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燊看到这个孩子，一下子有些恍惚，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很瘦，宽大的校服露出来的身体，像是营养不良，而小孩的眼睛却很亮。
顾燊知道那是最后的光，只要那光消失了，他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野兽。
就像，小时候的许淼那样。
如果不是许淼就在他身边暴跳如雷，他甚至会以为，这个孩子就是许淼中了什么咒术变的，实在太像了。
小孩盯着他，像是小时候的许淼在审视他，审视他把他的人生弄的一团乱。
顾燊有时候在想，要是许淼小时候，没有遇上他就好了，他不必一无所知地就和他绑在一起，可以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你发什么呆呢？赶紧关门。”许淼伸手要拿掉顾燊握着门把手的手，那突如其来的温度覆盖在自己手上，让顾燊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许淼的脸挨得很近。
金发棕瞳，眉目深邃帅气，脸也棱角分明，透露着十足的成年男性的气息，这让刚才还眼前还是幼年时期许淼的他有些错乱。
他慌乱地别开视线，抿抿嘴，转身对那孩子说，“你是迷路了吗？”
小孩摇摇头。
“他怎么可能迷路！你是不是傻子！他肯定是闻着味找过来的！”
狼群对阶级总是很在意，这东西刻在许淼的DNA里，小孩对顾燊的想法简直就是在挑衅他的地位，这他怎么能忍！
他一口吃不到的东西，就他个小屁孩还敢惦记！还敢专门找上门来，这可是他的地盘！他的！
许淼不知为何，视线被拉向了顾燊的腺体，他本能地看向了自己最在意的最想守护的东西上，这一看他更气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顾燊又问，他看着那小孩。
“这还用说嘛！”许淼快气晕过去了。
小孩看了看许淼，又摇摇头，然后他拿出一张纸。
顾燊伸手接过，发现是早上在课堂上发下去的一张公会宣传页，小孩把他叠成了一小块，露出来可以看的那块上面写着他们两人可以接关于异常生物的委托。
“看来是委托人。”
许淼一把抢过那张纸丢到外面，然后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对顾燊说。
“你敢放他进来我就走！”
然后小孩就被顾燊带到了客厅里。
“你在这里坐一下，要喝水吗？“顾燊问着，在客厅旁边的开放式厨房里找着什么，家里是没人生火做饭的，这个厨房里的柜子都是许淼用来藏零食的，因为顾燊不让许淼把吃的带到房间里去，许淼只好塞在这。
“哎！这是我的零食！”许淼一路追着顾燊抢他手上的东西。
“你不是绝食吗？”顾燊冷冷地说。
“我不绝！我吃！我现在就吃！“许淼猛地拆开一包薯片往嘴里倒，还把那些糖全都塞进嘴里，反证就是顾燊手里拿着什么，他全拿来吃了，甜的咸的味道全混在一起，许淼嚼的想吐，但还是吞咽着，顾燊皱着眉头看着他吃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许淼一礼拜来第一次吃东西，顾燊短暂地沉默了一会让，又从许淼的零食堆里拿了一些放到小孩面前。
然后他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快噎死的许淼，一杯放到小孩面前，小孩并不吃零食，倒是拿起水杯咕嘟咕嘟地一口气都给喝完了。
“还要吗？”顾燊问。
小孩点点头，顾燊又给他倒了些，许淼终于顺下了食物，可是还是很生气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一副要和小孩不共戴天的样子。
他故意把呼吸声弄很重，还频率特别快，想让顾燊注意到他，可是并没有，顾燊留给许淼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小孩趁着顾燊准备本子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许淼，许淼对他挥了挥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小孩赶紧收回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顾燊问道。
“安东。”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听到小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可是语气却很成熟。
“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顾燊问。
安东垂下视线，晃晃腿，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想上学。”
顾燊记录的笔停了下来，严肃地看向安东，“只是因为这个吗？”
“嗯。”
顾燊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打量眼前的小孩，“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根本就不用送！他自己会回去。”许淼赶紧从沙发上窜上来，跑到顾燊身边说。
“不行。我不可能放任未成年的异常生物在外面。”顾燊抬头皱着眉头对许淼说。
“你特么！”
许淼刚想说什么，安东站了起来，他扯了扯顾燊的裤子，用那脆生生的声音平静地开口说道，“我的家在南边一个公交车站旁边。”
“好，我开车送你，你先在门口等我，我去找车钥匙。”顾燊也站起来。
安东点点头，小跑着自己门口的换鞋凳子上坐好，但他一直回头看着顾燊，许淼瞪了他一眼，他才收回视线低下头。
顾燊走向卧室，去拿自己的车钥匙，他刚打开书桌的抽屉，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关门声。
“你别去了，我送他回去。”许淼说，“你也累一天了。”
顾燊拿起钥匙，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工作。”
“不行，我去送。”许淼很坚定。
“你会开车吗？”
“我……”许淼一时语塞，没人想到，他这满分帅哥居然不会开车，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他刚成年就被选做鬼王，经常要干些有的没的，当然压根没空学开车，而且他——
他穷，他也买不起车。
“我打的。”许淼脑瓜子飞速旋转。
“太麻烦。”顾燊伸手，要开门，许淼赶紧握住门把手，顾燊皱着眉头，看着门把手上许淼的手，他也不好去抢。
于是他收回了手，可这动作许淼看在眼里，他只觉得刺眼，再加上顾燊对那小孩的纵容，他不知怎的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这么讨厌我了？碰都不想碰我。”
“我没有讨厌你。”顾燊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他的眼睛始终不去看许淼。
“你不相信我，却相信一个想法都写在脸上的小孩，只是单纯的来找你，不想上学。”许淼盯着顾燊的眼睛。
顾燊沉默着，看着许淼身后的门，许久他才别过视线到许淼脸上，“那你怎么不相信我？”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
“我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小孩？”
“我不是——”许淼很快地反驳道，但是又好像说不出口，“我是怕你……我是怕我不是你唯一的那个……”许淼低下头，烦躁地看向一旁。
“饿着可以忍，不让标记也能忍，但是我不能忍这个，就是不行。”
“……”顾燊皱着眉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不定他有家人。”
“不可能。”许淼回答，“他没家人，我知道，这□□崽子和我一样。”许淼的语气似乎松懈了，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一眼顾燊。
“你绝对不能做他的监护官。”
“……”
“我要你保证。”许淼说。
“好，我保证。”顾燊淡淡地说。
“还有你下次不许因为他凶我！”许淼摁下了把手，要开门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这件事。
“这我无法保证，这是我的职责，你对任何人有任何威胁，我都会判断是否要阻止你，逮捕你，压制你或者杀了你。”顾燊冷冰冰地念着，他不常一次性说很长的句子，但是每次说出来，总是很吓人。
许淼在顾燊说杀了你的时候笑了笑，他看看顾燊的嘴，就是这么张好看的嘴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得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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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淼暧昧地在顾燊脸上看了看，然后才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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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说不清具体的地址，也无法导航，三个人坐在车里，在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路上，跟着安东的指示开着。
“到这边再左转一次。”安东说。
“喂臭小子，你当我傻吗？你带着我们兜圈子？”许淼坐在后排，踹了一脚安东的座位。
“重复了吗？”顾燊在一个有路灯的路边停下，回头看了看许淼，又看了看安东。
“昂，他故意从不同的路绕向同一个可视状况很差的路口，然后在你看不太清路的情况下让你向另一个方向转，再绕回来。”
“小崽子，你骗得了人类，可你骗不了我。”许淼把脑袋探到前面，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安东。
顾燊没在车里开灯，本该黑暗的空间里，安东却感觉身边有股绿色的光线，转过头去，是许淼盯着他，许淼的棕色瞳孔在黑暗中可以呈现绿色。
可是安东的眼睛也并不隐藏在黑暗里。
而是呈现出金色的细长竖瞳。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能够反射光线的眼睛让安东的视线无处躲藏，许淼虽然照顾燊说的，不再对这个小孩释放杀气，可他的眼睛见过血和死亡，这对同样是兽人的安东来说十分骇人。
但这时候，车里突然亮了，橙黄色的灯光撒下来，让绿的金的眼睛都回归了平常。
“安东，你是在隐瞒什么吗？”顾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