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纯爱派>第92章 下等-1

  安德烈早上醒来,头疼欲裂。他记不太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浑身湿漉漉地躺在浴池边,衣服还潮湿着,头发也是,身上散发着一股雨和土的味道。他猜想他或许是想去洗个澡,但误打误撞走到了浴池。他头晕得厉害,还非常反胃恶心,想吐。

  赫尔曼起床去洗手间,经过浴池,透过玻璃推拉门,发现了浴池边的安德烈,赫尔曼手插在睡衣的口袋里,看着他,嘴角不太明显地撇了一下,转过头走开了。他去洗漱,洗漱完毕后,安德烈只听见啪地一声,赫尔曼离开了。

  没有问一句。

  有股火气忽地冲上来,安德烈站起来跟了出去。他拉开门,正在下楼梯的赫尔曼回头看了一下他,脚步没停,语气平常:“你醒了。”

  有个侍从站在楼梯架空层,赫尔曼从他那边拐进去,去了更衣室,从一个女侍从手里端着的布绒立台上随便拿了一支手表,然后边戴便向里走,去选领带和鞋。

  “正好你醒了。”赫尔曼跟他身边的人说:“去告诉萨缪尔,早餐加一份。”

  “我想跟你谈谈。”

  安德烈说完这句话,看着赫尔曼的背影一动不动,在这静止的背影里,以他对赫尔曼的了解,赫尔曼正在不耐烦地皱眉。但赫尔曼不会表现出他的不耐烦,尽管他其实是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

  赫尔曼转回头,果不其然面色平常,带着他独有的浅笑:“当然。你想谈什么?”

  “我最近感觉非常糟糕……”

  安德烈刚开了个头,赫尔曼便插话:“哦对,心理医生,我前段时间忘记了。今天会请人来……”

  “你能听我说完吗?”安德烈抬了抬声音。

  赫尔曼的脸色冷了冷,安德烈舔舔嘴唇,低下眼。

  “没必要发火吧。”赫尔曼说这话的语气重了很多。

  “我只是想谈谈。”

  赫尔曼看着他,然后简单挥了下手,周围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等人一走完,安德烈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一直说这是心理问题,不,这不是,有鬼……”赫尔曼觉得很无语地转开脸,安德烈绕过去,“我从没有因为自己的问题麻烦过任何人,我本来也没有打算求你,但这段时间一切都不正常,我觉得自己被操纵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们?谁?”

  “早上好,爸爸!”

  艾森跳着从楼梯上滑下来,跑到他们身边,赫尔曼蹲下来抱了抱他,艾森的手臂搭在赫尔曼的肩上,抬头看安德烈,眼神动了动,用一种似乎带点意味深长的语气对安德烈说:“早上好。”

  “早上好,艾森。”安德烈转头看赫尔曼。“我不是这里唯一能见鬼的人。”

  赫尔曼站起身,似乎在用为数不多的耐心在回复:“还有谁?”

  安德烈看艾森,这种事情上,他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盟友,甚至有可能全世界他就只有这么一个盟友。艾森的话赫尔曼一定会听,艾森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安德烈,安德烈需要外界的帮助,他自己二十多年的自虐般的“鬼缠身相处之道”几乎已经逼近极限。

  艾森和安德烈对视,赫尔曼发觉不对劲,他低头看艾森,又看安德烈。

  他皱起眉问安德烈:“你什么意思?”

  安德烈希望艾森回答,但是艾森没有出声。

  赫尔曼拉艾森的手:“艾森,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艾森这么回答,耸了耸肩,“他今天好奇怪哦。”

  安德烈愣了一下。

  赫尔曼蹲下亲了亲艾森的额头,拍拍他的背:“去吃饭吧宝贝。”

  “哦好。”艾森看了眼安德烈,跑开了。

  赫尔曼伸出手指逼近安德烈,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我警告你,不要把艾森牵扯到你的疯病里来。”

  安德烈猛地一把攥住赫尔曼的手:“你说我什么?”

  “你脑子不清醒,听力也有问题吗?他是个小孩子,你发病也要适可而止。”赫尔曼看了一眼安德烈的手,安德烈松开他,“我说了我会给你找个医生,我就会给你找个医生。安德烈你是个成年人,差不多得了。”

  “我正经地跟你说话,你以为我在胡言乱语。你对我没有一点尊重……”

  赫尔曼不耐烦皱起眉:“你希望被人尊重,就做点值得人尊重的事。你看看你自己,你照镜子吗?你一团糟,像块发臭的抹布。你在地上随便躺,如果我养条狗,二十七年,它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卧,什么地方不可以,你却随随便便摊在地上,像一团烂泥在家里到处扔……”

  安德烈扬起声音:“我他妈告诉你,不要这么跟我说……”

  但赫尔曼的脸上透出他从未显露过的狠厉,声音压低,一字一句地警告:“不要,在我家里,冲我大声讲话。”

  这种来自绝对权力的压制,一瞬间压倒了安德烈惯以为常的荒蛮肆意。依照残酷的动物世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赫尔曼与他现在胜负分明。

  赫尔曼收了收气势,后退了一步,扫视了一眼安德烈:“老天,你不能好好着装吗,像个乞丐。”他随手抽了条领带准备系上。

  “我出去见医生。”安德烈说。

  “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出去?”赫尔曼从他身边走出去,“我让医生来。”赫尔曼出了门,对一个等在门边的侍从说:“随便拿双鞋,我去楼下换。”

  安德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除了头晕恶心以外,他还有了新发现。他发现赫尔曼,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你以为你了解一个人,是被什么冬天里温暖的茶暖手的时候,冲昏了头,还以为他人生里穿过那么多荆棘,斗过那么多恶棍,仍旧平和勇敢,就像杀了恶龙的勇士传说。可现实大概并非如此。他的剑和王冠上既然有很多血,他又怎么会无脏无污。

  想到了这个,安德烈最终觉得有点好笑。他转回头,艾森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看着他,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安德烈干涩地眨了下眼,很平静地问:“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说了我爸会担心我的啦,那我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啦。”艾森走过来,“我爸连发动机都拖着不给我买。”

  艾森拉住他的手,眨着碧绿色的大眼睛:“你生气了吗?别生气啦。我来帮你解决吧!反正我爸也解决不了。”

  安德烈的手动了动,想要抽出来,艾森急忙用两只小手轻轻地拉住他,然后想了想,吻了吻他的手背:“我保证,我来帮你。”

  安德烈因为过于疲惫,什么也没有说,他走出了门,艾森哒哒地跑在他身后,他有预感,他取代了飞机,成了艾森现在主要的探索和取乐工具。

  他上楼的时候,发现昨天安排给台苏里的房间已经空了,就随口问了一句:“搬走了?”

  萨缪尔回答:“是的,搬到楼上去了。更方便一点。”

  安德烈笑起来:“方便谁啊?”

  萨缪尔没有再回答。

  尽管如此,安德烈并没有特别地把这些事以及艾森的捣乱放在心上,他上午仔细思考了一番,最近有个更奇怪的人让他觉得不详。

  那个神父。

  安德烈没有去理会艾森在折腾什么,任由他去。上午十点,一个叫尤里乌斯的心理医生来给他看“病”,安德烈草草地和医生聊了两个小时,医生写了点什么东西,他们还喝了点茶,不大像治疗。安德烈当然也没对医生抱希望,敷衍了事而已。

  他认为不可靠的艾森和什么都不知道的医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过家家的游戏接近尾声,安德烈要再一次拯救自己。

  于是他下午就翻了墙,准备出去找神父谈一谈。之所以不走正门,是因为他其实不太相信萨缪尔,萨缪尔对爱得莱德家族的忠诚远非道德约束内的普通程度。

  但安德烈没走多远,就发现跟着他的艾森了。

  艾森跟得鬼鬼祟祟,但他穿了件红色毛衣,戴着金色别针,白色短裤,还有一双卡其色皮鞋在他走路的时候啪嗒地响着。安德烈转过身的时候,他猛地缩回树后,皮鞋还在外面伸着。

  “……”

  安德烈盯着他,艾森过了一会儿才探出头,再探出身子,理了理头发,背着手走了过来。

  “好巧。”艾森打招呼。

  “……”

  今天天气有点热,艾森白净的脸通红,银金色的头发有一些垂在脸边,在他脸上和睫毛一起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在竖直秀气的鼻子侧面打了个弯,刚巧坠入他的眼睛里。而艾森因为干燥一下下舔着嘴唇,把嘴唇舔得更红,整整齐齐的牙齿像一颗颗珍珠,嘴巴不停地聒噪着。艾森没有因为这个美少年在解释什么就停下来听,但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不自觉地便会善待美人,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自顾自转身走了。任由艾森去。

  而艾森决定正大光明地跟在他身边。

  “安德烈你要去找谁?”

  安德烈回头看他:“你那么聪明,自己猜。”

  “你信教吗?”

  “不信。不过有必要的话可以信。”

  艾森不屑地撇撇嘴:“现在宗教已经不流行了,我在书上读到过,宗教的辉煌时刻已经过去啦,各大教派信徒人数都在减少,而且无法吸引到新的人来信,究其原因呢,是因为和平,如此长时间的和平在历史上都是很少有的,而宗教是不安的人救助的疏解口;当然,各宗教领袖中再没有经营人才也是一方面原因啦……”

  他说着瞟安德烈,安德烈毫无兴趣。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教堂的门口,远远地就看见神父在前院里种花。虽然木栅栏很矮,且小门也没有关,安德烈还是找了找,找到了一个铜铃,他刚想摇,艾森就好奇地凑上去,安德烈让给他,艾森郑重地摇了摇铜铃。

  神父回过头,看到人,急忙站起来,边把袖子往下放边走过来,走到他们身边,又把领结整理好,朝两人欠欠身:“欢迎。”

  “下午好,神父。您在种什么?”

  神父请两人向里走,经过他的花田,介绍道:“矢车菊。我的一位朋友从家乡送了我一些种子,它能够开出红色的花。您喜欢吗?我送您一些?”他看向艾森,“不知道您家里有没有矢车菊?”

  艾森百无聊赖地耸耸肩:“不知道,你问园丁啦。”说着朝旁边看,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想去坐秋千。

  安德烈看着神父,压低了声音:“矢车菊有什么功效呢?驱鬼吗?”

  神父的眼神回到安德烈身上,顿了几秒,笑笑:“不,驱鬼有别的办法。”说着请了请,“里面说吧。”

  安德烈看了一眼艾森,后者分了个心思给他:“你们去吧,我在这里转转。”

  “很高兴你愿意谈。”

  在神父的办公室,他给安德烈倒了一杯茶,又把糖块碟一起递过来:“怎么称呼您?”

  “安德烈。”

  “那位呢?”他指了指窗外正在看藤架的艾森。

  “这跟他没关系吧。”

  神父笑了下:“当然,如果您不想说。现在来谈谈‘鬼’的问题吧。”

  安德烈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是鬼对吧?”

  “残存的灵魂。”

  “不管怎么称呼它们吧,总之它们缠上了我……”

  “它们缠上您,是因为您杀了人。”

  安德烈话头骤停,干咽了一下,面色平常地喝了口茶:“不对我用敬称。”

  神父笑笑,又接着说:“但我不是法官,自然没有资格审判你。”神父说,他画了个十字架,两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稍稍前倾,“但我可以帮助你。”

  “你能让它们消失吗?”

  “你不再杀人以后,还有新增的吗?”

  安德烈摇了一下头。

  “那答案已经有了。”

  安德烈皱起眉:“不是新增的问题,现有的已经够了,我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神父给安德烈的茶杯里添了茶:“你想过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你身边吗?不是所有杀过人的人都会遭遇这些的。”

  “想过。”安德烈故作轻松地耸了耸僵硬的肩,“可能因为我有负罪感吧,潜意识里想它们来惩罚我?……所以它们可以缠在我的身上。”

  “那你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呢?我是说,怎么接受这些,让它们不会干扰你的生活。”

  “我还有一个……人格,”安德烈说这话的时候躲了一下神父的目光,“他和它们打交道。它们来到的时候,他就会出来。”

  神父垂下眼睛想了想:“他替你赎罪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看起来不太想聊这个:“人格的事不重要,只要没有鬼缠身,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第二人格,我的生活才可以回到正轨。”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赫尔曼,便又接着说,“总有人觉得我表现出来的问题就是我真正的问题,不是的,我表现出来的已经够好了,我已经尽力让生活继续了,如果我实在无能为力,那就代表我已经到极限了,只是解决我并不真正解决任何问题……”

  神父慈爱地看着他,安德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舔舔嘴唇道歉:“不好意思。”

  安德烈又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他抬眼看了看神父,“我在想或许我该一个人待着,你知道吧,就像动物世界,受了伤的大象会独自到山洞里等死,亲密关系如果不能让人安心,这种时候反而更是增加折磨。”

  神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安德烈注意到他手背上的纹身,想问但又作罢。

  “你说到这和负罪感有关,为了消除这种负罪感,你有尝试什么吗?”

  安德烈想了想:“有个概念我想先说清,我的负罪感并不是……这么说吧,这些人渣假如死在别人的手里我不会觉得很可惜或是他们生命珍贵,我的负罪感来自于,是我动的手,而我动手也只是因为我没什么选择,这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神父平静地看着他:“你还在逃避。”

  “……”

  “你说你是因为有负罪感才招致它们,在我看来,你的例子恰恰相反,你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负罪感,矛盾又躲避,才来到了这一步。你没有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就无从谈起忏悔,没有忏悔,就没有赎罪,没有赎罪,就没有解脱……”

  安德烈站起来:“如果你们神父驱不了鬼,我可以换一家。”他说着要走,神父起身挡住他,伸手放在了他肩膀。

  那瞬间仿佛有千斤之中从他背上被人暂时卸了下来,猛然间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随后神父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安德烈下意识地跟了一步,又发觉不妥,退了回来。

  “这是什么?”安德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神父闭着眼睛,垂着头喃喃自语:“‘求你听我的祷告,容我的呼求到达你面前’……”说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安德烈干咽了一下。

  神父抬起头看他:“你需要求助于更高的力量。”

  安德烈觉得这不是当然的吗,不然要找心理医生吗。“我知道。”

  “或许我们应该常见面。”

  安德烈还有点失神,他又坐了下来,喝那杯没喝完的茶:“也许吧。”

  神父要绕回桌后,经过窗户,向下看了一眼,看见池塘边的艾森正抬头看他。神父和艾森对视了两秒,走回了桌子后面。

  “如果我常来,算是信教了吗?”安德烈疑惑地问,看着神父平静的脸。

  神父慢慢地说:“首先你要承认自己的罪,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手上沾了他人的鲜血,犯下罪过的人要首先承认自己的罪。”

  “……”安德烈喉头动了动,没说认罪也没说不认,他搓了搓双手,抬眼看神父。

  “忏悔。每日对罪过忏悔,将惩罚的十字架背在身上,生命的一切,包括这甩不脱的死魂灵,都是赎罪的一部分。”神父的双手交叠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平和而沉静,像小溪中的水在流,清澈遥远,安德烈猜这是因为神父自己相信,才使得他的话语中就诞生出力量,即便安德烈这样的亡命徒,也会下意识地退避几分。

  神父的手放在安德烈的手背上:“躲避是没有意义的。”

  “但其实,你能做到把我身上的鬼驱除吧?搞个仪式什么的。”安德烈眯了下眼盯着他,“你只是不愿意做。”

  “是的,我不愿意做。”

  安德烈翻手扣住神父的手,用了点力道,话语中透出威胁:“那如果我逼你呢?”

  神父的手被压得发青,但脸色不变,平平静静直视安德烈:“‘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

  安德烈放开手,苦涩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好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信教就信教吧。”

  还有句话他没说,他就知道,内心信仰力量过于强大的,多半都有点疯。比如这位神父,很难用普通的思维去理解,如果神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逻辑安德烈马上就理解了;可神父不,神父要你跟着他忏悔,好像这忏悔能生出力量,非要本不觉自己有罪的安德烈认罪,像是要按一匹野马喝水。神父看起来生活窘迫,要是能拿钱解决就好了。安德烈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早学会对有信仰的人避而远之,他们为某种概念去献身的姿势,让安德烈觉得很可怕,而不是可敬。

  但有求于人,还是废话少说。于是安德烈说:“我会来,按照你的要求做,但我不能保证任何事。”

  神父朝他笑笑——或许是神父脸型的原因,他看起来总是带着点苦相——回答他:“欢迎你来。”

  跟着神父下楼的时候,转角时安德烈的衣摆撞了一下墙,发出轻轻的一声“咚”响,安德烈愣了一下,停了脚步,伸手向口袋里摸,而神父已经先行走出教堂,向站在池塘边的艾森走去。

  安德烈掏出那小玩意,还在一闪一闪发着红光,但做得太粗糙,拍拍还能听到回音。

  神父走到艾森身边,弯下腰,和善地问艾森在做什么,喂金鱼吗?

  艾森皱着眉,抬起眼盯着神父,单刀直入地问道:“你骗他入教吗?”

  神父直起身:“我是传教士。”

  艾森信誓旦旦,有点生气:“书上不是这么写传教士的。”

  “你读的什么书?”

  艾森没有回答,又说:“这事应该由你解决,我有我的计划。”他像是要别人把他的玩具还给他一样声明道,“你离我们远一点!”

  “恐怕我做不到。”神父依旧满面和煦,“我也有我的计划。”

  艾森撇了撇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转过头看池塘,还有点忿忿,突然他疑惑地转过头,感到神父把手放到了他的背上。

  ——然后推了他一下。

  就在这时,安德烈从屋内走出来,晃着手里的零件,叫了一声:“艾森——”

  艾森感到神父推他的手立刻换了个方向,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他的脚在地上打了个圈,往后踉跄了几下,背撞到了神父,神父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松开了他。艾森立刻几步迈开,甩头回去盯着神父,照旧看到一双平静的眼,只是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垂在身前。神父对上他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转开了头。

  安德烈走过来,把拆碎的零件摊在手里给艾森看:“这是你的吧。”说完注意到艾森脸色苍白,“你怎么了?”

  艾森这才回过神,盯着神父,而神父似乎有点紧张。

  安德烈站直,狐疑地看向神父,艾森拍拍他的手臂:“没事。走吧。”

  安德烈牵着艾森的手向外走,艾森迈出台阶时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中站着的神父。神父穿着黑黢黢的牧师服,在夕阳下投下一根笔直的影子,他背着手,消瘦的脸庞平静、和善又隐隐有些悲哀的神色。

  然后避开了艾森的目光。

  安德烈走出很远发现艾森还在走神,拽了拽他的手:“怎么了?”

  艾森严肃地说:“我觉得,刚才那个神父想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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