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神灯>第 1 章

  

  [壹]

  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剩女,最蛋疼的事就是每天晚上听太后唠叨谁家的某某某找到对象了,谁家的某某某结婚生孩子了,谁家的某某某跟着老公移民国外去了……最后还要说:你看那些某某某都不如你,你怎么就不能给娘找个好男人回家?

  今儿晚上八点,我窝在沙发里吃薯片,照例等太后的电话。

  老太太退休在家穷极无聊,每天一个电话,比我上班还准时。

  “喂。”我无精打采地接起电话。

  “马小慧!”对方大叫一声,吓了我一跳。我低头看了下来电显示,哦,不是太后。

  “瓢姐,你吓我。”我怨道。

  瓢姐是我的大学室友,本名林绣芝。她的长相一如她的名字,可性格却误入歧途,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小慧,你还记得陆兆惜吗?”瓢姐急问。

  我愣了一下,笑道:“就他那样,要不记得都难。”那熊孩子差点就跟我有一腿了,我能不记得么。

  瓢姐叹了口气,说:“我好像也记得他有段时间跟你挺好的。班长今天打电话来说,他出车祸去世了,后天有个追悼会,班里同学能去的都去。”

  薯片袋子从我手里掉下去,滚到沙发上再掉到了地上,散落一地。

  长那么大,不能说我对死亡没有概念,但我身边的亲戚朋友,倒都没有不在了的。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我爸妈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我懂事的时候都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并没有参加过相熟的亲戚的葬礼。只依稀记得小时候爷爷的哥哥去世了,我去乡下吃过豆腐饭,但因为我对这位大爷爷完全没印象,所以重点都放在了吃饭和玩乐上,伤心那是完全谈不上的。

  这会儿忽然有个人告诉我,曾经我熟悉的一个人死了,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死亡,就是他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你不会再看见他的脸,不会再听见他的声音,也不可能再触摸他感觉他。

  可是偏偏,他一直都在你的记忆里,仿佛从来没有离开。

  “小慧?”瓢姐在电话那头叫了我一声。

  我边捡薯片边说:“嗯,他大四的时候不是去纽约了么?后来没听过他的消息了,怎么回来了?”

  “听说是刚回来的,就出了这事。”瓢姐感叹道,“人生真是无常,这么年轻,说没了就没了。”

  我想了想,问:“那我们要包红包么?还是用白信封比较合适?”

  “……”瓢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马小慧,你的神经能再粗一点么?”

  其实不是我神经粗,而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死亡是什么?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记得他那会儿亲我的嘴唇时操场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的光影,他的唇柔软而温暖,跟他的性格不那么相像呢。

  我下意识摸摸嘴唇,全是薯片的味道。

  初夏是个令人烦躁的季节,因为我对花粉有严重的过敏。

  本来瓢姐问我去追悼会要不要帮我把花一起买了,我说我还是送点别的好了。

  陆兆惜喜欢什么呢?我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了。

  时光匆匆催人老啊,想想真的眨眼六年都过去了。

  我下了班去小区附近的港式茶餐厅吃了个饭,才吃完,外面就开始下雨。

  一年一度的梅雨季节要来了,虽然从小生活在这里早已习惯,但还是觉得讨厌。

  我付了饭钱,准备回家。

  因为这雨下得有点突然,我没带伞,路上许多行人跟我一样,尽量走沿街商店的屋檐下避雨。我一直觉得夜都市的灯光比星光美,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出了不一样的色彩和斑驳。

  就这么恍惚了一下的当口,我感到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一个大妈的尖叫声:“哎哟我的灯!”

  我低头一看,一摆地摊的大妈缩在檐下躲雨,地上还放了一堆正在卖的旧物。说起来,她卖的也真够有特色的,六七十年代的搪瓷器具、一看就知道是假货的做旧的古瓶和罐子、乾隆通宝的铜币、还有我刚才一脚踢到的煤油灯。

  煤油灯被我踢翻在地,灯罩上一条裂缝。

  “哎哟小姑娘你踢坏了我的灯。”大妈叫道。

  我蹲下来仔细看了一眼,那裂缝看不出来是刚才被我踢出来的,还是本来就有的。灯很旧,确实有些年份了。我记忆中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这种煤油灯,但随着电灯的普及,它们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灯多少钱?”我问。

  “一千五。”大妈说。

  刚开始我还想不能把人都往坏处想,现在看来人生总比想象黑暗啊。

  “阿姨你这是抢钱呢?一千五都能买个水晶吊灯了。”我说。

  “这是古董!”大妈眉飞色舞道,“你知道什么叫古董么?我要不是家里缺钱用,怎么会来这里卖这东西?”她凑近了,一脸神秘地低声对我说,“这东西你一转手卖处去,价格能翻好几倍!”

  我嘴角抽了抽,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大妈您撒谎倒是比别人顺溜了好几倍。

  “我钱包里就一千块。”我摊手。

  大妈爽快道:“那就一千!”说罢就麻溜地抽出几张报纸,把灯包起来,再放进塑料袋中。

  周围围观的人有的轻声叹气,有的摇头,我也后悔了,怎么不少说点呢?

  我一手交钱一手接货,大妈似乎对于这异常顺利的交易表示满意,还一副热心肠的样子看着我说:“姑娘,我看你印堂发黑,运势很衰,最近恐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你得自己小心。”

  我心说,没事让你赚了一千块,我能不衰吗?

  大妈似乎看明白了我的表情,讪笑道:“你也别不信我,回去哪就点点这灯去去晦气!”

  我望着大妈亮晶晶的眼睛,心想骗子也该有点职业道德不是?点煤油灯去晦气?我别霉气中毒了才好。

  我笑笑,拿着东西走了。这悲催的梅雨季节啊!

  我抬头看看天空,忽然想到,跟陆兆惜暧昧的那会儿,似乎也是这样的季节。

  回到家,我先把自己洗刷了一下,然后照例听完太后的谆谆教诲,准备窝沙发上看会儿新闻,这时候脚一踢,踢到了放煤油灯的塑料袋,煤油灯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玻璃碎裂声。

  我怕煤油灯里的油漏出来,赶紧拿起来,拆开报纸,放到茶几上。

  方才裂开的灯罩,这会儿碎成了两半,玻璃很薄,还掉落了许多零散的玻璃渣。

  一千块钱的灯啊,我想想就肉疼。

  我拿起煤油灯仔细打量。刚才路灯昏暗,倒没看清楚,这个煤油灯的做工竟然还挺精致,金属部件上还刻着一些花纹,不像我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的那种最朴素的煤油灯。

  想必,当年用灯的也分贵族和平民,做工不一样价格就不一样了吧?我这一千块好歹买了个贵族煤油灯,这么想着心里稍微平衡了点。

  虽然细节上不一样,但灯的原理还是一样的,煤油,灯芯,灯罩,以及调节亮度的转钮,一应俱全。

  茶几下面刚好放着前阵子出差住酒店带回来的火柴盒,我拿出一根,试着去点灯。

  灯很顺利点着了,经过这几十年的洗礼,煤油已经出现了浑浊的迹象,火苗却还稳定。

  想到那大妈说点灯去晦气,不由苦笑,卖都卖了还骗人,真不厚道。这么想着我就想把灯灭了,可在这时忽然一股大火苗窜出来,吓得我倒退进沙发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不知是真还是幻的火焰。

  要说是真的吧,那么大的火焰不符合科学原理,要说幻觉吧,我好像并无眼疾。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火焰还在。

  这时候从火焰里传出一个声音:“哎哟,那么多年了,我终于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不由四下张望,确定家中除了这个灯没别的异象,才把目光盯回去,颤巍巍地问:“你……你是谁?”

  “哼,小姑娘,我是灯神。”火焰说。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没做梦?

  那让我晕过去行不行?在我这种想象力匮乏的理科生身上发生这种事情,老天你到底想怎样!

  “嗨,你好……”我弱弱地招招手,“你是妖怪吗?”

  “我都说了我是灯神!当然是神了!”火焰有种被人侮辱了的不满口吻,“是你打碎了灯罩将我解救了出来,我会满足你三个愿望。”

  “你、你是阿拉丁神灯?”我继续颤巍巍地问。

  “阿拉丁神灯是什么东西?”火焰中出现了一张脸,竟跟那个大妈长得有点像。难道说灯神跟着大妈时间长了,拟人化的时候也就只记得她了?

  这些问题我可不敢问,只是摇头,说:“没什么……”

  “嗯。你可以跟我许三个愿望,等这三个愿望实现以后,我就真正的自由了。”火焰长叹一句。

  “哦。”我点头,“但是我暂时没什么愿望……”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火焰急了,“我可以给你把金山银山搬来,也可以让你变成世上最美丽的,永远不会老去的女人!你要的名和利我都能给你!”

  “那什么……金山银山没地方放啊,”我愁道,“我要变美了,我爹妈该不认识我了……”

  “……”灯神沉默了。

  “那什么,要不然我先想想,想到了告诉你。”我说。

  “嗯,那好吧,你赶紧想。”灯神说完,火焰就越缩越小,然后熄灭了。

  我望着这盏充满了历史痕迹的煤油灯,无语凝噎。

  最近是工作太辛苦了么都出这样的幻觉了啊!

  我决定立即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