谣言。

  “你们的传言之中对我的药人到是都很清楚。”

  “魔宗的药人都是死尸。”

  “现在,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是死尸了吗?”

  那一瞬间,所有人全部都明白了。

  魔宗、魔尊、见云庄,二百八十六具药人,云家的法剑,种种的一切,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似乎都有了一个解释。

  而两者之间,就隔了一个身份。

  “你是魔尊?”

  子晹愣了愣,呢喃道:“你是魔尊?”

  云谏没有回答子晹,恍若未闻。

  他曾经露出过很多破绽,但似乎只要云谏自己没有戳破,子晹就会毫不犹豫的去相信。

  “你为什么要伪装成我师尊的模样骗我?”子晹突然道,“你不是和他同门吗?你这么了解他,所以我就被你骗了,是不是?”

  哪怕就算是答案摆在了子晹的面前,子晹似乎也会认为,答案是假的。

  但子晹的质问终究没有等来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云谏笑了笑,轻轻抚上了自己的恶鬼面具,在子晹不敢相信的眼神中,第一次摘下了那道面具。

  子晹紧握双拳,低着头闭着眼。

  他该是所有人中猜到真相最早的那个,如今却是最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的人。

  云谏垂着眸子,如往常那般轻轻笑着,唤着他的名字:“子晹,看我。”

  “师尊……你骗我的对不对……”

  子晹倔强的问着,仿佛只要云谏应道一句“是”他便可以再次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信任他的师尊。

  云谏轻叹一声,只是再一次唤道:“子晹。”

  云谏用回了他原本的声音,轻哄了子晹十几年的声音。

  明知道对面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但听见那道声音还是一愣,还是忍不住偏过头,下意识的听从命令,看了过去。

  45.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