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澡, 把衣服换了。”
池迟看着眼前淋得像个落汤鸡的少年，微微蹙眉。
少年沉默地接过衣服，四处看了看，纯黑的瞳孔中透出了点茫然。
池迟指了指, “左边最里面, 浴室。”
少年点点头, 手捧着衣服, 嗓音嘶哑：“谢谢。”
他的步伐沉重，在地板上拓出一道道水痕，看得池迟撇了撇嘴角, 等到他进了浴室，才去阳台拿了条拖把拖地。
池迟觉得自己真是脑抽了才会带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回来，都不知道对方是好人坏人, 像是随意领了一只流浪猫一样。
只是在幽深巷子里看见那人落魄失魂的可怜模样，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样。
外面的仍然淅淅沥沥，与浴室里的水声重合, 池迟坐在沙发上没什么感触。
直到少年从浴室出来，穿着比之前那就旧衣服合身多了白T短裤, 被室内暖气熏陶得舒展了眉眼，池迟的心狠狠漏了一拍，就像呼吸瞬止，世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池迟托着下巴，模样慵懒，“喂，你叫什么名字？”
姜禹抬起垂着的眼, 眸中多了一些星点的亮光, “姜禹。”
“什么字？”
“生姜, 大禹。”
池迟“哦”了声，“我叫池迟，池子......迟到。”
姜禹敏锐地注意到池迟在解释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眸光暗了暗。
“谢谢你，我该走了。”姜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别人比较好，池迟虽然个高，但看起来年龄不大，父母回来了不好解释，说不定还会挨骂。
这个公寓不大，布置倒是很温馨，看起来家庭并不富裕，却很暖人，姜禹不想给别人增添负担，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堆麻烦事。
“今天降温，你就打算穿着这套短袖短裤出门？”池迟挑眉，“连伞都没拿，把我的衣服淋坏了怎么办？”
姜禹顿时有些无措，“对不起，我......”
池迟问：“你有位置去吗？”
姜禹沉默了。
他确实没有位置可以去。
池迟心想果然如此，再开口更加莫名其妙：“住这吧，给我当保姆，管吃管住，一个月八千块。”
“……”姜禹问：“你这样，你父母知道吗？”
池迟张口就来：“我是孤儿。”
姜禹：“……”
姜禹打量了一圈房子，池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池迟催促道：“当不当？”
姜禹没信，说道：“……当保姆可以，管住就好了，我不收你的钱。”
池迟看上去也就上高中，哪来那么多钱。
“可以。”池迟点头。
免费保姆，不要白不要。
姜禹晚上躺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床上，才发觉自己干了多么脑抽的一件事。
他竟然跟着一个陌生人回了家，还答应做免费保姆！
*
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上了日子，生活上都有了巨大的改变。
姜禹每天早上都会在做好早餐后把池迟从床上捞起来，催促他去上学。
池迟每天都出去跑跑步溜达几圈才去教室，有时候甚至还不去上课，跑到黑网吧去开包厢打游戏。
周末两个人不是在吵架，就是准备吵架，不过吵得再凶，也没有人提过分开。
直到一个月后有一天他去黑网吧的包厢被告知没位置，将就坐在角落，被前来应聘网管的姜禹抓到。
两人相视无言。
“你今天不是要上课？”姜禹冷着脸走到池迟跟前，发现他桌子旁还放了一个烟盒，抓起烟盒质问道：“你还抽烟？”
池迟还没有回答，姜禹就把烟盒捏瘪了，他嗅了嗅，空气中没有任何烟味，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池迟本来还有点莫名的心虚，忽然就理直气壮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抽烟了？你污蔑我，我要维权。”
姜禹挣扎：“那你这里怎么有烟盒？”
“上一个人留下的啊，没看见是空盒子，都被你捏扁了，而且旁边连个打火机都没，怎么抽？下熊猫烧香用电脑主机点火啊？”
“……”姜禹又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为什么不上课，在这里上网？”
池迟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在家呆着，跑到网吧来。”
“我来找工作。”
“我说给你开一个月八千你不要，跑到这里来当保姆？”
姜禹被噎住了。
池迟乘胜追击，“我不能满足你吗？为什么要跑出来？”
只不过这话说完，前面的人瞬间都看了过来，全都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不过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相处了一个月，姜禹也了解了池迟的家庭环境，道：“你是小孩，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你就比我大两岁，你装什么？我是小孩你还天天跟我吵架，没见过你让着我。”池迟看了一眼周围，站起来关电脑扯着姜禹往外走，“别在这说了，丢人，赶紧回家。”
两个人又吵了一路，直到回家也没吵出个所以然。
最后池迟实在不耐烦，才妥协答应好好上课。
池迟塞给了姜禹一张卡，“这张银行卡你拿着，专心当保姆，别出去丢人，密码你生日。”
姜禹捏着卡发愣，“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就是知道，你话怎么这么多？”池迟：“你以后少说我几句行不行？”
姜禹：“不行，你怎么不干脆让我闭嘴？”
池迟哼了声，回房间打游戏去了，没理他。
没有人不喜欢回家楼下抬头就能看见的暖光灯光，也没有人能拒绝别人的关心和关怀。
即使是被家庭伤害过并不再抱有希望的池迟也不例外。
每当想起姜禹在他们的小家等着他回家时，亦或者对姜禹伸手可揽入怀中时，池迟才深刻感触，归途人间，莫过于此。
*
“喵！”
“小玉，跳下来！”
池迟和姜禹把衣服摊开，冲着贪玩爬到树上的小玉喊。
小玉在树上急得磨爪子，一直“喵喵”叫。
“下来。”池迟又重复了一遍。
小玉仿佛真的听得懂人话，磨蹭了一下就纵身而跃，成功被池迟和姜禹接住了。
小玉下来就往池迟怀里钻，脑袋不听蹭着池迟的下巴打小呼噜。
“它真黏你啊，看都不看我这个主人一眼。”
“那是因为你很少给它喂小零食。”池迟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猫薄荷做的零食，伸到小玉面前，“来。”
小玉立马被转移走了注意力，连刚才在树上下不来的恐惧都忘了。
姜禹摸了摸小玉的脑袋，“不是吧，我也有给它喂罐头，之前它都不吃。”
池迟：“我给它喂的是一千五一瓶的法国皇家猫罐头。”
姜禹：“……行吧。”
是他之前没有给小玉好的物质生活，让小玉跟着他吃苦了。
池迟眯了眯眼，“我还记得你之前装女生，在游戏里欺骗我的感情。”
姜禹震惊：“我什么时候装女生了？什么时候欺骗你的感情了？”
“怎么不是了，小玉不吃鱼？”
姜禹开始熟练地倒打一耙：“小玉确实不爱吃鱼，而且我也没有说过我是女生，是你一意孤行，并且没有认出我。”
池迟把小玉塞到他怀里，控诉道：“你从来都不开麦，我要怎么认出你？”
“可是我第一次就认出你了，还主动加好友呢。”
“那是因为我开麦了，如果我不开麦，你也认不出来。”
“……”
姜禹无法反驳。
当时如果池迟没有开麦，他大概就会当成一把路人局，打打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还好我开了麦。”池迟又回忆了一下，“我还记得你当时骗我说自己不怎么会玩，这种算了吧？”
“那……我当时确实，精神力不稳定，打得不太好，所以就那样说了。”
“明明N港落地就杀了两个，你管这叫玩得不好？”
姜禹懵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作为主播我有录屏的习惯，那条视频现在还保存着呢，你想看看吗？”
“想。”当然想，那可是他和池迟在精英这个游戏里的第一次一起玩，姜禹觉得很有纪念价值。
池迟唇角上扬，“好啊，求我，我就给你看。”
他的笑容十分恶劣，小玉却像是看不明白自己主人被欺负了一般，还在池迟收回猫薄荷的时候去蹭他的脸，姜禹忍不住把小玉抱回怀里，结果小玉还依依不舍，一直“喵喵”叫。
姜禹耸了耸肩，“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看了。”
“反正你今晚在床上也得求我，那么现在求和晚上求有什么区别？”
姜禹捂住他的嘴，“大白天的，拒绝白日宣淫。”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现在回房间拉上窗帘不开灯也是夜晚。”
“不了，赶紧回去吧，我看小玉饿了。”姜禹低头，“该给小玉喂小零食了，对吧，小玉？”
小玉听到零食两个字就完全把控不住了。
姜禹感慨：“还真的是一只吃货猫，我之前还以为它是只绿茶猫呢，那么黏你，晚上睡觉还跟我抢地方。”
池迟哼笑道：“你说得对，他跟他的主人一样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