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当代第一提梦师!>第38章

  翌日一早, 一行四人启程前往武汉。

  这是襄阳-北京两点一线之间多出来的偶然事件。

  萧历川在车上跟所有人道歉,说:“发小,都是发小, 我结婚时人家也来了,这不轮到他,刚巧电话打到我这儿, 不去露个脸怎么也说不过去对吧,就一天, 我带你们一起去玩……对了哥,行李箱里还有没用完的红包信封吗?”

  萧送寒刚刚打完两通电话,听闻萧历川提到的“武汉”两个字,改道似乎也正合他意,便将车子停在了028县道旁。

  “后备箱应该还有, 在……在叶子的行李箱里。”

  虽不清楚,昨晚他那句“不舍得”指得究竟是哪种不舍得, 不过根据萧历川多年来的观察,心知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想得那档。

  所以但凡提到“萧梧叶”或是“叶子”这几个字, 他都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用眼神连续瞟他哥两眼。

  钻出去后一会,萧历川摸回几张空白红包,外加一张大号的红绿色快件袋。

  “诶?这是不是叶子从北京带来的那封, 北京出发前我见过, ‘安迪生物’……还没拆开呢!”

  坐回车厢,他食指点着“安迪生物”四个字,力求打破他哥的最后那道心理防线——

  看, 人家萧梧叶也不是傻子, 早不知在什么时候, 就给自己去做了亲子鉴定!

  弄不好,她也指着跟某些人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呐。

  萧送寒接过文件袋,把已经不是秘密的封条轻轻撕开,对萧历川道:“你来开车。”

  *

  从襄阳一路高速到省会,车程不超过4个小时。

  出发时间早,赶上新娘因化妆还未到婚宴现场,萧送寒便事先安排好萧历川、沈焕婷还有程飞后,自己抽空开车到了汉口。

  国中之中,江中汉江。

  九省通衢之处,江湖汇通,消息胫走。

  萧送寒先是由鹦鹉洲长江大桥开到汉正街博物馆,再由附近地下停车场出来,步行,汇入井字形的条条巷巷走了一节,最后不知道由哪条通道,拐进了一家私人珠宝行。

  老板姓贺,跟潘家园偶尔互通有无。

  主卖定制珠宝,其次是定制手表,再次是定制服饰。

  进门前,萧送寒注意到橱窗内,贺老板所做的成果模特展示,从发型到西服到皮鞋,橡胶、金银、丝绸、皮革,普天之下,仿佛和金装衣装有关的生意他都做。

  门铃没有打断贺老板在前台的用功。

  他一手对着放大镜,一手挑住镊子,正从天鹅绒托盘上,拈起一枚浑圆剔透、切面又近似花叶脉络的水蓝色宝石,稳稳当当地,点焊在水晶台面的戒托之上。

  铂色搭配黎明露珠上的一抹睛蓝,冰肌玉骨,折射出世间斑斓百色。

  萧送寒也看入了迷:“它叫什么?”

  贺老板转动水晶台也没怎么抬头:“名字还没定,你觉得叫什么好?”

  这样若隐若现的蓝,让人遐思到黎明夜空的霁月微光,萧送寒说:“可以试试‘思夜’。”

  在夜色之前,刚好有个思念的距离。

  很唯美。

  贺老板笑起来:“可以考虑……这是刚从玻利维亚空运来的磷叶石,颜色很罕见,不容易切割,我原本还想给它弄个英文名,比如凯兰崔尔女王之类的。”

  聊到这儿,贺老板抬头,才发现进门多时的萧送寒这个生面孔。

  “诶?您想看点什么?”

  他的店,经营种类太多,熟客通常会提前电话预约定制,汉正街这个一拖二层的精品店面,自来客一般没几个。

  萧送寒抬头对他不温不火地一笑:“做点生意。”

  *

  晶莹通澈的玻璃门外,周琮习惯性地做了进门前的环境打探,小巷如常,行人寥寥,他双手插进裤兜,推门,和贺老板远远地就开始打招呼。

  贺老板双手撑在展示柜上,定定入思,连带胸前口袋的金色怀表,已经等他大约半个小时了。

  周琮拿起他刚倒不久的饮用水,问:“叫我来做什么?”

  水还是温的。

  贺老板不好意思地对一边的VIP卡座努嘴道:“小琮,有人找你做生意来了。”

  周琮喝了一口,走向这家店唯一的洽谈区。

  “找我做生意?”

  萧送寒背对店门而座,从皮质沙发上起身,面向来者,不疾不徐地微微一笑说:“周先生,初次见面,幸会。”

  周琮惊地当时就怔在了原地——

  是他!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贺老板,贺老板很抱歉地从柜台撤出现场,打了个手势说:我也是被逼无奈。

  周琮稳住状态重新看向萧送寒,打招呼:“萧先生,您真是,让人好意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不远的位置,两个人身高体量相当,五官轮廓线条接近,连目前为止的发型也几乎一模一样——出现在这儿,指名道姓要找跟本尊相似的人,为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萧送寒伸出手:“周先生,请坐下说话吧。”

  他这么一下过分礼貌,反让周琮十分不自在,他坐过去,将水杯放在水晶烟灰缸旁。

  说:“萧先生,您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扮他扮了这么多年,每个姿态、神情,甚至说话时的断句习惯周琮都了如指掌,周琮知道,他往这么一坐,绝对来者不善。

  萧送寒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阁下就是那夜闯进镶书楼的人?”

  不请而至虽不道义,但那天晚上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周琮大方承认,把来意抛给对方。

  “对,是我。”

  萧送寒眼微微阖:“阁下像那样扮我,有多久了?”

  “十多年的样子吧!”

  “这么久……为什么?”

  周琮冷笑:“原来萧先生不知道啊,试想想十多年的时间,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好玩吧?”

  萧送寒神情冷肃:“我听闻百相生原是一个由化妆舞会衍变而来的兴趣性组织,入门的时候,有严格规定,为公报私者不可入,以术犯禁者不可出,你从入门时就一直在红线边缘跳舞,如果不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我想百相生不会容忍你这么长的时间。”

  周琮双手交叉:“这么说吧,我现在是百相生的主要支助人之一,他们不是盈利组织,哪怕是有各种服道化的消费需要,包括像贺老板这种开在九省通汇的旗舰店,收入仍旧要远远超过支出。”

  “所以,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吧?”

  萧送寒是有备而来,周琮洗耳恭听。

  “我这人有个习惯,琢磨一件事只琢磨本源,比起将已发生的事进行碎片化的逆向拼合,知道一个人的原始动机,更方便解释他往后所有的行为和逻辑……所以我只是稍稍去查了一下十几年前的‘汪博简事件’,便发现这桩案件里,他女儿汪时暮身边有个流传不断的红色绯闻,好像是,她在学校期间早恋过一个对象。”

  听到“汪时暮”这三个字时,周琮的心理防御猛地一阵撼动。

  他双眼通红,为这世界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而百感交集。

  他抽出一丝情绪,赞叹道:“不得不说,你直觉真准,镶书楼那晚鱼龙混杂,这么多可能的来龙去脉,结果你偏偏去查了‘暮暮’。”

  萧送寒笑纳:“当然是‘叶子’先发现的不对劲,你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无论什么事,她都会最先告诉我。”

  原来那个女孩叫“叶子”。

  萧送寒接着刚才的话道:“那么汪时暮网传的那个早恋对象,是你吧?你也觉得当初汪伯伯一家的死和我们家有关,所以这些年,借用我的身份查漏揪错,伺机报复?”

  汪时暮意外死亡对周琮的打击很大。

  他们同上一个高中,情窦初开时两人小心试探,原本约定要一齐考入XX美术学院,之后再在梦想之巅高调重逢的。

  结果突如其来的“汪博简案件”将她打得遍体鳞伤。

  她转了学,变了性子,曾经的约定随风湮灭,她转将大学志愿死死锁定在了学法、考律师资格证,只为将来万一,没有人再愿意接手她父亲的案子,她将用尽她的余生去为父亲翻案!

  周琮理解,也愿意等她,但没想到壮志未酬,得到的是那起交通事故的通报。

  时至今天,周琮也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究竟是在为饱受恶意的汪时暮挽尊,还是只想在刍狗众生中无声呐喊一句“天道何在”。

  他深吸一口气道:“理智告诉我,当初那件事,网络发酵来得异常蹊跷,所以我并没有把萧家当成唯一‘刽子手’……但是!”

  周琮说了个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是有人想在舆论场上做文章,那你们萧家绝对是祸首,你说查漏揪错也没错,我只想弄清楚,十三年前究竟是为什么,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原因,而要让整个世界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你都查到了什么?”

  这就是他一开始所指的“生意”了,萧送寒莫名地捏紧了食指,因为他要窥探的自家的秘密。

  十多年的双重刺探,足以让一个真相浮出水面。

  周琮打量他,忽然戚戚然发笑:“你想知道哪方面?家族使命、阴阳家、官教授,还是‘叶子’?”

  萧送寒突然语顿,周琮精选的几个关键词,让他联想到了车上所看到的那份亲子鉴定、兼DNA检测报告。

  他一字一句道:“给我你知道的所有。汪时暮的案子,我会配合你,给你一个最终答案!”

  *

  离开汉口的萧送寒重新回到婚宴酒店。

  婚礼仪式完毕,已经进入了全员用餐的阶段,萧历川几个坐在亲友席,萧送寒知道位置,但却随意挑了个满桌陌生的地方坐下。

  他精疲力竭,为刚才很多的信息一时难以消化。

  旁边有个妹纸注意到他,见他状态不佳,心思也似不在席间,便和同伴大胆地聊了起来:“哇哇哇,我隔壁的好帅,快看快看!”

  隔间坐的女孩一眼过后,也惊地连连大呼:“我的妈,他是不是那个谁?”

  “谁?”

  “郑国霖,小江!长得好像啊我的天!”

  隔壁妹纸激动地快疯了,丝毫不在意这样的秒get是不是会暴露年龄。

  隔坐的女孩比她还紧张:“一个人耶,集美,拿下拿下!”

  妹纸满眼冒花:“怎么拿,怎么拿?”

  女孩飞快支招:“喝酒喝酒,敬他酒!”

  ……

  周琮给的信息比较杂乱,大多数都转存成了电子档,解读起来需要一定时间。

  但有一件事萧送寒心里很清楚,叶子的身份或是出走,不单纯是因为她与萧家血缘关系破裂。往浅一点说,还和她的出生息息相关,往深一点说,或许还和阴阳家、萧家的联合干预有关。

  这让萧送寒联想到一件事:也许汪时暮的悲剧只是看起来告了一段落,可她的举世无助却是在叶子身上悄无声息地延续到了今天。

  想到这里,他恨自己那天晚上没有用尽方法留住她。

  否则以他的身份,他至少可以是她身边最有力的交涉利器之一。

  “帅哥,要喝点酒吗?”

  回忆被打断,萧送寒转过头,看见身边的同龄人手执一瓶苦荞白酒,为整桌喝酒的客人都象征性地点斟了半杯。

  他回神过来自己还在婚宴,礼貌地抬手推掉:“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

  看表情,旁边两个女生的反应激动夸张。

  因是年轻人,萧送寒没想过酒桌文化会在这样的场合大开大合。

  女生也不矜持了,十分豪爽地替萧送寒满上一整杯,先干为尽地冲他吼道:“好不容易热热闹闹的,喝着喝着,精神咱就起来了,帅哥不信,喝两口试试,我这就干了!”

  这些人的灌酒逻辑,让萧送寒有些无福消受。

  他不耐烦地将目光放在身面前摆放的菜品上……一条清蒸鲈鱼,小碟多味花生……

  他心里想,这样的情形如果是叶子在,她大概率会冲上来替他挡下这杯酒吧?

  或许是机缘已到,今时今地,萧送寒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一味明哲保守便意味着事事不能保全。尤其事关她的安危,险象已环生,再藏拙守道就实在就没必要了。

  想通后的他端起酒杯道:“那我……同干为敬。”

  妹纸狂喜,连倒三杯,连二带三灌下去后,发现萧送寒离“醉酒线”还差那么丁点,就拉上隔座的同伴助阵了两杯——两个人,总共五杯,快速有效,午饭还没结束就纷纷意难平地趴在了桌子上。

  “……不是靴……不会喝麻……果然帅哥……都是大骗几!”

  “呜呜呜……”

  人散了大半场,两个女生烂醉如泥被人接回了家。酒宴之后,还有闹婚房一环,萧历川过来看了会他哥的稀奇,发现他自斟自饮状态超纲地又喝了半杯,于是拍拍他的肩,极其放心地去和朋友疯闹去了。

  宴会厅空下来后,婚庆公司开始最后检验设备,拆撤会场上的所有情景鲜花和白色座椅罩。

  工作人员来来回回,不耽误主LED屏重复播放着新人的VCR及部分婚礼跟拍视频。

  “能介绍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新娘耸耸肩:“从小认识,这是我的铁哥们!”

  新郎笑:“她是我的小老大!”

  画外音感叹:“青梅竹马,那你们好甜啊!是不是读书年代两位就在一起了?”

  新郎道:“其实过程还是很困难的,‘熟人作案’风险大、后果重,刚开始是喜欢,但如果最终都想走到一起,需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勇气!”

  新娘望着新郎笑:“不是我追的你吗?你还有这么重的思想包袱?”

  画外音笑起来,萧送寒作为唯一听众,盯着屏幕,不知所以慢慢走向司仪台。

  新郎挤眉看向新娘:“所以你真的这么以为?”

  新娘捂嘴笑:“不然呢?”

  新郎对着镜头:“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也不知道家里给我安排相亲的时候,是谁在哭鼻子,是谁又把身边亲朋媒人得罪了遍。”

  画外音:“哇,这么听来,那看来两位最终走到一起确实经历了不少磨难呢。”

  萧送寒找到舞台的一角坐下,音响声40分贝,艰难险阻瞬间身临其境。

  “困难是有的,但那只是我们以为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跨不过的线,谁方便,谁就跨过去,这件事情也就解决了,否则,也就不会有今天修成正果对吧。”

  “新郎赛高,看来新娘才是被拥抱的那个吧!”

  新娘笑得一直捶新郎的肩。

  画面淡出两人的小话谈,换成了新人十指相扣,穿着白纱婚服在草地上恣意奔跑的场景。

  萧送寒吞下喉间最后一股酒气,学着新郎的手指微屈,伸手,便仿佛穿透了那道看不见的“线”,当真抓住了他那永无止境的念想。

  *

  萧历川还在酒店三楼闹新房,音乐开最大声,人群最拥挤,边唱边跳,过道被塞得水泄不通。

  萧送寒从人群缝隙中找到他,凑过去他耳边道:“你忙完后,就和焕婷带程飞先回北京,我去趟重庆!”

  萧历川压根听不清他哥在说什么:“什么?什么重庆?重庆干什么?”

  “去找叶子!”

  “去找谁,什么叶子?叶子谁?”

  萧送寒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反应过来,嘶声尖叫:“什么!你要去找萧梧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