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投敌(修真)>第25章 降长生(十六)

  或许是见谢长亭久久未再开口, 萧如珩很快便觉察出他情绪不对。

  他停下来回踱步的步伐,望向对方。

  片刻后,开口道:“怀嘉啊。”

  谢长亭抬头。

  “你能将面具揭下来看看么?”

  谢长亭一瞬便回过神来。

  他跪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萧如珩一瞬不瞬地朝他看来。

  片刻后, 他慢慢道:“我想, 你应当不是什么悬济宗弟子吧。”

  谢长亭摇头。

  “当时人多眼杂, 我便随口胡诌了一个宗门。”他实话道。

  萧如珩:“你眼下为何不愿摘下面具?”

  “萧宗主从前见过我。”谢长亭只能说。

  “哦?”萧如珩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是在青丘么?”

  反倒是谢长亭不解:“青……?”

  他摇头:“不是。只是仙门论道时见过宗主。”

  萧如珩反应很快, 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嘴上却说:“看你的意思,我应当是认得你的。唔, 看来还是名门子弟呢。”

  谢长亭没应声, 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不过萧如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身份,毕竟如今在修真界中,他是一个只活在茶余饭后谈资中的“死人”。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对方口中的“青丘”。

  青丘在如今的修真界中已仅存在于传闻中。相传数百年前,那里曾是妖族领地。只是后来大乱时,天地崩塌, 青丘也随之沉入地底, 无家可归的妖族亦因此为祸人间,而后才被玄鉴真人一一镇压。

  萧宗主为何要忽然间提起青丘?还是说他宗门之中也有一处同名之地?

  谢长亭一时间想得入神, 并未注意到萧如珩望向自己的神情愈发微妙起来。

  萧如珩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 神情却忽然间一滞:“怎么……”

  谢长亭闻言, 顺着萧如珩抬高的视线, 在半空中望见一抹鲜红, 正向他们极速飞来。

  萧如珩一把将那物攥进了手中。再摊开时,却发现那是一张符纸。

  一张鲜红的、血色浓重的符纸。

  上面赫然是两个大字,“事发”!

  “不好。”萧如珩沉声道,“扶鹤那边出事了。”

  谢长亭心中一紧。扶鹤同他舅舅待在一处,同时在场的还有上善门与明月山的人,又为何会送来带血的字条?

  “是妖魔现身?”他问。

  天色刚暗,对方就送来字条,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十有八九!”萧如珩肯定道。

  他将那张鲜红的符纸攥在手心,掐起法诀,不由谢长亭开口,便将在场四人瞬间卷入法阵之中。

  谢长亭眼前一亮又一黑。视觉再度恢复时,周围景象已大有不同,便知道是萧如珩用法阵将他们送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至于是何处……

  他抬眼一看,便在不远处高挂着的牌匾上看到几个大字,“山味斗”。

  “这法阵能将我们带去血迹主人所在之处。”萧如珩开口道,“看来的确是山味斗中出事了。”

  谢长亭又低头朝时轶看去。时轶此刻正枕在他膝上,服下九还丹已过去了一刻钟,仍是昏迷不醒。

  “萧宗主,”他开口道,“你先前所说的死相,可有方法破除?”

  萧如珩沉吟片刻:“有倒是有。”

  “是什么?”

  “这个……”萧如珩却是犯了难,“一般而言,忤逆天意而行、擅动他人命格的,都会被降以天谴,也就是劫数。”

  “至于如何渡劫,就要看他本人的造化了。若是扛过去了,便会安然无恙。若是扛不过去……恐怕只能教天收命了。”

  谢长亭想了想:“也就是说,此刻他身在秘境中,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如珩:“说是这么说……”

  却被谢长亭打断道:“多谢宗主解惑。”

  “不过眼下,可否请宗主留下断后?”

  萧如珩:“……啊?”

  他当了这么多年宗主,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要他留下断后的。

  对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辈。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谢长亭已弯下腰去,连剑带鞘地将无极从时轶腰间抽了出来。

  他站起身来,微微回头:“那就劳烦宗主照看这两人了。”

  萧如珩:“哎不是,你——”

  谢长亭根本不待他说完,拔剑出鞘,寒光毕现。

  萧如珩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这是时轶素不离身的那把佩剑,名为“无极”。

  名字取得天下无双,却曾由千万亡魂淬炼而成,是把噬人心魄的“鬼剑”。

  就连他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这把剑还能将活人魂魄扯离躯体问话时,也被吓了一跳。

  但凡名剑,尤其是作了修士的本命剑后,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脾性的。

  譬如无极,便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使用者心性。但凡稍有道心不稳,便会为其所反噬。

  可谢长亭只是拿着它,一剑劈开山味斗大门。

  趁手得仿佛它便是自己本命剑一般。

  萧如珩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剩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山味斗门户大开后,谢长亭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内院亮着灯。

  他在指尖燃起蓝火,可它却并未为他指明方向,显然有人已经发现他在谢诛寰身上留下过追踪术,此时已将其抹去。

  朝内院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后,背后也传来了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萧如珩一手一个,将时轶与云收一同从外面拖了进来。

  “……”谢长亭定了定神,继续向内院走去。

  却没有注意到,此刻在萧如珩的折腾下,被拖在地上的云收已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云收先是感到胸腹处一阵刺痛,心口无比沉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道我这是死了么?

  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还好端端地活在人间。

  萧如珩注意到他动作:“醒了?”

  他停在屋檐下,将拖着云收的那只手松开了。

  云收迷迷糊糊将眼皮撑开一点,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景象。

  突然,“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正巧滴在仰面朝天的他脸上。

  “萧、萧宗主。”云收揉了揉眼睛,顺手将那水滴从脸上抹去。

  他四下张望起来:“这是在何处?我怎么忽然睡过去了?天、天怎么黑了,还下雨了?”

  一抬眼,却发现萧如珩用极其严肃的目光看着他。

  云收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地将余下的话问出了口:“你抓到那妖魔了吗……”

  “啪嗒”。

  话音落下的同时,雨滴也再一次砸在了他脸上。

  云收再次将它拭去:“萧……?”

  萧如珩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缓慢地抬起眼来,朝屋檐上看去。

  云收也跟着一同向上看去。

  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庞。

  一张面色苍白、了无生气的,死人面庞。

  云收有些呆呆地将方才擦水的手伸到眼前。

  上面赫然是一片血红。

  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胸腹剧痛。

  ——他的孪生兄长云起,此刻正倒挂在屋檐之上,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他胸腹被人生生剖开,脏器悬在其中、将落未落,满头满脸都是淋漓的鲜血,死不瞑目。

  “啊!!!”

  谢长亭刚迈进内院,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听声音,似乎是云收醒了。

  他眉头一皱,刚要回头——

  “哗啦”!

  内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他立刻又回转过身去。

  “……你个死鳖孙!……”

  这回他清晰地听到内院中传来了一阵打斗声,伴随着男人低沉声音,听上去……似乎是谢诛寰正在破口大骂。

  谢长亭终于不再犹豫,提着无极,大跨步朝被竹林掩映内院深处走去。

  越走,便越能嗅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事实上在刚踏入山味斗时,半空中就隐隐飘着一股血腥气。

  终于,他走到了竹林中光亮的近处。

  可这时方才的打斗声又消失不见了。隔着竹林,只能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警告你!放开我!”

  “我叔叔是明月山宗主!他修为已入大乘!若是对我下手,不论你是人是鬼,他都会绝不会放过你,令你在这世间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洪朗?

  谢长亭一怔,伸手便要拨开竹林。

  “且慢!”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谢长亭略微回头。

  下一刻,一只生着利爪的手臂瞬间破开层层竹林,一刹那便刺到了他眼前!

  谢长亭一惊,立刻便举剑挥去,却被对方极其敏锐地闪开了。

  萧如珩此时终于赶到,身旁还拖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时轶与面色死一般惨白、满眼尽是恐惧的云收。

  他同样拔出腰间佩剑,剑尖一点,狂风疾出,瞬间便荡平眼前竹林,露出一片空地来。

  而空地上的情形也尽被谢长亭收入眼底:

  地上燃着一片篝火,火旁昏迷不醒地倒着满身鲜血的一人,看其衣着打扮,似乎正是萧如珩的弟子扶鹤。

  而谢诛寰则被五花大绑,扔在了扶鹤身旁,口中被人塞了一团布条。

  听到动静,他抬起眼来,目光和谢长亭对上。

  下一刻,他便“唔唔”出声,疯狂朝谢长亭摇起头来!

  “舅舅。”谢长亭一顿声,“怎么……”

  “萧宗主!”

  地上忽然有人狂呼出声道。

  正是洪朗。他倒是并未被绑起来,此时正伏在篝火之后,灰头土脸、浑身哆嗦。见有人前来,他立刻手脚并用地朝他们爬来:“救我!救我!!他要杀了我!!”

  谢长亭:“这是怎么一回事?旋尘真人呢?”

  洪朗爬到了他脚边,立刻用手死死抱住他脚腕,全然忘记昨日自己还笑他一介炼气来秘境中寻死,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道友救我!他要杀了我!!他已经杀了云起,下一个要杀的便是我了!!!”

  谢长亭微微皱眉,想将脚从对方手中抽出来:“你说云起死了?谁要杀你?”

  洪朗周身不住地发着抖。

  他抬眼看向谢长亭,嘴唇哆嗦:“他、他是……”

  谢长亭:“谁?”

  “他、他……”洪朗的神情越来越恐惧,“他……”

  谢长亭:“?”

  下一瞬,却感到身上被人重重一推,身形顿时不稳,朝后倒去!

  同时响起洪朗无比惊恐的吼声:“你杀他吧!你杀他吧!!别杀我了!别杀我了!!!”

  某种似曾相识瞬间在心头闪过。谢长亭心中一凉,同时清晰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刺向自己。

  模糊间,他余光瞥见一只黑色的、遍布鲜血的尖利长爪,正笔直向他伸来!

  萧如珩出声道:“怀嘉小心!”

  捆妖索飞快自他手中窜出,攀上那只尖爪。

  可只捆了半圈,捆妖索动作却忽然一停。

  它犹犹豫豫地在尖爪上爬了爬,接着,竟然毫无征兆地从上面落了下来!

  萧如珩一惊:“怎么回事?不是妖?”

  与此同时,谢长亭一闪身,堪堪躲过那只黑色尖爪。

  刚要举剑再向对方攻去,却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划过,一转眼便奔至仰倒在地的洪朗面前。

  云收惊恐的声音此时终于响起:“少主!!”

  洪朗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对上一张没有任何神情的、冰冷的面具。

  而面具的主人此刻高举黑色利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洪朗张了张口,泪水夺眶而出:“求你……”

  “噗嗤”——

  穿透血肉的声音。

  云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少主——!!”

  谢长亭停在离洪朗数步远的地方,亲眼见一个同他们一模一样,身佩长剑、头戴面具、一身灰色道袍的人跪在洪朗面前,用他袖中伸出的黑色利爪狠狠穿透洪朗心口!

  洪朗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便哑了声。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插进了自己心口的手中。

  他听见面具下的人浑浊地“哈”了一声。

  灰衣人轻轻将尖爪朝外拉开一点。

  接着,用力向下一划!

  云收撕心裂肺的叫声戛然而止。

  他两眼一翻,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灰衣人竟然徒手剖开洪朗胸腹,几乎将他整个人分作两半!

  谢长亭也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洪朗方才还在惊声惨叫,这会已全然没了声息。可那灰衣人剖杀他后,似乎还不满足,黑色利爪在洪朗丹田处不住掏挖。

  片刻后,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

  灰衣人双手伏地,紧紧盯着被自己掏出来的洪朗腹中金丹,竟然俯身上前,如野兽般凑上去,嗅了嗅。

  他双手捧起那枚金丹,如得了什么无上宝物似的,欣喜地转了一圈。

  接着,猛一抬手,居然将金丹朝自己腹部塞去!

  隔着一层衣物,金丹自然无论如何也塞不进他身体中。可灰衣人仍旧坚持不懈地想要将它塞入自己体内,不多时,竟然如癫似狂地徒手撕起自己衣物来!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个人都眼睁睁看着那灰衣人层层撕破自己衣物,露出其下明显属于人类的皮肤来。

  而在此时,谢长亭终于回过神来。

  他提着无极的那只手难以觉察地颤抖了片刻。

  谢长亭望向这半跪在地、已将衣物撕开大半,正无比贪婪地想要将金丹塞入自己腹中的灰衣人,望向他此刻同样血肉模糊的胸腹,和那其上无比熟悉的一道自上而下、几乎将他劈作两半的旧伤。

  魔障……

  魔障。

  “赵闻竹。”谢长亭轻轻开口,“怎么会是你呢。”

  那灰衣人身形一滞,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谢长亭。

  下一刻,他“嗬嗬”地笑出声来,慢慢从地上站起,用袖口擦了擦唇角方才溅上的鲜血。

  “我方才便想问了,你又是谁?”赵闻竹终于开口,声音已然嘶哑到可怕,“如此多管闲事,你恐怕不是叶霜吧。”

  他保持着同谢长亭三步远的距离,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你是景煜?君知行?”

  这两人都是此番与旋尘一同前来的上善门弟子。

  顿了顿,赵闻竹目光落在谢长亭身上,语气倏然冷了下去:“——还是我那贪生怕死的好哥哥?”

  他话音落下,被五花大绑的谢诛寰与提着剑的萧如珩同时脸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QAQ

  明天要上夹子,下一次更新在明晚23点。到时候会努力多更一些的

  以及不要在意时轶年龄了!来康康攻三千多岁的预收!这次是真狗血古早味的仙侠《仙君杀我证道后》,追妻火葬场,非常文艺复兴,cp是冷心冷情仙君x温柔安静小荷花,正文是第三人称,戳专栏可见qwq

  ——预收文案——

  仙君是天帝长子,生来为仙,掌执世人生杀,三千七百一十六年,未曾偏颇一分。

  而我是他院中一株芙蕖,日日承他雨露恩泽,灵识初萌。

  仙君下凡历劫那日,司命找到我说“仙君于你有恩”,反手便将我推下凡尘。

  直到我懵懵懂懂披着红盖头,与昔日仙君、当今太子的他对坐烛台时,我才知道,原来他要渡的竟是情劫。

  而我扮演的,便是他要勘破的那位情劫。

  -

  这人心,当真是难以揣测。

  譬如那日兵变,三皇子挟我于大殿,要他交出玉玺虎符。

  我担心他情劫难破,刚打算自刎于刀下,胸口却霎那间一阵冰凉。

  再抬眼时,正见他缓缓放下弓箭,连神情都未曾波动半分。

  又譬如我回到现世后,向天帝请辞,要他剥去我这一身奉他长子恩赐的修为,放我魂归六道轮回。

  临行时,却见他跪坐莲池前,低眉顺目,问我是否当真不愿留下。

  我叹息一声,想我今生终于得以勘破这无妄而来的劫数,缓步走下云端。

  任他毁天条、破十戒,遍寻碧落黄泉,亦未曾回头再看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