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春陰>第54章 大理遗梦(中)

  “要我,还是要窑姐儿?”

  这实在是……我看着这个沈逐云,心都揪起来了——他这话已近似剖白,他竟低三下四地要宋涿在他和妓女之间做个选择。

  宋涿被他弄糊涂了:“三哥和窑姐儿?为何这样问?”

  沈逐云说:“这和我选择不请窑姐却自己来替你泄火,是同一个道理。”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涿终于察觉到这个沈逐云不同以往了,一时间他有些被吓到似的,松开了沈逐云的手——他松手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大概是和沈逐云的心一起沉到了谷底去。

  “三哥你,是什么意思……”

  沈逐云靠在床头,苦笑了一下道:“不如这样问吧……延清,若那日是我被下了药,你会帮我么?“

  “我当然会——”

  “你会请窑姐儿来帮我罢?”沈逐云问。

  “我……”宋涿语塞。

  宋涿不知为何话题竟纠缠在了此处。但沈逐云的确说中了他的想法,请窑姐儿来帮忙不是两全其美么,他借此泄了药性,那窑姐儿经验丰富,也定然不会受伤。宋涿心中这样想着,但他明确知道这不是沈逐云想听的话,沈逐云想听到他愿意亲自帮他。

  为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处?

  我也想问为什么啊?宋涿为什么连这么明白的话都听不懂啊!脑袋里装的是糨糊吗?

  宋涿支吾了半晌,说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善意的谎言。

  沈逐云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弃了似的,不再为难他,他说:“我知道了。”又笑了笑说,“涿弟若是想清楚了,记得告诉我。”

  宋涿还想说什么,但沈逐云已经闭上了眼,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接下来几天宋涿很怅然,也很茫然。他虽傻,却也没傻到一窍不通。沈逐云都那样说了,在房里他是被问懵了没反应过来,回去自己琢磨了一夜,当然就琢磨明白了。可惜他虽琢磨明白了沈逐云的意思,却没琢磨明白沈逐云为何对他有意。二人的确自幼相亲相爱,但他一贯将沈逐云当兄长看,也以为沈逐云将他当弟弟看,谁料一朝突生变故,他的三哥竟然不要当他三哥,要当他的、他的……那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啊?

  沈逐云要他想清楚了告诉他,可是这怎么想得清楚?

  宋涿想不清楚,又不知怎么面对这番拳拳心意,解决不了就逃,他留下一封短信,而后带着一堆货跑去了川南。

  宋涿带着的马车车队在城门外扬起一带尘沙,遥遥远去了。我望着那背影,在城下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

  宋涿留下的信沈逐云没有拆开看。他得知宋涿不告而别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仆从呈上来信,他接过去收下,转手便锁在抽屉当中,说:“我知道了。”

  仆从欲言又止,说这几日少爷辗转反侧,寝食不安……

  沈逐云说:“不必说了。他会亲口告诉我。”

  宋涿一去去了小半年,到了年底才回到石城郡。进了城,叫马车夫驾着车先回去,自己在路边一家茶摊歇脚喝茶,便从茶客口中听说了城中的一桩大事——石城郡富商郭淮珉死了,树倒猢狲散啊,家财散尽不说,连郭家那一间传了几百年的老宅都易了主了,如今郭家老小流落街头,着实凄惨。

  宋涿在旁听着,不敢置信,插嘴问:“郭大商人?他死了?这怎么会?”

  茶客也觉得郭家在短短半年内就家道中落至此也实属稀奇,唏嘘道:“我也道是稀奇呢!不过郭家家道中落,鸣泉山沈家庄的运道却如日中天——郭家家宅现如今就是变卖给了他。郭家破落,这位沈公子恐怕也在推波助澜。”

  鸣泉山?宋涿置办的那间宅子正在鸣泉山下。

  那么沈公子是……宋涿打了一个激灵,拍下几枚铜板就拍马而去。

  回到家中,沈逐云却不在,问去哪了,说去郡守府上了,又问去做什么,答曰不知道,公子常去。宋涿等了两刻,等不住,解了马又赶到了郡守府。

  远远便看到那个人笑吟吟的正被郡守大人送出门来。宋涿打马上前去,停在衙门前。沈逐云看到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面不改色地同石城郡守引见,说:“这位是宋延清宋公子,与在下乃是同乡。”

  宋涿听得扎耳朵,好一个同乡。

  寒暄过,宋涿的马栓在沈逐云的马车后头,他钻进马车中,里头静静坐着沈逐云。

  宋涿在他边上一屁股坐下,正气势汹汹要问郭淮珉的事,谁知沈逐云跳过问候寒暄,直接捡起来半年前的话头,说:“涿弟不是不敢见我么?怎么今日又找我找到衙门里来了?”

  沈逐云这么一问,宋涿顿时哑了火。

  宋涿理屈又词穷,干巴巴说:“我不是……”

  沈逐云眼光斜过来,看了他一眼。

  宋涿就闭了嘴。沈逐云比他爹娘还了解他,眨眨眼就知道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更何况他还不告而别,辩解有用才是怪事。

  沈逐云随后闭目养神不再说话,宋涿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几回,最终也没有说话。

  马车在路上颠簸,车厢摇晃,两个人的身体时不时地挨在一起。这在从前根本没有什么,二人在来大理的路上,同枕而眠都不知几何。但这时宋涿却往边上让了让,下意识想避开一点。

  他刚一动作,沈逐云便睁开了眼。

  “去了半年,够久的了。”沈逐云淡淡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来。

  前面的车帘在风里翻动,日暮时分昏红的夕照不时从布帘缝隙中洒进来,晃晃荡荡、时有时无。沈逐云从那片暧昧不定的光线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问道:“涿弟想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