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男人会影响我除妖的速度>第086章 纵我不往(二)

  徐光的一滴血并不好弄,万乐穿着出门时穿的衣服,直接躺在床上,头昏昏沉沉的,仿佛是要生病了一样。

  今天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征凶的脸上。

  万乐翻身,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万乐在想,如果直接拿着针走进徐光的办公室,让他给自己一滴血,他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估计是零。

  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要徐光的血干什么?要逃走?妖怪界的结界也并不是徐光设下的,而是老神仙的手笔,徐光只是个看门人,他的血并没有什么作用。

  难道是想要进羁押处?也不应该,徐光今天虽然可以进入羁押处,但应该也只是临时的血契,下次肯定不可以了,万乐确实是想不明白,徐光的血除了拿去验DNA还有什么用。

  难道徐光在外面有私生子?

  无厘头的想到这里,万乐笑了一声,嘴角短暂地勾起片刻,又马上落下了。想起了那个男人今天看着他的笑。

  万乐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相机,把那个笑在头脑中反复播放,播放过几十次后,万乐意识到那个笑容很短暂,很浅,显然不是为了让人看见才笑。他看到万乐的时候,是看了一会儿才笑的,那就不会是笑他的面具丑,也不会是因为看见他感到开心才笑,如果是这两种情况,他会一开始就笑起来。

  男人是在为自己笑,万乐得出结论,他看着万乐,为他自己而笑。

  万乐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重复今天见到男人的场景,试图分析出一点点东西。

  男人每次路过一道门时,都要低下头,他低头时总是肩膀往右偏。他穿着一身合身的衣服,鞋是几年前的运动款,很干净,说明他的房间里有洗衣机,也不会给他上镣铐。

  万乐像是个侦探一样,想从男人身上的毛发上推断出他的完整人生,但实在是线索太少,所以不知全貌。

  万乐想着想着,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一翻身忽然压到了什么东西,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坐起来,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来了那个快递袋子。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天色已开始暗了下来,他坐在自己单人宿舍的床上,打开了台灯,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影影绰绰,他没有拿剪刀,用手把快递撕开,里面掉出来了一个用泡沫纸包裹着的东西。

  泡沫纸裹了不少层,万乐失去耐心,双手攥住使劲一扯,一个东西掉在了他腿上。

  万乐拿起来,看见是一块玉,黑白色的玉。他放在台灯下仔细去看,上面刻着的人也很奇怪,好像是黑白无常,雕刻的人物手上提着一盏灯,灯上有一抹绿。

  万乐:“……”

  万乐在揭阳已经没有朋友了,他曾经奉师父之命,在揭阳寻找征凶,在找征凶的时候,顺便在那里上过半年学,但是他只在那里找到了征凶的根,把根除掉之后,他并没有找到征凶,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在那里认识的道士朋友有几个,也都保持着联系,但是他们也并不是本地人,早已离开那里了,他不知道揭阳还有哪个人能给自己寄出这个快递,尤其是这块玉看上去价值不菲。

  万乐在灯光下反复观察着这块玉,明明是这样诡异的题材,他却觉得很喜欢。

  也许是有人寄错了,万乐想,一旦有人来找,不知道能不能买下来。

  万乐这两年赚了不少钱,又没有地方可以花,大部分都转给了师父,剩下的钱也有几万块,他不懂玉,但觉得买这块玉也够了。

  万乐这样想着,把这块玉放在了桌上,片刻后又觉得不妥,打开抽屉,放进了抽屉里,和自己的铭牌放在一起,重新躺了回去。

  黑白无常其实是有情有义的一对兄弟,万乐想,这并不是别人的恶作剧,而是非常富有寓意的题材,象征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面对天地神明无愧于心,无愧于行。

  万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又坐起来把那块玉拿了出来,又拿出妖怪界发的人手一块的铭牌,把这块无事牌串进铭牌的项链上,做完这些之后,他照着桌上的小镜子,把它带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羽绒服碍事,便把外套脱掉,扔在椅子上,衬着白色衬衫,黑色的无事牌显得不伦不类,和他的气质不太搭,万乐做了一个有些酷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副墨镜,就是忘了放哪了,找了半天,最后在行李箱里找到了放置了多年的墨镜戴上,再照镜子,就合适很多了。

  万乐照了半天,终于满意了。这副墨镜还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出去摆摊算命,为了撑场面买的,市场价值288,他带着这墨镜,穿上假唐装,看着像模像样的。

  改良的皮夹克唐装已经找不到了,万乐带着当年那副墨镜,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也变成了黑色,伸手把台灯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万乐醒过来,墨镜已经睡掉了,身上的衬衫也皱成了一团。

  他坐起来清醒了一会儿,洗漱完就出门去了,期间接了徐光的电话,让万乐上班去他办公室一趟,万乐说自己还有事,得晚一会儿,徐光沉默片刻,说道:“你自己看着办。”

  看着办就看着办,万乐一头扎进山里,一直忙到上午十点半,才回了办公室。

  回去了,徐光马上叫人来找他,万乐收拾了收拾,便上了三楼,站在门口敲了三声门。

  徐光说:“进。”

  万乐打开门,看见徐光站在办公桌前,拿着毛笔,蘸着朱砂气定神闲地在画符。

  “来了。”徐光又看不出有多着急了。

  “嗯。”

  徐光画到困难处,屏住呼吸,集中全身的注意力,一口气画完,收了笔,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万乐马上夸道:“您画得真好。”

  “少来,”徐光说,“咱们整个楼,谁画符比得过你?”

  “我都是花架子,不能跟您比。”

  徐光知道他在拍马屁,但也不耽误他被拍得挺舒服,笑了一声。

  万乐说道:“您找我有事?”

  来北方呆了这么久,他已经学会了广泛使用“您”这个尊称。

  徐光:“你那举报怎么回事?”

  万乐知道就是这事,早有准备,把准备好的说辞倒了出来,又添油加醋说了些,詹山虎和他老婆如何辛苦,那蛇妖如何可恨云云。

  “好了,”徐光有些不耐烦,“那你想怎么处理?”

  万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说道:“那母虎活不了多久了,等她死了,詹山虎就还给他了。”

  徐光说:“还要等多久?”

  “快了。”

  徐光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谴责他办事不牢,万乐又没有别的办法,他道:“法外有情嘛。”

  “唔,”徐光说,“话不能这么说。”

  “是是。”

  徐光:“好吧,举报我就当没看到,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不能再拖了,必须要还给那蛇妖。”

  万乐顿时笑了,心花怒放道:“谢谢您。”

  徐光:“法外有情,我不是不讲理的领导。”

  万乐一秒也懒得听他多说:“您没事,我就回去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詹山虎了。”

  徐光开恩似的一挥手,万乐顿时脚底抹油要溜,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啪”地一声,拍了一掌,说道:“领导,您屋里怎么有蚊子?”

  他张开双手,让徐光看见了蚊子的惨状,徐光没当回事:“把门带上。”

  万乐邀功未果,只好把门带上走了。

  出去后,便直接踩着飞行器去了山顶,男人枕着双臂躺在雪上,翘着腿晒太阳。

  听见万乐来了,也没抬头,说道:“没有商量。”

  万乐却扔给了他了什么东西:“给。”



  骆武端接住了,看见是一团卫生纸,展开一看,上面有一点血迹。

  骆武端:“……”

  骆武端有点不可置信。

  “我让詹山虎带着人上来了。”万乐低头俯视着他,“说话算话。”

  骆武端:“你搞什么?怎么弄来的?”

  “办法多的是,”万乐说,“你说话算不算?”

  “算,”骆武端说,“只要你告诉我你怎么弄来的。”

  万乐:“我去山下森林里抓了一只大个蚊子,放进徐光办公室了。”

  “就这么简单?”

  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因为这地方树木多,所以蚊子也生得非常大,蚊子大,肚子才能看出鼓不鼓,万乐找了俩小时,才找到一只挨着饿,肚子瘪的蚊子。抓住时,也套了一个极小的结界,在进入徐光办公室的时候,送到徐光的身前时破开结界。还在徐光要赶走他的时候,为了吸引蚊子来找自己,挤碎了垃圾花的花蕊,所以才能在他面前自然地拍死蚊子。

  如果不是万乐着急,其实这件事可以做得更简单一些,他只需要早上把蚊子放进去,晚上再去偷着抓回来就好,但万乐不太想等。

  这些万乐都没有说,他只是说:“不就这么简单吗?”

  骆武端笑了,似乎有点无奈,说道:“行吧,你把人弄过来吧。”

  万乐便踏上了飞行器,就在这时,听见背后的骆武端说:“你就不好奇我要他的血干什么?”

  万乐转头看向他。

  “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敢把领导的血给我?”

  “什么也干不了,”万乐淡淡地说,“他的血没有任何作用。”

  “你怎么知道?”

  万乐想了想,又走了回来,看着他说:“那你说,你要他的血干什么?”

  骆武端有些恶劣地笑了,用口型说:“不、告、诉、你。”

  半年后。

  羁押处走廊里,久违地响起了脚步声。

  许斌一进屋,就轻车熟路地拽了一把椅子,疲惫地瘫倒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骆文端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个球,有一搭无一搭地扔在墙上,等它弹回来,再扔过去。

  许斌睨着眼睛,说道:“憋疯了吧。”

  骆文端笑了声:“就还行。”

  许斌:“给你送的书,都看完没?”

  “没看,”骆文端说,“你那书,没什么意思。”

  骆文端说话变得慢了很多,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与人沟通,说话已经变成非必须的技能。

  据看守人员反映,骆文端近一年以来,一天里总是坐在同一个地方闭着眼睛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第一二年的时候,他画了很多的设计图稿,并要求了一台雕翡翠的机器,做了不少东西,翡翠和石头都雕,但这些东西都放在他的桌上,花了几个月设计出来的图纸,他做完之后看也不看一眼。

  第三年的时候,看书的速度慢了很多,说话时反应也慢了,许斌托看守的道士多跟他聊聊天,讲一讲外面的事情,骆文端不太爱听,后来就完全不回应了。只有在许斌来的时候,才会变得健谈,许斌猜测,那是因为自己能告诉骆文端万乐的事情。

  骆文端从来不会主动问万乐的事情,许斌一开始以为他不爱听,后来他发现,尽管骆文端不问,但在他说的时候,骆文端听得很仔细。

  “他要离开妖怪界了,”许斌刚刚结束完一个任务,又赶路赶了一天,非常累,叹了口气,“就这个星期了,已经在办手续了,上面已经给他批了项目生的申请。我李一冰说,他在备考了。”

  这个“他”是谁,俩人都不需要点明。

  骆文端照旧是没有说什么。

  许斌已经知道了他的秉性,继续道:“他和李一冰发展得也挺顺利,俩人说好一起考北京,李一冰外勤,他文职。”

  骆文端手上抛球的动作一直没有停,听到这话,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有时候许斌真想直接问问骆文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骆文端必然是喜欢万乐,说喜欢都实在轻贱了这份感情,骆文端爱万乐。这个词许斌自己这辈子都说不出口,也早就不在当今的时代流行,但除了“爱”这个词,没什么能形容骆文端的沉重的感情了。

  可是这么爱,骆文端听到万乐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反应一直都是漠然的。或许是他装的,但又何必呢?万乐失忆了,他又没有失忆,有感觉,会伤心,不是正常的吗?没人会在乎他,不需要连这个都要伪装。

  许斌忍了许多年,终于没有忍住,问道:“你听见了吗?”

  骆文端手上的球停下了,有些意外,笑道:“听见了。”

  “你笑什么?”许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有什么好笑的?”

  骆文端:“怎么了?”

  骆文端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许斌无理取闹,确实是,这么多年不都这样吗?骆文端神秘莫测的感情,让人捉摸不透,许斌也一直装作不好奇,一直装作可以理解。现在怎么突然不装了?

  因为许斌真的不相信。快五年了,当年骆文端才17岁,如今都已经22了,当年的冲动劲儿早该磨灭了,他还是不觉得后悔吗?

  自从上次“降格”时见过骆文端一面,他俩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见面。许斌也很奇怪,他和骆文端萍水相逢,他居然挂心了这么多年。虽然上级领导也授意他保持一定频率地来探视他的情况,但许斌并没有必要给他送书,帮他买翡翠,帮他添置很多非必须的用品。这些年来许斌虽然人不到,但是给他送来了很多东西,他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这么用心。

  这其中,或许大部分原因是好奇,他真的想知道,骆文端是否会后悔。

  当年骆文端不让许斌问自己后不后悔,如今呢?

  许斌坐起来,看着窗台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翡翠雕件,说道:“你这是给谁雕的?”

  “不给谁,”骆文端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台,“时间太多,没事做啊。”

  许斌故意说:“哦?那送我吧,可以吗?”

  骆文端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可以啊。”

  “拿走吧。”

  许斌:“……”

  他不是真的想要,但已经说到这里了,他只好站起来,走到窗台下,仔细地看了下那些雕件们,以前没仔细看过,这次才发现每一个都雕得栩栩如生。

  许斌一眼就看到这里有一块格外漂亮,那是一块冰种翡翠,底子并不纯净,夹了很多棉絮,但这些棉絮却被骆文端巧雕成了大雪纷飞,一个小人在狂雪中踯躅前行,整块牌子雕出了“风雪夜归人”之情景。

  许斌拿起来看了看,不由得说:“这块应该很值钱吧?”

  “不知道,”骆文端看也没看那块翡翠,“不知道现在的市价如何。喜欢就拿走吧。”

  许斌到底还是没有拿走。

  他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有主人的。

  当年刚来的时候,骆文端唯独不给许斌看他的设计图稿,许斌就猜到了这些作品都是给万乐的。

  骆文端说:“我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也许猜得不准。”

  他慢慢地说:“你跟我,又生得哪门子气?”

  许斌坐回去,重申了一遍:“万乐要走了。”

  “嗯。”

  “他要离开这里了,”许斌说,“北京离你十万八千里。”

  骆文端居然笑了声,说道:“没那么远吧?”

  许斌没觉得有一点好笑,他说道:“他走以后,你俩以后真的不可能再见面了。”

  骆文端说:“他在这里,也没有见过几次。”

  “那能一样吗?”

  许斌或许觉得还不够,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那能一样吗?”

  骆文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问:“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