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纯爱派>第125章 怪物-11

  艾森要改bug,晚点去找他们,因此这项行动就只有安德烈和小贞参加。

  哦不,还有另一个主角,名叫克劳夫的男生。小贞给安德烈看了他的照片,高年级的学长,阳光帅气,兼具运动感、时尚感、书卷气——取自小贞夸夸录。

  “而且啊,我跟你说,他非常尊重女性,还参加我们学校的女生权益保护活动,女生们举办活动的时候他都去帮忙,还在报纸上写支持我们的文章,支持穿衣自由、经期去羞耻。而且他不争不抢,不加入什么官僚的学生会,从来不摆架子,对后辈都很好……优点是夸不完的。”说着从安德烈手里拿回手机,笑起来,“你觉得呢。”

  手机被抽走,安德烈便靠回KTV包间的卡座沙发上:“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小贞的脸当场冷了下来:“我又没有问你意见。”

  “你刚说……”

  “我那是陈述句。”

  安德烈看她不高兴,只好举举手:“好吧,毕竟我只看过照片,我知道个什么。现在要我打电话给他吗?”

  小贞深呼吸,把手机递给他:“这样,你按号接通然后递给我,不然我自己没有勇气,给。”

  安德烈接过来手机,很正常地拨号,小贞在旁边脸色发青。

  “喂,”男生接了电话,语气很懒散,“谁啊?”

  “克拉夫你好,贞德·克拉克找你。”安德烈说完小贞从埋着的沙发堆里拉出来,手机递给她,她脸上红得要滴血,人还在往旁边跑,还好安德烈眼疾手快,手机塞给她后,自己先溜出了门。

  他站在门口抽烟,抽了大约两分钟,门拉开了。

  小贞扭着一双手,眼神往天上瞟,笑眯眯地:“那个……他等下来。”

  这结果安德烈一点都不惊讶。但他还是拍拍小贞的肩:“恭喜你啊。别扭捏了,一点不像我认识的你。”

  小贞利落地打了一下他的肚子,然后又切换成一副少女模样:“那我是不是要做什么准备啊?”

  安德烈指了指角落的小桌:“那里面有避孕套,需要什么打我电话,记一下我手机号吧。”

  小贞照做,又问他:“我能不能喝酒呢?”

  “喝我叫的吧,等下我去点,你就不要让他点了。”

  “好,为什么呢?”

  安德烈委婉地回答:“他点度数会太高。”

  小贞想自己待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练习一下微笑,安德烈便先离开,他去楼下吧台点了杯柠檬水,断断续续有人上前跟他聊天,坐在旁边找话题,安德烈三言两语推辞掉,他心情不大好,有点出神。

  不多会儿,他就听到门口的响动,几个男孩儿走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克劳夫。他边走边跟其他说:“我靠,我真没骗你,我操,简直了……”

  他们问了房号,没有过去,先去了洗手间。安德烈放下柠檬水,跟了过去。

  几个男生在洗手间里放水,克劳夫对着镜子整衣领,喷香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有个红鼻头男生问他:“哎,她不是那个得绝症的吗?快死了吧。她这病传不传染啊。”

  “不传。”克劳夫捣鼓自己的头发,“我他妈查了才敢来的,当我傻啊。”

  红鼻头男生笑起来:“最好传染,哈哈哈,到时候我们就说他殉情了。”

  “少他妈放屁。”克劳夫瞪了他一眼,然后接着说,“等会儿你们先别进,我先上,她肯定处女,我跟她说我也是,哎,老黑,酒带了吗?”

  刚放完水的一身黑衣服的男生转过身,点了点头,走过来洗手:“带了,量不大,上次那女的差点没醒过来,得小心点。”

  有个绿格子衣服男生问:“她醒着能愿意吗?”

  “能,我就说反正你都这样了,对吧,一个也是,两个也是,有什么差别。”克劳夫转过身,“她快死了,她有什么好在乎的,她肯定什么都不在乎才想的啊。到时候她晕晕乎乎,我劝她两句她肯定答应,她都已经浪了,她还担心什么。”

  穿校服的男生也凑过来:“哎,你们有没有看前段时间上映的那个电影,那男生死之前也是想跟人打一炮。”

  克劳夫问道:“打成了吗?”

  “忘记了,就记得那女的特漂亮,然后他最后反正也没死。”校服男补充道,“我估计这婊/子也是看了这个电影发/浪呢,也不想想,男的女的能一样吗?”

  他们嘻嘻哈哈笑起来,克劳夫说:“这种电影就应该多拍点,我跟你们说,我在她们女什么权益保障,我操,简直了,跟她们说‘性自由,你自由’……信手拈来,你们都去试试我靠,那些长得帅的、学习好的,都不愁没逼操,我觉得咱们的路线,就是得走贴心好男人你懂吧。”

  有人从安德烈身边经过,请他让让,洗手间的男生们望过来,安德烈转身先离开了。

  他们整理妥当,换了背包后,朝二楼房间走去。

  穿过走廊,快走到房间的时候,看到走廊前面不远处,有个穿很贵西装的男人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他们。

  在大人面前很收敛的几人本想绕过去,但西装男站直了,稍稍挡了一下路。

  克劳夫问:“您有什么事吗?”

  “有。”安德烈回答,然后望了望包间。

  几人心里有些明白,克劳夫又问:“您认识克拉克同学?”

  “这些都不需要讲,”安德烈说,“接下来你们要这么做:你们轮流走进去,每人讲出她的一个优点,告诉她你欣赏她、喜欢她,很高兴见到她,给她一只玫瑰花,然后走出来。明白了吗?”

  几人脸色大变:“你他妈傻逼吧?让开。”

  安德烈笑了下。

  一分钟后,仰头止鼻血的克劳夫问安德烈:“大哥,玫瑰花哪里买啊?”

  十分钟后,男生挨个排成一列,站在门的一侧,安德烈站在另一侧点点头,克劳夫先推开了门,然后安德烈拉上门,虚掩着。

  里面小贞跳了起来:“我天,你的脸怎么了?你的腿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完全没事,我好得很,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克劳夫慢吞吞地拖着不怎么灵便的脚走过去,刚坐了一下又因为腿弯得疼弹了起来。

  小贞说:“你坐啊。”

  他答:“我站着挺好。”

  小贞便点点头:“那行,那我就坐着了。你要说什么?”

  “嗯。”克劳夫掏出一支玫瑰花,“亲爱的小贞同学,从你入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你有一种未经规训过的野蛮活力。我记得在开会时大家讨论激烈,气氛尴尬的时候,你总能讲出一些很无厘头的话调节气氛,你是那么特别,就像一堆颜色中最特别的那种,或许不是鲜艳夺目,但与众不同。你会被想念的,被我也被大家。谢谢你今天想起我,很荣幸能被你喜欢,但我还是觉得不合适,我……”

  “好吧,”小贞打断他,“知道了。”

  克劳夫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花递了过来,小贞指指旁边的水瓶:“放里面吧。”

  放好花之后,克劳夫又白站了一会儿,不清楚该做什么,然后想该道别了,就弯弯腰想拥抱一下,小贞仰仰脖子躲过去:“不了。”

  “……哦,那……”他搓了搓手,“我先走了?”

  “嗯。”

  门口下一个应该进的人小声问安德烈:“我们是应该吻一下她的手吗?”

  安德烈回答:“不。”

  他们进去,对着并不熟悉的女生搜肠刮肚地想一些赞美话,很困难,可当他们以为能来上一个难过的陌生女性时,倒是很余裕,大约是特定的赞美涉及到心意,于是如此艰难,对着笼统的女人发/情,却太容易。

  直到花瓶里满是玫瑰,男生们在门口垂头丧气地集合,低着头准备听安德烈训话,但安德烈什么也没说,挥挥手让他们走。

  然后门被拉开,小贞面无表情地拿着花瓶:“别忘了这个。”随手扔到了他们身上,转身回了包间。

  男生们却去看安德烈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狼狈地捡起书包,安德烈说:“收拾一下啊,别人踩到多不好。”他们赶紧蹲下来捡。

  安德烈也转身离开,他们看他走远,交头接耳:“妈的,这女的有姘头啊还找老子……”

  等他们走了以后,安德烈才回到包间,小贞正一言不发地坐着,KTV的彩灯在她脸上花里胡哨地转,流光溢彩也遮不住她冷淡的面色。

  安德烈走过去坐下:“你知道?”

  “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从洗手间回来。听到了。”

  “抱歉。”

  “你道什么歉?”

  “为这种情况。我该知道的时候就让他们走的。”

  小贞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没让他们走。”

  安德烈叹了口气:“我觉得……让他们走的话好像他翘掉了你,你会失望吧。我也不知道……我不太会带孩子。”

  小贞转回头:“我感觉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为他们那种人不值得的……”

  “不是为他们,是这种感觉,这种……”小贞迫切地盯着他,“你明白吗?我就是……”

  安德烈担心地扫了她一眼:“你还好吧?”

  “我这个人其实对自己很有数的,我知道我长得一般,成绩一般,家境一般,没有特长,没有才能,扔到人群里马上看不见,所以我本来一直觉得死这事我没办法,所以我不爱去想。但是,我操,”

  小贞咬着牙齿,“为什么他们不去死?”

  “我说真的,为什么?比起他们来我算是好人吧,我从来没迷/奸过任何人吧,我没犯过法吧,我规规矩矩地活到现在,连条鱼都没杀过,凭什么我死他们不死?”小贞双眼充斥血丝,来源于愤怒而非悲伤,“公平吗?公平吗?他妈的公平吗?叫他们去死啊!”

  “还有,还有……想自杀的人,他们也想死啊,他妈的整天说自己有这个病那个病,说他们活不下去,他妈的去死啊,跟我换命啊,凭什么我要生病啊!我操,我操!”她语无伦次地讲着,又突然站起来,狠狠地踢向沙发,双手挥舞着,脚狠狠地踹,接着扑上去撕咬,像头绝望的野兽。

  她翻滚着,扯开自己的领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安德烈过去扶起她,递给她一杯水,她像是在哭,像是在吼,推开安德烈又开始在四处破坏,她磕伤了自己也全然不在意,血在她脚腕上渗,染红她的袜子。

  艾森走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转头看安德烈,安德烈摇摇头。

  他轻手轻脚地绕过正在发狂地喊着“去死去死”的小贞,坐到了安德烈身边:“她的‘愤怒’这个阶段来得比普通人要晚啊。”

  “‘否认’的时间太长了。”

  小贞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立刻坐直,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我知道了。”她说着站起来,从果盘里拿出水果刀,转身就向房外走。

  “你知道什么了?”安德烈跟上去。

  小贞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声调平平,听起来更加渗人:“实现公平,我去杀了他,他今天羞辱我,他这种烂人能活我不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去杀了他,杀了他我不亏。”

  他们朝外走,KTV工作人员跟上来:“拿我们东西……哎,里面怎么回事。”

  艾森挡在他面前:“多少钱,开价吧。”

  天已经黑了,小贞拿着把水果刀不管不顾地直挺挺向前走,路灯们交替着拉她的样子,也没能拽慢她一分,她双眼红通通,嘴唇颤抖机械地重复“杀”与“死”,弓着背、低着头、抬着眼,眼神乍望如同一只被火快烧死的狗,垂死挣扎,火最后烧到了双眼。

  安德烈追上她,拉了她的手臂一下,仿佛碰到了一块钢板,被大力地甩开,她自己也摔了一下,又粗鲁地爬起来,继续前进,走,走,走。

  “小贞……”安德烈不再伸手拉她,只是跟在她身边。

  艾森迈着长腿跟在后面。

  他们引来路人的侧目,小贞仿佛一根直线向前捅,竟然直挺挺撞上一棵树,然后奋力踹、奋力踹,怪这棵病恹恹的树生不逢时偏偏挡住她的路——就像这世间的一切,偏偏跟她作对。

  她的脚本就在流血,她这样不知疼痛地踹,安德烈听见她骨头歪断的声音,于是他一把把人拉回来。

  她转过头张嘴就咬,赶来的艾森握住她的手臂,夺下了乱挥的刀,小贞开始狂叫,仰着头抓乱自己的头发,就一个毫无生路的人来说,发发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她的精力确实异于常人,或许因为压抑得久了,她报复的心愿如此强烈,又开始去抢刀。

  艾森忍无可忍,蹲下来抓住她的两侧手臂,晃了晃她,冲着她吼:“你去杀谁?他住哪里你知道吗?!”

  小贞停了下来,像个暂停的机器人,她那咄咄逼人的双眼盯着艾森,艾森回看着她。

  就在这时,安德烈突然意识到,艾森和小贞某些程度,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小贞眼里燃烧的火逐渐化成水,从她不甘的脸上滚过去,在愤怒的脸上流出几道悲伤的轨迹。

  她泪眼模糊,不停重复:“不公平……不公平……”

  艾森说:“确实。”

  她指着背后那颗病树:“我跟它都在死……”她指着对面马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车道和都市,“没有人看我们一眼。”

  艾森说:“没有。这事我们只有自己来。”

  安德烈低头看了一眼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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