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些冒昧，”孟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您现在……心情如何？”
“开心啊！”冥王想什么说什么，说得丝毫不吝啬，“美人来了当然开心！”
孟婆干干的笑了两下：“我想找您说点事，方便吗？”
“跟我说？”
“对，”孟婆尽量让自己礼貌些，毕竟这对人家来说并不公平，“我是认真思考过的。”
冥王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他现在心里只有一句话：我的魅力已经大到让美人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想着，不自觉还抬手抚了抚下巴。
“那个……”孟婆见他没有回答，面上突然有些过不去，“如果介意，我还是走吧。”说完点头就要转身。
“不会不会，”冥王反应过来后连忙伸手拽回孟婆，手掌环在孟婆的手腕上，“进屋来说吧。”
“……”孟婆有些不适应地看着冥王的手，“好，谢谢。”
两个魂魄之间传不了温度。再说，根本就没有温度。
孟婆心怀疑惑，眉头轻皱，就这么一直盯着冥王的手看。
他想把手抽回来，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这样，怪尴尬的。
总感觉被冥王这么牵着，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至于为什么这样感觉，孟婆自己也没有太过在意……
很凑巧的，就在孟婆纠结到底要不要麻烦冥王的时候，不远处的门被敲响了。
从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带有磁性，很有吸引力：“哥，你在吗？”
鬼王的声音听上去比上一次来还蔫，但这声音足够让孟婆手足无措了。
他抽回手，轻而快的到处跑，想找一个藏身之处。
……活像个偷情儿。
这样做为的不是别的，孟婆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见鬼王罢了。
门内半天没有反应，鬼王以为冥王可能是出去了。但为了谨慎些不让冥王出来发现他走了，鬼王还是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哥？你在里面吗？”
见孟婆现在这样慌慌张张，冥王也被不自觉带的有些焦躁，他当即冲门外喊了一句：“啊！我不在！”
正准备走的鬼王：“……”
孟婆听了左脚险些崴了，直接在平地上踉跄了一下。
“哥，”鬼王只当这是冥王在开玩笑，抬手要推门，“我已经不是三百岁的小孩子了，没那么容易……”
“你别动！”冥王打断他，快步往门口走着。
他用身体堵着门口免得鬼王看进来，而后又回头给了孟婆一个眼色，顺手指了指床的方向，示意孟婆先躲在那。
“……”孟婆看着床榻，有些不情愿的往那边走着。
又要躲在被子里？
“哥，你堵着门做什么？”鬼王对于自己突然被挡在门外有些不解。
“我……”冥王尽可能挡着鬼王的视线，不让他往屋内看，“我觉得屋里太冷了，开门容易进风！你先在外面等会！”
“嗯……行吧。”好在鬼王算是很听冥王说的话的，不然这点不对劲，他很快就能察觉。
“……哥。”鬼王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道。
“嗯？”冥王僵硬的应了一声。
“你已经修炼到了死后还能感受温度的境界了？”
“………………”
反正都到这种程度了，应该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既然如此……
冥王想着，打算破罐子破摔。先顺着鬼王说几句，说不下去就干脆承认算了：“哈哈是啊，没想到吧。因为你还没到魂龄，所以我就没告诉你。”
“哦。”
这下，鬼王彻底不信了。
不是因为冥王的话，而是因为冥王说话时的样子。他说谎喜欢斜着眼睛。
冥王刚刚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压根就没往鬼王身上看。
至于看向哪，恐怕是几百年都没打扫过的门缝。
“哥，”鬼王没打算揭穿，但也没想继续跟冥王在这别扭的谎话上逗乐，“屋里还有别人吗？”
“……”冥王干脆直接摔罐子了，“有。”
此话一出，本老老实实窝在被子里听他们对话的孟婆抖了一下。
这一抖可厉害了，直接把头撞墙上了。虽然不痛，但孟婆还是不自觉喊了声“啊”。
声音不大，鬼王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这声音，是鬼王就算耳朵废了都能认出来的——孟婆的声音。
“哥。”鬼王的语气低沉了些，看上去是有些生气但又在努力克制着。
他的声音小而阴沉，足以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金屋藏娇？”
冥王听出了这明显的反差，眼神变得有些异样：“是，美人主动来找我了。”
孟婆不知道门外的鬼王现在是什么反应，但他缩在被子里都能感受到从门口传来的两种低气压。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鬼王问。
现在如果冥王现在给他一个编造的理由，那他恐怕会当场不认这个哥。
“不知道。”冥王说的是实话，他其实只是跟着孟婆一起慌乱而已。
“……”鬼王咬了咬后槽牙，“我能进去吗？”
“进吧。”冥王并不心需。毕竟也没有心可以虚。
得到同意后，鬼王几乎是在瞬间走向了孟婆躺着的床榻边。
当被褥被掀起来的那一刻，孟婆早就已经做好被提着扔出门外的准备了。
他蜷缩着身子等了半天，可身上连一点触碰的感觉都没有。
他还原原本本躺在床上。
再回过头，孟婆对上了鬼王的视线。
鬼王的脸色很差，至于差到什么程度……恐怕是如果拿锅底和他现在的脸色相比，你会觉得锅底显得很白净。
鬼王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孟婆知道。但仔细看，鬼王的脸色难看好像并不只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呆着。
孟婆跟鬼王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短，他比谁都更了解鬼王的脾气。如果鬼王现在单单是生气，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放任他继续躺在这里。
孟婆只稍加关注就能发现，鬼王除了生气，而且身体现在并不处于最佳状态。
甚至还有些虚弱。
“你……不舒服吗？”孟婆斗胆问道。
话一出口就像是石沉大海，鬼王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孟婆，什么回答都没给。
“是时光塔那边出事了吗，还是殡仪馆？”
“……”
“是……精气不足了？”
鬼王的食指轻微勾了两下，算是给出了一点反应。
“用补充精气……吗？”用嘴。孟婆胆怯道。
“……”鬼王的眼神变了一点，本闭着的嘴张开，却欲言又止。
见状，孟婆支起身子，向鬼王凑近。他是用爬着的姿势向鬼王移动的，过程中不免要扭几下腰。
怎么办……真可耻。孟婆想着。
他本来并不打算直接在这里帮鬼王补充精气的，但鬼王一直很喜欢让他难堪，然后嘲笑他。
那如果这样做能让鬼王消气，也是可以的。
孟婆心说：谁让我就是贱的偏偏喜欢你呢。
两人越贴越近，鬼王就站在原地，看着孟婆眼里的羞耻和慌乱被渐渐放大，看着这精致的面容贴向自己。
从鬼王进来到现在，冥王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站在一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鬼王。包括孟婆。
美人在别人面前投怀送抱，他不可能再继续像这样不做反应。
冥王张口要提醒鬼王，但他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有一句。
“小鬼，真要抢？”
鬼王闻声一怔，顺势往后撤了一步。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为什么……自己刚刚会默许孟婆这么猖狂的接近……
他这一撤，孟婆的动作也顿了一下。随后，孟婆在心里默默把自己骂了个遍。
胆大妄为、痴心狂妄……但又能怎样呢？自己不正是因为有这样恶劣的品质，才敢喜欢上鬼王的吗？
之前都是他拒绝鬼王，不让鬼王帮他补充精气。但现在，正是这个拒绝了人家的孟婆，想要继续痴心妄想，胆大妄为。
想要……哪怕一下。
看着孟婆再次向自己凑了过来，鬼王没有继续后撤，反而是皱起了眉头，用带有一丝真真假假嫌弃的语气，像下命令一般。
他寒声道：“滚。”
一瞬间，充斥着孟婆的声音仿佛就只有这一个字。
他僵硬地抬起头，用呆愣的眼神看着鬼王，似乎很无辜。
他刚刚……说什么？
啊，他让我滚。
这句话，不，一个字。
孟婆听鬼王说过很多遍，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别人的。可每一次说完，鬼王都会给他一点反驳的余地，像是容忍一样在陪他玩。
但这一次，为什么这一声几乎没有感情的“滚”，却才像是真正进入了耳畔。
真真切切、不容反驳。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鬼王好像真的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不行。不要。
“对不起。”孟婆还没来得及坐正，便条件反射似的道了一句。
“滚。”鬼王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我道歉好不好？”孟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
“……滚。”这一声，鬼王似乎是有些犹豫。
道歉干什么？分明是你的问题，为什么还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
鬼王压根就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在看到孟婆的第一个瞬间，就认为是孟婆做错了事。
“小鬼，你别把美人吓坏了。”冥王背靠在门边的墙上，并没有打算继续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我会心疼的。”
孟婆转头看向他，觉得这个人像是在故意挑事。
“……”鬼王闭上眼睛缓了一下，“我知道。”
而且……还挑成功了。
“……鬼王。”孟婆打理了一下衣服，尽量不因为自己的衣冠不整再给鬼王添堵，“你别生气。”
在地府，很少能听到孟婆叫“鬼王”。因为孟婆从来都是用“他”来代表鬼王的，几乎跟孟婆认识的魂魄都知道，孟婆口中的“他”，都是在特指鬼王。
“滚蛋——！”鬼王突然吼道。
手臂上类似于血管的东西更加明显，他的拳头握的很死，但却没有要打人的意味。反而像是在隐忍。
这一声吼的似乎很拼命，连冥王都被吓了一跳。
等他迅速回过神来再转眼看向孟婆的时候，孟婆已经傻在了床上，带着一副懵懵的小兔子似的表情。
不自觉的，冥王看着鬼王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这次孟婆没再说话了，他用轻颤的手撑着自己下了床，步伐很不稳，摇摇晃晃的。
走到门口看上去是费了他不少力气，冥王想扶他一下，却被孟婆拒绝了。
孟婆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收不住的表情。冥王看着这委屈的快哭了的表情，甚至想直接把孟婆抱在怀里亲吻安慰。
如果现在抱住孟婆，恐怕他会克制不住自己，最后反而会被讨厌。
“……注意安全。”这恐怕是他看着孟婆，能说出唯一正常点的话了。
……
风很冷，阴风更冷。
就算成了鬼魂，好像也会痛。
可是，为什么啊……
孟婆蹲在验魂桥边，身后就是鬼王种下的曼珠沙华。
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魂魄经过，如果可以，他有些想要哭一顿。可惜，身为魂魄的他连眼泪都不能拥有。
他觉得自己简直矫情到了极点，一个死了这么久的男人，为什么会因为一句冷冰冰“滚”而变得这么没有骨气。
……真没用。
他起身换了个方向坐下，凝视着满眼的曼珠沙华：“为什么有人能把爱表现的淋漓尽致……有人却没有机会，只敢销声匿迹。”
……
“小鬼，”冥王的眼神还落在孟婆身影消失的地方，“我发现那些魂魄说的没错，你是挺狠的。”
他思索了一下：“比我还没感情，这么好的美人，我宠还来不及呢，你倒好，直接骂上了。”
其实看着孟婆伤心，冥王还有些隐隐的窃喜。他能看出来孟婆心怡的是谁，所以就算不情愿，他也在鬼王呵斥孟婆的时候，没有插任何一句嘴。
这样一来，孟婆会开始讨厌鬼王了吧。
冥王想着：之后我再去哄他，简直是水到渠成。
鬼王没有立刻接他的话，而是回过身，向门口斜了两眼。
移动的脚步变得有些沉重，他低头看向地面：许是精气损耗的缘故吧。
鬼王身上有一种特质，就像是枷锁一般。地府的每一条规矩，都如同锁链与他紧紧扣在一起。
锁链一头是他，另一头是每一个魂魄。
若是有人触犯规矩，鬼王自身也会相应的遭到损害。如果违规严重，甚至可以消耗掉他大半精气。
鬼王府、无常殿、殡仪馆、时光塔、验魂桥。
能多多少少影响鬼王精气和能力的，只有这五个地方，魂魄一般也只聚众在这些地方。所以对应的规矩也更多。
鬼王府离他最近，威胁不大，无常殿也不需要太担心。
而剩下的三个地方，是他管理最严，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三个地方。
他把殡仪馆和时光塔交给了黑无常和白无常。
曼珠沙华是他所种下的，随之验魂桥便也与他息息相关。因此，与他联系最深的，便是验魂桥了。
他当初想都没想，是直接把最大的弱点交给了孟婆的。
他还记得，当时的孟婆比现在要活泼不少。
按现在这种情况看来，虽然受损不小，但还不至于是验魂桥那边出了问题。
殡仪馆和时光塔……
鬼王思来想去，最终确定：又是那两个蝼蚁。
“要走了？”冥王见鬼王踱步走向自己的方向，张口问道。
“……”鬼王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径直走向了门口。
“我没跟你抢。”
鬼王在出门前，向冥王解释了这一句。
“嗯，看出来了。”冥王依旧靠着墙。
他眯眼笑看着鬼王，心说：看得出来，你忍着火气也挺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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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拖更新纪录？！救命，这周我忘了码字【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