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坐在老爷椅上,低着头翻找着。
他并不常回大宅。在老爷子生病以后,也没有回来过。这间房子里有什么,千夜不知道。
抽屉里,无数份与合作伙伴签订的合同,公司的财务报表,见不得人的密报。千夜把这些东西累在桌上,翻空一个抽屉,就翻另外的。
直到,他在那个最靠近地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戒指盒,里面不是空的,是真的有一个钻戒。钻戒盒被无数文件覆盖着,压在最底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千夜把盒子里的钻戒拿出来。镶嵌的钻石并不大,但戒指很亮。显然,有人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擦拭。
这不是他的继母日常佩戴的那枚,而且他那枚已经和继母一起入了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在同一个抽屉,千夜还掏出了一封,用黑色的信封包装好的信件。正常文件都用黄色的信封包着,只有这个格格不入。
【经调查,松下玲子以于三个月前遇害,其子失踪……属下一定会经历找回……】
这张纸皱巴巴的,和平整的信封完全不同。这是被人揉过的痕迹,但最后那人又把纸张展开了。
千夜信纸收起来,放回抽屉里。他站起来,开始整理桌上堆开的文件。
无意中,千夜碰掉了那个戒指盒。戒指从里面掉出来,地上铺了厚厚的声音,所以落地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千夜爬到桌子下,把戒指捡起来。戒指盒因为掉在地上的缘故,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挺可惜的,千夜皱起眉。他把戒指和戒指盒一起放到桌上,仔细的端详。
戒指很好,钻石不是那么容易碎掉的东西。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指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H&L】
什么啊……千夜把戒指放下,拿起戒指盒。
千夜这才看清楚,戒指盒并没有破损,那道口子是本来就可以打开的隔层。千夜轻轻一掰,就把戒指盒的整个上层都掀开了。
黑丝绒的内里,一张照片放在里面,已经泛黄。
千夜坐回椅子上,看了很长时间。
那是老爷子和母亲的合照。照片上的松下玲子那么年轻,捧着一束花。她的脸比手里的花还要娇嫩,清浅的酒窝挂在脸上。
那时候的老爷子已经快四十岁了,但也西装笔挺,每一根头发丝都被发蜡固定住。他揽着松下玲子的肩,把她抱在怀里。
千夜把照片翻过来,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是被画了一朵百合花。这是松下玲子最喜欢的花。
昏暗的灯光下,他摸了摸照片上女人的脸。千夜没有松下玲子的照片,这么多年,他对母亲的长相已经模糊了。
现在,他重新记起来了。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和他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这个盒子从重重叠叠的文件下面拿出来。
他打开,就能看见一枚永远也送不出去的戒指,以及那个永远也见不到的女人。
那个女人,经营着一家小饭馆,还在等骑着白马的他来接她。
答案,拿到了。
千夜把戒指盒盖上,关上所有的灯,走出了房门。
“这个一起埋进老爷子的墓里”,千夜把手里的戒指盒交给管家。
“是。”管家道。
这个时候,千夜应该去处理下毒事件,平息那些对他不利的言论。
但他没有。
“仓介现在在哪?”千夜问管家。
“他现在应该在大厅,少主”,管家道。
“好。”
千夜挥退管家,一个人走下楼。楼下是他们的房间,也就是他们三兄弟居住的地方。
所有少爷们的房间都是套间,在千夜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提供给仓介的居住的地方。
仓介是他的贴身仆人有资格和他住在一起。
因为某些原因,千夜不能随意走进仓介的房间,这是他们的约定。同样,仓介也不能去千夜的房间。
但现在……他走进的并不是仓介的房间。这里的仓介是幻境里的仓介,同理仓介的房间也是幻境里的房间,并不是仓介的房间。
这是一个歪理。
千夜打开了那扇门。屋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符合仓介一向简约的风格。
千夜走到书架前,指尖在书脊上滑动着。
找到了。
千夜把一本不起眼,但十分厚实的相册从书架上抽出。
罗生偷偷和他说过,仓介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去洗一些照片,而且他会把照片店的老板赶出去,自己动手。
这个习惯雷打不动,似乎已经很久了。
千夜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发现仓介也没有拍摄风景人像的习惯,平时也不怎么拿着相机。
所以千夜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拍了些什么,还要洗出来。
绿色封皮的相册,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千夜打开封面,扉页上什么都没写。
接着往下翻,千夜盯着里面的内容看了几秒钟,猛地合上相册。他靠在书架上,屏住了呼吸。
这里面,全是他的照片。
千夜重新打开,噼里啪啦的翻着,两只手微微颤抖。相册被他胡乱的看完,每一页他只是匆匆瞟一眼。
上面什么样子的千夜都有,有些表情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出来。
在公司年终会上讲话的照片出现可以理解,还有这张坐在办公桌前喝水的,也就算他偷拍成功了。
千夜的脸一点点变红了。他一屁股坐在仓介的床上,耐下心,重新打开相册,一张张仔细的看过去。
都是些普通的照片,有些时刻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但全都被这个男人收集到了相册里。
千夜生命里的点点滴滴。
在手指掠过最后一页相册纸,千夜眼尖的发现,有一张照片下面,还插了一张照片。
终于发现了!仓介的秘密!是什么东西还要这样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千夜把那张照片抽出来。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阵凉风吹进来,千夜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烫。那是一张,在,那种时候的照片。
什么时候拍的啊!他怎么做到的啊!
他把那张照片塞回去,懊恼的把相册合上放到书架上。他正想走,余光却看到,在书架上,还有一本样式一模一样的,紫色封皮的相册。
……
时间不早了。千夜在仓介的房间里浪费了挺多的时间。但他运气不错,仓介一直都没有过来。
千夜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是时候回去了。
一阵眩晕之后,千夜回到了幻兽森林。
仓介在那里等他,千夜一点也不意外。但狄然也在草地上等着,就很奇怪了。
狄然看到来人是千夜以后,眼底的那种叫做期望的东西消散了。他重新低下头。
左手上那股凉滑感还在。千夜攥紧手里的照片,不动声色的先放进了口袋里。
“你回来了”,宁様从帐篷堆里探出头。
“嗯。”千夜看了看周围。
已经有很多玩家回来了。幻兽潮过后,森林里的幻兽数量减少了不止一点点。好在玩家们现在可以联手捕猎,这样一来战线就可以拉的很长。
“少主,要一起去打猎吗?”仓介走到千夜身边。
“先等等,你和我来”,千夜把仓介拉到他们的帐篷里。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千夜拿出自己口袋里的照片。
千夜脸皮还是不够厚,没有拿那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千夜另外选的,上面的千夜只穿着了一件白衬衫,躺在床上睡着了。
“你解释一下吧”,千夜沉着脸,把照片扔给仓介。
“哎呀”,仓介一直看着千夜,他发现某人的耳朵已经红了。
“这是那天,少主从餐会喝醉回来”,仓介道,“外套和裤子也是您自己脱下来……”
“我问的是这个吗?”千夜从他手里夺过照片,“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拍我!”
“个人爱好,无可奉告”,仓介笑道。
“……”千夜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我有一个问题,”仓介道,“这么多照片,少主怎么就选了这张呢?”
“个人爱好,无可奉告。”
“这样啊”,仓介一脸遗憾。
“我给了少主这么多选择,但少主却没有给我机会”,仓介把手插进口袋里。
“什么?”
“因为我找了少主整个房间,就只看到一个和我有关的东西”,仓介拿出一个方形的东西,在空中挥了挥。
“但既然,少主把这个放在床头柜上……”
在看清之后,千夜的瞳孔一缩。
那是他和仓介在孤儿院里的合影。照片里,他板着脸,才十岁的人就那么苦大仇深,倒是仓介笑得一脸开心。
这个男人,连相框都没拆,直接整个拿来了。
“不是约好了,不许进我的房间吗!”
“哦?那少主您手里的照片是哪里来的呢?”
“……”千夜闭上了嘴。
“再说了,幻境里的少主,不是真正的少主,同理,少主的房间也不是真正的房间”,仓介道。
“我没有破坏与您的约定,对吧。”
魔鬼。
千夜清了清嗓子,“我是少主,你是下人,我进你的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等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你”,千夜道,“不经过主人的同意,擅自拍照……”
千夜说到一半,就被仓介打断了,用一个熊抱。
“千夜”,仓介道,“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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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把自己的脸转过来,刚想骂他,但没发出声音。仓介难得那么正经,眼里只有千夜一个人。
修鞋老爷爷宁様,正坐在帐篷前,任劳任怨得在做工。她的帐篷就在千夜他们的隔壁,距离还是很近的。
天色已晚,顾哲他们打猎还没回来。宁様从图纸中抬起头,一眼看到隔壁帐篷里的剪影。虽然模糊,但是可以看出,有两个狗男人正头碰头凑在一起。
……
单身了二十年的宁様,愤愤抬起锤子,在材料上凿了一个洞。
爆炸吧,现充。
第二天一早,宁様起来,发现狄然还站在草地上,等待某人回来。
“狄然”,宁様道,“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睡了,只是起得早”,狄然黑眼圈都出来了。
“朗卫还没回来吗?”刚起床顾哲打了个哈欠。
出来接水的苏子律听到了这对话。她一个人走到河边,水里她的倒影很清晰,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昨天神已经播报了。大部分玩家都出了幻境,最后的幻境结束,还有五天,他们就要回地球了。
如果,朗卫还不回来……
——————
幻境里,朗卫跪在地上。他给眼前那人缠着绷带,以他最快的速度,但血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他的第五次幻境。
“重来!”五分钟后,朗卫抬起头,看着天空。
马上就是第六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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