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诓鬼>第十五章

  程诺惊醒过来,屋顶的灯闪烁了几下,电流传出滋滋的细响,再仔细些,还能闻到橡胶起火的味道。

  然而他无暇顾及,他的胃开始痛了,两天没有好好进食,多年的胃病又发作了,缩成一团的胃袋像是包裹着刀片,每蠕动一下就刮得生疼。

  林木森那边正温和又有力地卡着良萱的喉咙,耐心询问林父林母的下落。

  “我只知道他们去了悉尼,阿森,求求你,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良萱的眼泪都流干了,眼眶又红又肿,她双手握住林木森的手腕,却不敢使劲挣扎。

  她在杜文涛面前多少有些清高,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能指使得动他,但在林木森面前就只剩下顺从和哀求,林木森从来不是能容忍她忤逆的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对方施舍或善心大发。

  屋顶的灯又跳了一下,咔噔一声,正方形的顶灯松动了一角,程诺终于抬头注意到了摇摇欲坠的厚重灯罩。

  林木森用力的动作一顿,松开了紧缩良萱喉咙的手,他抬手拍拍良萱的脸,“谢谢他吧,救了你三次。”

  良萱被他抬手的动作吓得闭紧了眼,再一睁开,病房里只剩窗帘打下的一片阴影,逃过一劫的良萱猛舒一口气,倒回床上。

  顶灯又掉了一角,程诺翻身起床,腿却一软,眼看灯罩将要落下来。

  厚重的顶灯砸在了林木森背上,他一手撑在床垫,用身体盖住了程诺,一手屈起护在程诺头上,他不觉得疼,重物撞击脊背的闷响却让程诺心惊胆战。

  林木森揽着他的腰,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一个吻堵住了程诺所有疑问,渡了一团冰凉的气过去,他难得流露出些焦躁,“含住这口气,别坐电梯,从楼梯下去,到人多的地方去。买最近到悉尼的票,走之前我会去找你。”

  整栋楼的电一齐跳了一下,林木森抬起头,视线穿过楼层,皱了皱眉,他安抚地摸了摸程诺的头,放缓了语气,在程诺侧脸落下嘉奖性质的吻,“抱歉,我之前魂魄刚刚归体不太受控制。乖,去吧。”

  程诺心脏快要跳出胸口,生活被林木森搞得一团糟,还要时不时面对对方反复的情绪,可是就在此刻,程诺还是无法克制地想要多看林木森一眼,他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轻而易举被安抚,继而心悦诚服地想尽可能多地满足对方。

  他披上风衣,含着嘴里逐渐消散的气息,沿着楼梯下去,刚下一个楼层,酒店忽然断了电,空旷的楼梯间只有逃生通道的标识还发着绿光,程诺不敢耽搁,摸着扶梯快速下了楼。

  昏暗中,搜索着整个酒店的黑色雾气和程诺擦肩而过,雾气碰到程诺略有迟疑,很快被忽略过去。

  林木森合上了门,手里出现了五根半尺长的穿骨钉,他一根一根穿进身体,从额头到四肢,穿骨钉一归位,遍布建筑的雾气就被强大的吸力引着钻进他胸口。

  被雾气引来的黑影瞬间覆盖了整个房间,挤压着林木森刚刚融合的魂体,“你逃不掉的。”

  “你可以试试。”林木森出了手。

  程诺一路挤着人多的地方走,刚搭上公交,不远处的酒店突然发生了爆炸,规模不大,但轰隆一下,激起一片慌乱,楼里的住客急忙跑出来,周边的人凑成一堆忙着报警和围观。程诺靠在车窗仔细辨认,爆炸的位置正是他住的楼层。

  夜渐渐深了,程诺站在最繁华的街道,也抵不过街上行人逐渐散了干净,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有些理解林木森对网吧的热衷,那里通宵达旦永远挤满了喧嚣。

  程诺就近找了个大型网吧,没敢点包厢,在大厅找了处座,身边是个烫着锡纸烫的年轻小伙子,桌面摆着啤酒炸鸡,守着大屏幕看《权力的游戏》。

  程诺倚着靠背半睡半醒,中途还被小伙子推醒一次,对方听他肚子一直在叫,又面色惨白,帮他点了份泡面。

  一碗热汤下肚,程诺终于有了困意,一觉睡到清早。

  虽然担心林木森的安危,但是比起能吞下恶鬼、来去自如的林木森,程诺自己才是需要注意安全的那一个,他能帮上忙的,就是老老实实听林木森的吩咐。

  旁边的小伙子一夜不睡还能劲头十足,噼里啪啦敲打键盘,大概是在义愤填膺痛骂结局,程诺从钱包抽出两张现金压在他啤酒瓶下,没等对方留意到,就出了网吧。

  正在招手拦出租车去机场,耳边突然出现程诺惦记着的声音,“坐地铁。”

  他跟着指令往地铁站走,赶上城市繁忙的早高峰,地铁口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吃点早餐吧。”路过报刊亭时林木森又出了声,“抱歉最近没能照顾好你。”

  程诺对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异常莫名其妙,严格说起来,他和真正的林木森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一度怀疑对方根本不记得和自己同过窗。

  至于那些建立在林木森失忆基础上的几个月相处,程诺只觉得,虚假地拥有过就很好,没有被追究欺骗的罪过更是万幸,实在没资格在记忆齐全的林木森面前再提起来,免得自取其辱。

  他姑且当作林木森对饲主的责任心,听话地买了早餐挤进地铁。

  “给郑国云发个消息,让他盯着点元镇,他手下应该有专门负责的人。”

  是个完全没听过的名字,程诺也不多问老实发了信息。

  “你不好奇吗?”程诺简直平静得过分。

  程诺张了张嘴,他的确没什么好奇的,又担心打击到林木森的表达欲,改口配合道,“他是谁?”

  “一个老熟人。”

  所以林木森到底是想让自己知道还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程诺完全陷入了迷思之中。

  当时只选了早班机票,没留意转机事项,不幸选中了近三十小时的航班,转机停留的城市高温大雨,程诺忽然发起了烧。

  他许久没有生过病,一赶上就如山倒,浑身的肌肉酸软到无力,高热了几个小时,烧得他迷迷糊糊梦见了小时候。

  八九岁的年纪,难受了还可以又哭又闹,熬得爷爷两三宿没有阖过眼,温度一升起来,爷爷就拿着酒精擦着程诺的手脚和背心,扇着蒲扇让酒精挥发带走些热度,温度降了些,爷爷又搂着他,轻轻摇晃,哼着不成调的童谣哄他睡觉。

  程诺嫌难听,捂着爷爷的嘴让他别唱。

  正由于缺乏了音乐的灌输,程诺一辈子都在跑调。

  等飞机落地,程诺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出了几身汗,仿佛又消瘦了些,身形已经单薄似一张破网,连路过的风都拦不住。

  就近住在了机场酒店,程诺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再次发起了烧。

  “抱歉。”

  没了外人,林木森终于现了身,他抚过骨骼线条越发清晰的脸,安抚着在睡梦中还紧皱着眉毛的程诺。

  程诺隐隐约约听见林木森的声音,他想,大概是自己没听邹道长的嘱托,前些日子喂林木森阳气太过频繁了些,阳元亏损的报应终于来了。

  好在,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