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神灯>第 19 章

  

  在马车上,秦朝雨一直在走神,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大摇大摆走回林府,赵氏也恐怕想不到,自己口中那个可怜的林小姐,原来一直在她跟前。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传说中积劳成疾去世的林老爷原是被人下了□□死去的,什么受了打击一病不起的林小姐,也是被人下了毒药,只是没死成罢了。

  载着女眷的马车比爷们来得更早些,因为内府里活动多,还有请了戏班子。

  赵氏他们到的时候,内府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大多相熟,见面打招呼很热络。

  如意跟着秦朝雨来了林府,进了园子一看,顿时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英明睿智了!今儿不知怎的,所有夫人小姐穿的都是红红的,许是想为这深冬添上一丝色彩吧,倒只有秦朝雨一身鹅黄嫩绿,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是以,许多夫人小姐们都注意到了秦朝雨,况且又是生脸,不由上前攀谈起来。

  赵氏担心秦朝雨怕生,一直都拉着她的手,将她引荐给各位夫人小姐,说这是漠北峪阳关守军总督秦正仁大将军的嫡女。

  这几年漠北一直不太平,秦总督这名头也是大名鼎鼎,各家心思玲珑的小姐们一下子就对秦朝雨热络起来,问长问短。

  对此,雪钰有点不耐烦。

  赵氏带着秦朝雨和雪钰跟众人打过招呼后,就向内间正堂走去。今儿个林家主母做寿,得先去拜见。

  秦朝雨从进林府后就一直在微笑,举止得体,就好似真的是总督家的小姐,心里却压抑着,轻松不起来。这原是自己的家,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如今依旧是林府,却成了别人的家。

  进了正堂,便见一身华贵衣衫的林太夫人张氏,身边还跟了两个年轻的妇人,赵氏悄声说那是张氏家的亲戚,估摸着来帮忙的。

  张氏年轻时长得端庄,如今微微发福,看起来倒是更加慈厚。她一贯长袖善舞,又有人帮衬着,尽管客人众多,也一一都招待得很妥帖。

  张氏收了赵氏的礼物,笑着打趣雪钰说:“哎呀我们雪钰好久不见,出落得愈发水灵了,今年可是十四了?”

  雪钰被夸了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俏生生地回说:“正是十四。”

  “十四了呀,长大了呢,都可以定亲了!”张氏打趣道。

  雪钰听了脸更红了,不由撒娇说:“太夫人就知道取笑我!人家要在娘身边,才不定亲呢!”

  “哎哟,姑娘长大了不定亲可不好。”张氏笑道,“等太夫人给你留意着有没有青年才俊!”而后看向秦朝雨,眼神明显闪了闪,但笑容没变,问:“这位可是秦总督家的千金?”

  “林太夫人万寿无疆。”秦朝雨福了福身,礼仪周全。

  “真是个大美人,今儿来我这里不必拘束,我瞧着你们这些姑娘家只觉得自己也年轻呢!”张氏夸道,而后对赵氏说,“听戏的在桂园里,赏花的在后头花苑,还有些媳妇小姐在厅里吃茶说话呢,你们想去哪儿就让婆子带你们去!”

  “好,不必招呼我们了,你忙吧!”赵氏笑道,“你这儿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都认得路呢。”

  等赵氏带着雪钰和秦朝雨向内里走去,张氏才不着痕迹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秦家千金,眼熟得让她心惊肉跳!

  今儿个雪钰很不高兴。

  但凡跟着秦朝雨在一起,她永远是别人的焦点,自己永远都是被忽略的一个。就算是夫人们同时夸奖两人,也总是夸秦朝雨是大美人,自己最多就是“水灵”,跟个陪衬丫头似的。

  所以到了桂园里,雪钰就跟赵氏说:“娘,我瞧见虹姐儿几个在那边,我去跟她们说话。”

  赵氏正坐着跟其他几个夫人吃茶看戏,只道:“去吧。”

  过了会儿,秦朝雨对赵氏说:“表姨,我去外边走走。”

  赵氏也没在意,点了点头。

  秦朝雨走出桂园,漫不经心地四处逛逛。今日来贺寿的人可真不少,就是走到了梅园那边,还见着不少夫人。

  “小姐,披风!”如意追出来,给秦朝雨将披风披上。室内弄得暖如春天,走到外面冷风一吹,最是容易生病。

  秦朝雨说:“我自己去走走,你不用跟来。”

  如意本想跟着,见秦朝雨表情认真,也不坚持。自家小姐有功夫傍身,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

  秦朝雨漫不经心走着,心思却有些复杂。眼前的林府已跟自己无关了,但看起来,又似乎没什么不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原本自己住的那个院子。

  母亲只生了哥哥和自己一个女儿,张氏原本是妾,母亲走后才扶正的,也只有林天佑一个儿子,父亲另有一个妾室未有生子,所以她是林家唯一的千金,早几年,可以说是被捧在手心里过的。小时候的秦朝雨,大约比雪钰更有小姐脾气,有脾气是件幸福的事,说明有人宠。

  因为是府里最受宠的千金,所以父亲把林府风水最好,最安静惬意的沁院给她住了,种上了各种名贵花木,使得院中在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鲜花开放,从不间断。并请了给皇室造园子的匠人来重新修葺过这个的沁院,每一处都是那么精心别致。

  沁园离张氏办宴会的地方有些距离,是以周边很安静,没人过来。秦朝雨顿了顿脚步,走了进去。

  这里……竟然没有荒废。

  转念一想,也对,她走后可以有别人来住,怎么会荒废了呢?秦朝雨自嘲地笑了笑。她穿过半月门,细细瞧着里面的花木,分别了六年,许多树木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她走到一棵合欢树下,在树皮上看到了两道浅浅的痕迹,这是……许多年前,她跟林天佑留下的。

  那时候他们站在树边比身高,分别用刀刻了印子。高点的那个是她的,矮点的是林天佑的,为此林天佑猛吃了三天饭,说多吃点才能比姐姐长得高,后来撑得晚上胃疼,都睡不着觉。

  秦朝雨摇摇头,林府里满是回忆,她最怕回忆。

  脚步却不由再向前迈出,再往内,就是她住的屋子。见四周没人,秦朝雨便走了进去,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推开屋门。

  屋门竟没锁,站在门口能看到前厅的样子,她不由愣住了。

  若说外头花草亭台连廊没动还好说,为什么屋里的布置还跟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物什的摆放还好说,可玲珑阁里放的还都是那会儿自己小女孩的玩意儿,连墙上的画也是幼年时自己所画。

  这里没有人住过?再仔细看,地上连灰尘都没有,想来是有人天天在打扫。秦朝雨瞧着,不免有些心惊。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

  秦朝雨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是林天佑。

  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怔怔看着她的眼眸。他的手指握在门上,似乎因为紧张,关节都发了白。

  “暮晴……”他低声道:“你是暮晴。”

  “公子认错人了。”秦朝雨倒是泰然自若:“我恐怕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完,微微施礼便要出去,却被林天佑猛地拉住:“我有话对你说,暮晴,别走。”

  背对着他,秦朝雨几乎要冷笑,可转过身去却仍是淡然:“公子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与你来这里幽会的姑娘,我是林夫人请来赴宴的宾客,您若是再这般纠缠不休,我可要喊人了。”说着,一挥衣袖,甩掉他的手。

  听了这话林天佑不禁黯然:“你恨我是应该的,当年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下毒……可是这六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不恨自己,他们说你死了,我不相信,终于老天没有负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你……”

  他找自己做什么呢?秦朝雨冷笑,难道怕她回来报仇不成?想到这儿,她转身看着他,礼仪周全地福了福身:“公子所说的小女子听不明白,前面的寿宴怕是已经开始了,先行告退。”说着,转身离去。

  走过沁园的半月门时,仍见林天佑立在门前望着她,秦朝雨不由微微冷笑,今天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见面时的情形,想着定要质问为何自己待他那么好他却要下毒,想着再见他定要报仇端一碗茶水下了毒给他喝下去……可是不料,再见时却旧事难提……

  当年毒死林暮晴的那碗莲子羹,就是从林天佑手上接过的。如果说她能忘记,这个身体也不会忘记吧。

  该是说她运气好,还是命不该绝呢,那碗莲子羹她只沾了一小口,就见刚领养的一只小猫跑了进来,林天佑赶着去学堂匆匆走了,她就蹲下来逗猫,给猫儿喂了莲子羹。

  按说猫是不吃莲子羹的,许是口渴了,总之呼噜呼噜吃了好几口,然后忽然抽搐了一下,发出了痛苦又虚弱的一声哀嚎,续而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双眼含泪地望着她。她猛地一惊,惊觉肚子隐隐作痛!

  林暮晴小时候淘气,喜欢出去玩,父亲本宠着她,加上思想开明,也不要求她跟一般小姐那样呆在深闺绣花。父亲说,女人也可以有见识,也可以有大义。所以林暮晴从小就读书识字看书,也听过很多传奇故事,知道中毒以后的急救方式是催吐和大量喝水!沁院的院子后面有个小池塘,她想都不想径直跑了过去,跪在地上喝水,然后扣嗓子眼吐,再喝,再吐,吐得酸水都出来了,只觉得眼睛都花了,又拼命喝了好多水。

  她站起来,有种偷喝了酒后头重脚轻的感觉,只好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让自己不要倒下去,连滚带爬来到院落里她跟林天佑淘气时挖的猫儿洞,逃出了林府。

  她走出林府没多远,就倒在了路上,被途径此处的姓陆的商户所救,捡回一条命。

  清醒后她自然不敢再回到林府,好在陆家夫人是个菩萨心肠,也不赶她走。在陆府休养了两个月后,她听说陆家商队要去漠北行商,想到那里有自己的表姨妈刘氏,便央求跟去了漠北,投靠到了秦家。虽然母亲跟刘氏是表姐妹,关系上看着远,但其实是一块儿长大的,感情甚好。刘氏当下就将她收留,对外称是自己在娘家养病的女儿归来,换名秦朝雨。

  秦朝雨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渐渐让她冷静下来。

  这才是开始呢!

  秦朝雨走回桂园,开场的戏已经唱完了,她自去坐在赵氏身边,倒是没人在意,雪钰看了她两眼笑道:“表姐做什么出去这么久?”

  秦朝雨见她说出来,只得道:“出去逛逛赏了雪景。”

  雪钰听了这话不由撇了撇嘴道:“咱们家院子里的你还赏不够不成?这会儿都开席了,您还不回来,幸亏林夫人是个不挑剔的,不然倒要怪罪姐姐不懂事呢。”

  赵氏见女儿挑秦朝雨的不是,忙笑着向张氏道:“夫人可别见笑,我这一个女儿,一个外甥女都是从小被娇惯坏的。”

  那张氏目光锐利地扫过秦朝雨,却不动声色地拿帕子碰了碰嘴角笑道:“谁家的小姐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这辈子可怜没有女儿,要是有也要放在心上疼着呢。”

  秦朝雨听了这话,轻轻抿了口茶,心内却不由冷笑。这个张氏,当年毒死了父亲和哥哥,又对自己百般折磨,此时却谈笑自如,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赵氏听了张氏这话,也笑道:“夫人虽然没有女儿,但谁不知您养了个好儿子,听瑾瑜说林公子最近甚得六王爷喜爱,还要给他说媒呢,真是让人羡慕。”

  这话张氏听了倒极受用,只道:“天佑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做事却不马虎,我也常说,我这一把年纪幸亏有他在身边,不然夫君去的那么早,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说着,抹了几滴泪。

  众人听了忙劝:“夫人何必如此,今天是您的好日子。”

  张氏擦了泪才笑道:“你们也别劝我,我知道有人背后说我闲话,我一个寡妇人家活着不容易,要不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天佑身上,当年我也跟着夫君一起去罢了。现在天佑长大了,也算出息了,只盼着他能找个好亲家,成家立业,我这个做娘的也算是安心了。”

  旁边的一位夫人听了这话道:“听说六王妃的内侄女贤良淑德,若是和林大人结了亲,岂不是美事?”

  张氏听了这话微笑不语,只是雪钰听了,脸色却难看起来,低下头不说话。

  秦朝雨看了看雪钰,不由得奇怪,难道她和林天佑还有什么来往不成?

  这时张氏看了看秦朝雨,忽然道:“秦姑娘可是第一次进京?”

  “回夫人,我自小在漠北长大,这是第一次来京城。”

  张氏听了点了点头:“我看姑娘倒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秦朝雨不由一笑:“我与您家过世的二小姐是表姐妹,怕是因为这个罢。”

  “原来如此。”张氏又打量了她两眼:“暮晴那孩子可怜,若是活到现在,也和你一般大了。”

  秦朝雨不语。

  这时只见林天佑走了过来给张氏施礼道:“母亲叫我何事?”

  张氏忙让他起来,这才笑着向各位道:“各位夫人小姐别见怪,我这儿子年纪尚小,今儿又是我过寿,便是让他进来见见各位也无妨。”说着,又让林天佑问候各位夫人。

  雪钰见了林天佑忽然满面飞红,似要不去看他,又舍不得,踌躇了半晌。秦朝雨见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林天佑施过了礼,一抬头,便看见了秦朝雨。

  因为天冷,她披着鹅黄兔毛的披风,白色绒毛映着雪白的脸颊,格外的清丽,淡淡的一抹鹅黄,便让一众海棠艳红都失了颜色。

  林天佑怔怔地看着她,秦朝雨不露痕迹地转过去和一旁的人说话。

  见她如此,他垂下目光道:“不知这位小姐芳名。”

  张氏听了忙道:“这是漠北总督秦大人的千金,叫朝雨。”

  秦朝雨……

  林天佑在心里默念,又抬头看去,却见秦朝雨坦然自若地与身旁的夫人聊天,并没有看他。

  张氏自然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于是道:“行了,快到前头去代我招呼客人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林天佑听了只得拜别了母亲,退下去。

  秦朝雨见他离开,这才随便与众小姐夫人聊了几句,借更衣之名出了席向外走去。

  如意要跟过来,被她拒绝了。

  穿过院子不远便是书房,林沣生前便在此处理公务,小时候的林暮晴喜欢绕在父亲身边让他教自己识字,父亲便将她揽在怀里,握着女儿的小手,一笔笔教她。

  秦朝雨怔怔地站在书房前,回忆起父亲的音容笑貌不禁黯然。

  “秦姑娘……”林天佑的声音突然出现。

  秦朝雨背着他擦了擦脸,这才回过身来,只是眼角仍有湿润,林天佑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有一刹那他的呼吸似乎停止了,他抬起手,却发现手指在微微颤抖,于是又握成拳放了下来。

  秦朝雨也无言。

  “这里是父亲的书房。”林天佑沉默了一下才道:“自从父亲去世后,这里便空着,姑娘可否想进去看看?”

  秦朝雨当然想。

  林天佑推开门走了进去,秦朝雨却见那门环上挂着一个铜制的小铃铛,那还是她六岁时挂上去的,因为只要铃铛一响,便知道父亲回来了。她抬手摸了摸那个铃铛,因为很久没有人碰过,已经生了青绿色的锈迹。

  林天佑看着她,一言不发。

  书房内的摆设一如从前,父亲经常看的几本书就放在案上,显然经常有人打扫,案几上并没有落尘。秦朝雨拿起父亲桌上的镇纸,轻轻把玩,又放下。墙上的挂的那副寒梅图依旧还在,只是颜色新了些,显然有人曾经将它重新裱过了。父亲休息用的靠椅也摆在原地,站在这里,仿佛六年的时光什么都没有改变。

  林天佑看着她一件件东西看过去,目光跟随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只怕一个错眼,她便不见了,就像六年前的那个冬天。

  屋内有些冷,秦朝雨呵了呵双手,林天佑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手炉,点了火递给她。

  秦朝雨一怔,并没有接过去。

  林天佑却拉起她的手放进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里冷,姑娘且回去罢。”他看着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什么时候秦姑娘想来,我自会吩咐人去接。”

  秦朝雨感觉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是看到林天佑的表情时,却放弃了。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却并不拆穿,或者他早已明白,就算再有力的证据摆在面前,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林暮晴。

  走出书房,秦朝雨向后院走去,林天佑却在身后缓缓道:“这么多年,我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秦朝雨停住脚步,却听他又道:“我曾想过,不论怎样,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我才不会像死一样难受。”

  有风吹过,吹起秦朝雨领上的绒毛,刺的她有点痒,于是她转过头道:“今日多谢公子,我先回去了。”说完,便向院内走去。

  林天佑看着她的身影,微微苦笑,半晌才向前院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前,便见一个小厮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天佑听完一怔,忙向前面走去。

  宴席的座位向来都是有讲究的。皇亲贵族重臣世交自然坐里面,关系越远官职越低的就越靠外,林家的寿宴更是如此。

  秦十七陪着秦朝雨来到林家,自有人将他接到宴席上落座,因他是与何家人一同来的,于是便和何家的一个公子坐在一处。何桓贵为大理寺卿,他的家人座位自然也排在前面。

  按道理说这种场合林天佑是要出来应酬一下的,可满场却只见张继一个人。秦十七倒还罢了,其他人便有些不满。

  只听一个年轻人道:“林家这几年也越来越摆起架子来了,这林夫人张氏虽说是个诰命,但儿子林天佑也只是个五品,竟然让满朝的官员都来贺寿。”

  另一个人有点年纪的听了笑道:“还不是仗着六王爷给他们撑腰?听说林天佑林大人马上要和六王妃的内侄女结亲家,这事儿要是成了真,林家和六王爷就算是亲戚,六王爷又是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林家怕是马上就要大红大紫了。这京城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宰相大人的亲女儿,就连圣上都要让着他们娘儿俩几分,太子爷更不敢怎么样,再这么下去啊,六王爷的气势可了不得了呦。”

  那年轻人听了冷笑道:“六王爷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太子爷去?再说了,不说家世,只说人品,本事怕是和七王爷差好几条街。听说圣上这段日子没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称赞七王爷办事得力,学问也好,马上就要将几项硬差事儿交给七王,若是再办好了,更得圣上欢心,怕是就没六王爷什么事儿了。再说,太子爷常年病重,若哪天一个不小心……圣上自然还是喜欢七王爷多些。”

  那年纪大的听了不由道:“哪有这么容易,皇后娘娘家世显赫,朝廷内外都是她娘家的人,怎能容许七王的人插下手去,你没看见这几个月连几门提督都换成了六王一派的?任你再有本事,再能讨圣上欢心,也不如兵临城下,军权在握。圣上只怕心里已经顾忌上这些了,于是才会将边关才打了胜仗的小宋将军交给七王爷,如此一来,京郊的兵营俱是七王手下。宋家在军中颇有威信,这宋小将军虽然年轻,但是听说在边关与众将士出生入死,甚得军心,若是真心辅佐七王,便是如虎添翼,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那年轻的又道:“听说这小宋将军尚未婚配,不知会娶哪家的小姐,若是从七王一派的大臣中找一个小姐娶了,倒是水到渠成的事。前些日子听说要与大理寺何大人的小女儿定亲,也不是真是假,或是真的,那七王便是得定了这个人才。”

  年纪大的听了也道:“七王是个人物,够六王爷头疼的了。不过最近京城万香楼出了桩命案,听说也和六王爷有关,谁不知道那万香楼是六王舅舅的生意,可是最近居然有人进去连杀了十几条人命,连这林府上张继大人的手下都跟着倒了霉,听说被乱棍打的只剩下半条命,没几天就死了。”

  众人听了,不禁都十分惊讶,又问后事。

  那人只道:“听说一直没有破案,不过传说杀人的人腰上受了伤,这几天全京城都在各医馆盘查,只是要有外伤的人都要向官府报备。可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个人影。”

  众人都道:“万香楼的打手们都是练家子,能偷偷杀了这么多人的人,身手定然厉害,京城里有这样的身手的人也没多少,一个个查过去就知道了。”

  那人也道:“是啊,只是有的是有身份的人,明着查是不可能的,只得想点子花招了。我看今儿进来时,也有几个练家子到处探看众位府上的大人公子,是否带了武功极厉害又受了伤的人来。”

  众人听了都笑道:“难道是怀疑我们当中有高手?这也说不准。”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秦十七在一旁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众人聊天,倒是将朝中的形势并林家的事听了个清楚。这时,突然听见张继的声音道:“呦,宋将军,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张继弓着身子不停作揖,在他面前站着的,正是少将军宋承宇。

  或许是在边关久了,这位名满京城的年轻将军虽锦衣玉带,却并没有京城公子的脂粉气,顾盼间仍是目光如炬,英武逼人。

  他见张继行此大礼,虚扶了一下道:“宋某前来为夫人祝寿。”

  张继一边道谢,一边忙让人进去找林天佑,又忙着让他上座。

  宋承宇环视四周,见上面坐着几位朝廷官员,品级都比他高出许多,便上去寒暄了几句,却并没有坐到张继给他让的座位上,而是一转身,坐在了秦十七的对面。

  宋承宇与秦十七自西北边关一别,至今已半年有余,彼时他虽身受重伤,记忆模糊,却仍记得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少女,还有那个绿眸少年,而此时,却万万想不到就在眼前出现。

  秦十七见他看向自己,倒没有回避,只是微微颔首,便自去喝自己的酒。

  宋承宇举杯遥敬,一饮而尽。秦十七见状也饮空了杯子,二人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这时林天佑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向所有人致谢,又向坐在首位上的几位大人一一敬了酒。

  这时,只见张继的一个手下匆匆走了进来,与张继耳语了几句。张继眉头一皱,向秦十七这边看过来,然后低声和手下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转身去了。接着,张继向林天佑说了几句什么,又将他支使开了。

  秦十七见此情形,未动声色。在他身后相邻而坐的是一对祖孙俩,爷爷花白胡子看起来十分祥和,孙子今年六、七岁的模样,正是好玩的时候。

  小孙子坐到秦十七边上,一直试图跟他说话。

  “哥哥,你看我手里的陀螺好看吗?”小孙子举起手里的陀螺给他看,上面用彩笔画出了五彩的条纹,比一般的是要鲜亮多了。

  “嗯。”秦十七哼出一个鼻音,已算是很给面子了。

  小孙子对他的脸研究了一番,又问:“哥哥,你是武将吗?”

  秦十七看了眼那爷爷,爷爷显然觉得自家孙子很可爱,一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秦十七有点心烦,但跟小孩子发作他也拉不下脸,只好又说了声:“嗯。”

  “哇,我以后也要当武将!”小孙子一脸崇拜地看着秦十七。

  秦十七眉角抽了抽,这种情况他应付不来啊……

  “哥哥,你喜欢吃鸭掌吗?”小孙子盯上了他面前的碟子。

  秦十七与他对视了一眼,把自己的那一份鸭掌递了过去。

  “谢谢哥哥!”小孙子可高兴了。

  爷爷看见了,阻止道:“不客气没礼貌!怎么能跟人要东西呢?!而且你不是不爱吃鸭掌的吗?”

  小孙子眼睛亮闪闪地说:“我就想要哥哥的这个。”

  秦十七想要不找个由头出溜吧,他有点坐不住了。

  小孙子哪里放过他,又两眼闪亮亮地望着他说:“哥哥,我可以摸摸你的手吗?”

  “……”秦十七扛不住他哀求的小眼神,默默把手伸过去给他摸。

  他的手修长漂亮,可手心却有一层薄薄的茧,摸着有几分粗糙。

  小孙子摸着他的手心,忽然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脸上。孩子小脸柔嫩的触感让秦十七愣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妙。

  小孙子双手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说:“跟爸爸的手一样呢。”

  老爷子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两眼不禁有些湿润,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秦十七道:“这孩子的爹……死在战场上了。”这孩子的爹也是自己的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如针钻心。

  听了这话,秦十七与不远处的宋承宇心里俱是一沉,目光在空中相遇,神色不禁黯然。

  酒席既开,觥筹交错,便有人喝多了,说话的声音,劝酒的声音,笑声,好不热闹。林家仆人一直在上菜,菜式和顺序都是有讲究的,眼下正要上的是菌菇鸡汤,每桌一个上菜的仆人,排了队走上来。

  给秦十七他们上菜的仆役快走到桌前的时候,也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向前扑过来,手里的鸡汤也泼了过来!

  对秦十七来说,要躲开鸡汤很容易,但如果他躲开了,这些鸡汤就落在了边上那个小孙子的身上。就这么一个转念的功夫,他只向孩子那边缩了一下,鸡汤从他身侧全数浇了上去!

  那鸡汤看着不冒热气,是因为上头封了厚厚的一层油水!但泼到身上可不一样,烫得皮肤都得起泡!

  张继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叫道:“怎么办事的!快拖下去!要不是今日林太夫人做寿不能见血,少不得剥了你一层皮!”而后向秦十七赔礼道:“这位大人快把衣服脱下来!鸡汤太烫了,得用冰敷一下!”马上又回头对边上的仆人说,“赶紧去冰窖里取冰来给这位大人敷一下,起泡了可不好。”

  鸡汤确实烫,好在冬季衣服还算厚,否则少不得烫出一背的水泡来。

  张继又忙向秦十七道:“烦请这位公子将衣服脱下来,给您收拾下伤处。”

  秦十七看了张继一眼,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站起来直接把衣服拉开。这里全是男宾,倒也不会唐突。他拉下衣服后,只听见四下一片抽气声。

  很多人因为喧闹声都往这里看过来,自然也看见了秦十七脱了衣服后露出的一身的伤疤,那些创伤多到连张继都呆住了,这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究竟是经历过什么?!

  但他身上伤疤虽多,却看得出都是经年的旧伤,并没有添什么新伤,倒是鸡汤浇过的地方,皮肤红红的,隐约已起了泡。

  张继脸色变了又变,忙向下要喝斥道:“还不快取药来,看看把这位公子伤成了什么样?”又连着向秦十七赔不是。

  秦十七怎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于是淡淡一笑道:“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漠北战事不断,打仗自然是要受伤的。我被敌人抓去过,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在我身上留点伤,也算公平,对边关的将士来说受伤不是什么事,能捡回一条命来已是好运气了。”

  四下一片抽气声,惟有宋承宇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秦十七身上最骇人的还不是刀伤、剑伤、鞭子抽出的伤痕,而是锁骨被穿后留下的杯口大疤,皮肤狰狞地纠结在一起,昭显着它所经历的伤痛。

  同样是武将,上过战场跟没上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杀过人的武将,就像是开刃的利剑,连气息都是带着杀意,跟京城里混日子的武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仆人取了药来,张继忙让人带秦十七到隔壁房内处理伤口。

  烫伤本不严重,敷了药整理好衣服,秦十七走出门,却正好和宋承宇走了个对脸。

  这位小宋将军倒也直接,只道:“末将有话说。”

  穿过宴会厅西侧是一处小院,转过门去便是后府,倒十分安静,宋承宇停下脚步转身施礼道:“谢大人救命之恩。”

  秦十七还了一礼道:“将军客气。”

  宋承宇看着他,目光不容回避:“请问救起末将的那位小姐,可是总督府的人?”

  听了这话,秦十七眉毛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原来他刚刚还是去打听了自己的来历,于是只道:“是总督大人的千金。”

  宋承宇点了点头:“请大人替末将谢过小姐,将来若有用到之时,末将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十七也曾在军中过,知宋承宇此诺绝非虚言,自然不好推托,只简单客气了一下。

  这时,却见后府小门一开,林天佑走了出来,见到秦、宋二人,不由一怔。

  宋承宇与林天佑虽交往不多,但还算相熟,于是互相问候,林天佑的目光一转,便停在了秦十七的脸上:“这位大人可是漠北总督秦大人麾下?”

  秦十七对自己刚来到林家便所有人探听了底细的事已经不意外了,可是却对这个想要杀死秦朝雨的人没什么耐心,只是应付一下了事。

  林天佑却行礼道:“大人可记得我们在京郊会过一面,当时在下眼拙,没认出大人,还望大人勿要怪罪。”

  秦十七不想与他走的太近,见他如此只是略还礼道:“大人言重了。”便径自告辞出去了。

  林天佑见他如此冷淡,倒也不生气,只招呼宋承宇。

  此时,宴席已经到最热闹之时,台上的戏也开唱了,繁华锦绣,好一番景象。

  张继见秦十七与林天佑和宋承宇一同回到席上,慢慢放下了心。

  秦十七见众人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便趁人不备,转身出了席。

  前面的宴席吃的开心,后府的夫人们的戏也正看的热闹。

  秦朝雨抱着林天佑给的手炉回到席上时,戏已经唱了两出了。雪钰一眼便看见她手里的手炉不是自家里带出来的,眼神充满了疑问,表情也不快起来。秦朝雨见了,便将手炉递给了赵氏。雪钰见了,脸色这才好了点。

  这时,戏又唱完一出,一个有些年纪的管事嬷嬷趁这个空当走进来向张氏道:“夫人,六王爷妃派人送了一柄玉如意给您贺寿。”

  张氏听了这话自然高兴,自己过生日,六王妃竟送了礼自然是十分的有面子,于是笑着道:“这真是娘娘的恩典。”

  那嬷嬷也笑着附和,抬头却恰好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秦朝雨,那张老脸突然像被人打了一拳,睁大眼睛看了半晌,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秦朝雨却淡淡看了她一眼,自去取了一块点心吃。

  那嬷嬷见了,又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两眼,这才出去准备迎接寿礼的事。

  秦朝雨放下点心,不由在心里冷笑。

  这个李嬷嬷在林府多年,是张氏的心腹,当年她狗仗人势,也不知用过多少手段刁难自己,想替张氏在府里谋划出一席之地。那时秦朝雨虽年幼,却脾气十足,没少当众给她难看。只是没想到,事隔六年,在李嬷嬷看来本应该死去的小姐,似乎又回来了。

  秦朝雨收起匕首,走了回来,重新蹲到了狼尸边上,说:“这狼看着有些年岁了,怕是肉不好吃。”

  茯苓翻了个白眼,都不想理她。

  “要是头小鹿就好了,鲜嫩多汁,或者是头狐狸,还能剥了皮。”秦朝雨自顾自摇摇头,“狼皮不大值钱。”

  茯苓听着觉得不大对,不由说了句:“你想什么呢,这狼是我家王爷的。”

  “怎么就是你家王爷的了?”秦朝雨觉得这孩子甚是有趣,这会儿反正闲着,倒是可以逗个趣儿,“这狼是我杀的。”

  茯苓怒道:“你看狼屁股上的箭,那是我家王爷早就射中了的。”

  “那怎么没死,还跑来扑我?”秦朝雨笑眯眯地说。

  茯苓急道:“王爷就是在追这头畜生,结果你挡在了路前,才扑你的。你看狼脖子那里还有只箭羽,是王爷射的!”

  “你家王爷射出这箭的时候,我的匕首已经刺穿狼头了。”秦朝雨挑眉,“狼是被我杀死的,自然是我的。”

  “我怎么知道是你先刺了狼,还是王爷先射了箭!”茯苓恨极了秦朝雨这张笑嘻嘻的脸。

  “你不知道可以问我啊,我知道的。”秦朝雨说。

  “啊啊啊!我不跟你说话了!!”茯苓抓狂,“反正这是王爷的!”

  “哎,随便你吧。”秦朝雨在石头上坐下来,指指她骑过来的马,说:“你不回去吗?”

  茯苓警惕地盯着她,说:“你想干嘛,我走了你就好吞了猎物了是吗?我才不上你的当!”

  “哦,那正好,你陪我聊天吧。”秦朝雨笑道,“茯苓,你家王爷能猎杀狼,箭术不错啊。”

  “废话!”茯苓白了她一眼,语气是无比的骄傲,“我家王爷文武双全,十岁就跟着宋老将军出来打猎了!”

  秦朝雨心里一动,宋老将军?是宋承宇的祖父么?这么说来宋家跟七王关系不错了。

  秦朝雨嘴上说:“十岁就会打猎了啊,真了不起。”

  “哼。”茯苓还是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秦朝雨又道:“听说今日来的都是大人物,篝火宴上还能见着呢。”

  茯苓轻哼一声,对秦朝雨这种小地方来的小人物表示不屑,不像自己,跟在七王爷身边,什么大人物没见过?

  “那可得看你跟着的大人是什么位阶了,要是个芝麻大点的官,恐怕连主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茯苓方才被她气了个半死,这会儿优越感全回来了,“不过篝火宴跟别的不同,座位都摆在草地上,篝火放在中间,烤肉的炉子在最外面,你给主子端肉的时候,倒是可以走动,还能向主桌边看上两眼,就能看到几位王爷、王子了。”

  秦朝雨凑上前,一脸八卦地问:“听说现今七王爷的呼声很高?”

  “那当然!”茯苓脱口而出,但马上警觉地喝了一句,“这种事情也可以由得你议论嘛?!”

  “这不是听说的么,风言风语,也不知有几分真假。如今太子爷被软禁,想来还是六王爷最得势,毕竟是皇后娘娘所出。”秦朝雨道。

  茯苓皱眉,“太子被软禁的事你都知道?宫里不是封锁消息了么?”

  “我也是捕风捉影听说了一些,不像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秦朝雨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拍了顿马屁。

  “哼,太子爷性情温和,哪能做出那样荒唐的事?肯定是……”话到嘴边,茯苓还是收住了,上面那几位可不是自己能议论的,只道,“总之,你心里清楚就行,随便乱说话小心遭祸!”

  “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人,有分寸。”秦朝雨又一个大帽子扣上,说,“不过话说回来,六王爷近年来的名声倒是在漠北都听说了呢。”

  茯苓瞧了秦朝雨一眼,像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只道:“你要是见着了六王爷,可不要乱说话。”

  “怎么?六王爷是个很严肃的人?”秦朝雨紧赶着问。

  “也不是严肃,就是……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不过你应该是没有机会跟六王爷搭话的……”茯苓转念一想,忽然表情大变,“你问我那么多,难道你还想去勾搭六王爷不成?!!”

  秦朝雨愣了一下,只见那表情变化莫测,不禁觉得好笑,这孩子都在想什么啊!

  茯苓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双手叉腰,正气凛然道:“我告诉你!赶紧丢开你那龌蹉的想法!就你这样的,我家王爷能高看你一眼已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知感恩不说,你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说能不能攀上六王爷,就是我家王爷,不过也是图个新鲜罢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懂不懂?”

  秦朝雨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不厚道,人家好歹一本正经在教训人不是?

  “是是,我懂了,我就好好吃着碗里的,一定不去惦记人家锅里的。”

  茯苓又一愣,跳起来,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秦朝雨瞧他这模样,想想还是不逗他了,人家好歹也是七王爷身边的小跟班不是,真恼了可不好。

  “你去叫人把狼拖回去吧。”秦朝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想来十七不会去太久的。

  茯苓看看狼,再虎视眈眈地盯着秦朝雨。

  秦朝雨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无辜地说:“我一个人还能把狼藏起来不成?这头狼这么大个,还这么重,就算我真要拖走,也留得一地血痕,肯定得被你找着的。”话到这里,又很有深意地笑了笑,“再说了,我讨好七王爷还来不及,怎么能抢他的猎物呢?方才都是跟你开玩笑罢了。”

  “当真?”茯苓还是不放心。

  秦朝雨用力点头,“如假包换。”

  茯苓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走去喊人了,秦朝雨走到溪边,本想洗个手,但见手上包扎着绑带,不方便沾水,就只手指尖上沾了沾水罢了。

  没过多久,茯苓回来了,后面跟了辆骡子拉的木板拖车。几个汉子把狼尸搬上拖车,喜滋滋地里去。想来,主人猎到了好东西,下人也少不得有赏。

  茯苓监督着板车走后,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瞅了眼秦朝雨,忍不住问道:“你还不走?”

  “我等人。”秦朝雨朝他挥挥手,“你先走吧。”

  这手还没放下来,就听见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茯苓这就也不急着走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首先在树林深处出现身影的是秦十七,他一阵风似的骑着马跨过溪流,然后拉了马绳,马儿高昂地鸣了一声,前蹄蹬起来,很帅地停下。秦十七看见茯苓,皱了下眉,而后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瞧瞧秦朝雨的衣服,视线最后落在她裹着纱布的手上,又皱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秦朝雨有些心虚地“嘿嘿”一笑,指了指茯苓道:“这位是茯苓,七王爷的随从,方才碰巧七王爷追着一匹狼到此地,那畜生想伤我来着,还好得王爷所救。”

  其实救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这么说也不过是说给茯苓听的,说给茯苓听也就是说给了七王爷听。人总是有一种心态,如果你救了一个人,那人承了情感激你,那么下回遇到事就还可能会帮他,因为人总是喜欢在别人的心目中树立高大的形象,并且这种形象一旦树立起来,会很乐于去维护。

  秦朝雨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后台,不说要靠着七王爷如何,好歹多个朋友少个敌人总是好的。

  茯苓听秦朝雨这么说,心里很满意,所以也就没有多想为何秦朝雨对自家的主子说话一点不恭敬。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跟在七王爷身边见惯了朝廷大官,这么个边关总督门下的宣抚使,也就芝麻点大的官,他也没放在眼里。

  不过官小归小,对于秦十七这个人,茯苓还是暗暗吃惊的。不说别的,就他身上这明蓝色的流云暗纹缎子镶上大红色的锦纹收边的骑射服,就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儿能压得住的!茯苓对华服有着深入的研究,这些年来见过的公子哥儿也不算少了,能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而不被衣服的风头盖过本人华彩的,也是屈指可数。

  这人真的只是边关小吏?

  他还没来得及深究这个问题,就见树林那边又跑来一匹马,马上的人竟是熟人。

  茯苓赶紧下马,道:“五爷!”

  宋承宇家中行五,他奶奶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姐姐,也就是说,宋承宇要喊七王爷一声“表叔”的。宋家虽然一贯中立,没有偏袒任何一位皇子,但是宋承宇跟七王爷从小就亲近,这是谁都知道的。如今在宋家小一辈里,最出风头的还要数宋承宇,所以大家都在猜测,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难说宋家的天平会不会倾斜过来了。

  宋承宇一直是自家王爷要拉拢的人,茯苓也是有眼力见的,每次见了都颠儿颠儿地打招呼。

  “嗯?茯苓,你怎么在这里?”宋承宇至秦朝雨身边,见到茯苓,难免奇怪。

  茯苓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觉得秦十七看过来的眼光带着阵阵寒气……

  宋承宇则惊讶地望着秦朝雨,眼中还有没有掩藏妥帖的惊艳。

  杀狼么?这位总督家的小姐身上可是迷雾丛丛。

  因为秦朝雨受了伤,秦十七便提出回营地休息。宋承宇本就无所谓打猎不打猎的,自然陪着去了。

  因为秦朝雨身上有伤不便跑马,于是一行人骑着马陪着她晃悠晃悠往营地走去。

  这一行人里有受伤的秦朝雨、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秦十七、总是笑嘻嘻的宋承宇、眼睛瞄来瞄去想看出个究竟来的茯苓,和宋承宇身边的随从来福。

  来福在最后才赶到的,他人如其名,是个身材圆滚滚的白胖少年,年纪比茯苓还要小上两岁,看起来十分喜气。来福骑在一匹栗色马上,马儿背上的箩筐里有方才猎到的几只肥兔子,几只野鸡,还有几只白鸟,这会儿正啃着临出门前跟厨娘要来的肉干吃。

  茯苓本想找他搭话来着,见他这模样,倒是没兴致了。

  秦朝雨不想气氛太尴尬,便问;“你们猎到了什么?”

  秦十七显然心情不好,都不理她,倒是宋承宇笑道:“方才不是有人说要兔子么。”

  因为茯苓在,宋承宇不方便多透露什么,他不知道茯苓知道了多少秦朝雨的事情,但毕竟扯上了七王爷,只怕不小心就惹了祸。

  倒是来福忽然说了句:“茯苓,要吃肉干吗?”

  茯苓本来正打量着秦十七,听了这话不禁抽搐了一下,说:“不了,你自己吃吧。”

  “嗯,这肉干可好吃了,不过比不上上回七王爷赏我的那袋子肉干。”来福叹了句,抬起头,仿佛在遥想那些肉干,然后扭头问茯苓,“这回七王爷可猎着什么了?”

  茯苓一听,忽然想起自己丢下主子在这里跟人扯淡实在不应该,七王爷可是吩咐自己守着那狼的!眼下狼是拉回去了,少不得要指挥剥个皮什么的。再则,狼皮虽然比不得狐狸皮和貂皮珍贵,但自有妙处,于是赶紧跟人告了别,策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