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师父讲到这里,问道:“大家可知道这位商人是谁?”

  座下立刻有弟子起身答道:“这位商人就是我们自己!”

  比丘师父又问道:“这四个老婆分别代表什么?”

  座下的弟子们沉默了,风一啄抓耳挠腮,陷入了妄想之中,四个老婆,整日被美女环绕,那是一件多么逍遥自在的生活,实不知老婆还有表法的意思。

  比丘师父见大家没有发言,便说道:“第一个老婆是指肉体,不论是寿长还是寿短,死后还是要与自己分开;第二个老婆是指财产,即便在世时积攒的再多,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第三个老婆是指自己的妻子,活时两人相依为命,死后还是要分道扬镳;第四个老婆是指自性而言,人们时常忘记它的存在,但它却永远陪伴着自己。‘自性’也就是我们说的明珠一颗。”

  风一啄听后,恍然大悟,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妄想羞愧不已。

  比丘讲经说法结束后,风一啄回到自己居住的石窟,一进门便看见朴天坐在石窟里,一脸的沮丧和愤慨。风一啄刚要开口问平安,猛然瞧见朴天的头顶上漂浮着一个五色球,当即吓得目瞪口呆,指着五色球说不出话来。

  朴天见风一啄脸色有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由得脸色一冷,愠怒道:“一啄,我刚回来,你一惊一乍的,是何道理?”

  风一啄再仔细一看,五色球消失了,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风一啄见师父生气了,赶忙陪着笑脸说道:“师父莫怪!刚才是弟子眼花了,以为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东西。请问师父到北方见到雄力和师弟了吗?”

  “哼!这次他们跑得快,没有寻到他们,来年我还会前去寻找,不报此仇,誓不罢休!”朴天一掌重重地拍在石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风一啄看着师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心中的一切清明和智慧都会让仇恨之火烧尽。比丘师父常说,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平日即使积累了再多的功德,那也是“火烧功德林”。

  当晚,风一啄合眼朦胧时,意识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秃鹫子,跟我走吧!我让你尝尝碎体、千刀万剐之苦。”

  随后,风一啄看见自己的魂魄飘出了体外,而自己的身体还躺在石床上。风一啄挣扎着想回到身体里,但是那一股强大的牵引力让他身不由己向石窟外走去……

  恍惚迷离间,风一啄的眼前猛然一片明亮,头脑瞬间清醒,耳听着沉重的呼吸,风一啄发现自己长了一个长长的鼻子,变成了一只肥头大耳的猪,此时,奔跑在田间地头,一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风一啄左右一看,这群人已围成了一个圆圈,有的拿棍棒,有的拿绳子,还有的拿着一个布袋,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风一啄知道这些人抓住自己决不会有好下场,出于本能,只有拼命奔跑。其中一人说道:“这头大肥猪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被宰了,才逃跑的?”

  风一啄听到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暗暗叫苦,原来自己是要待宰的猪,心里明知道难免一死,还是用尽了洪荒之力蹦跳躲闪,希求逃出生天。

  一番追逐下来,风一啄被一个人挥舞的棍棒狠狠击中前腿,“咔擦”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风一啄惨叫一声,跌卧在地上。立时有几个人扑过来,用布袋套着它的嘴,预防它咬人,还有几个人用脚狠狠地踩住它的头部,另有几个人拽过它的四只蹄肘用绳子捆绑起来,绳子勒在断裂的骨头上。接着,人们拿来一根粗木棍穿过它的四蹄,朝天抬着走,风一啄痛得大声嚎叫。

  到了屠宰场,人们把肥猪用力扔到地上,眼看着刀俎在左,汤锅在右,风一啄浑身上下籁籁颤抖,看看自己这肥胖的躯体,不知将要被分割成多少块,做谁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不免凄惨欲绝。

  当人们把肥猪抬上案板,四肢固定住准备宰杀时,屠夫一拉拽,风一啄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左右震荡,神魂如从头顶上飞出,又落了回来。刀光在眼前闪跃,哪敢正眼视之,只好闭上眼睛哀嚎。

  屠夫手持尖刀,指着风一啄念叨:“猪啊猪!你莫怪!你是人间的一道菜,他不吃来我不宰,你找吃的去讨债。”

  随着话音落下,屠夫的尖刀捅进了风一啄的喉咙,然后摇撼摆拨,把血泻到盆盎中。那一霎时的痛苦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风一啄用力弹着捆绑着的四肢,悲声长嗥。血放完了,屠夫又一刀捅在它的心窝上,痛得再也嚎不出声音了。

  风一啄以为自己死了,不再遭受痛苦的折磨,可是自己的意识却一直是清清楚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开水烫,然后吹皮、刮毛、开膛破肚,再大卸八块,最后被屠夫带到集市售卖。

  集市上人来人往,买肉的人很多。屠夫每割一刀,风一啄便感觉疼得深入骨髓,遇到爱计较、挑肥拣瘦的买家,屠夫左一刀右一刀,疼得风一啄想叫也发不出声音。尤其是遇到需要肉馅的买家,屠夫把肉切得更细,然后手持两把大刀上下飞舞剁馅,每一刀剁下去,风一啄便疼得死去活来,嗔恨心起,怨天怨地怨佛菩萨为何不保佑自己?

  好不容易等肉卖完了,风一啄听到一声大喝:“秃鹫子!拿命来!”

  “啊!……”风一啄吓得大叫一声,坐起身来。

  “一啄,你怎么了?”朴天听到风一啄的惊叫,飞快地赶到他的床前,关切地问道。

  风一啄满头大汗,心有余悸地看了朴天一眼,又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身体,衣服像水洗一样,再看看四周,石窟、石床,原来是梦一场,可是梦为何感觉那样真实?

  自那以后,每晚入眠,风一啄在合眼朦胧后都会变成各种各样的逃命动物,被猎人瞄准的梅花鹿,一箭毙命;被老虎追逐的山羊,命丧虎口;被渔夫鱼叉射中的鱼儿,被孩童戏耍致死的鸟儿……

  两个月下来,风一啄被噩梦折磨得痛苦不堪,容颜憔悴。朴天见他如是模样,甚是心焦,却只能在石窟里走来走去,无能为力。

  又是一个夜晚,风一啄决定打坐不再入眠。

  夜半时分,一阵轻柔的风吹进室内,风一啄立刻陷入了沉睡状态……

  又是一阵恍惚迷离,风一啄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被一片云雾缭绕,四周是白茫茫一片,不知身在何处?

  随着一声娇嗔,一只纤纤玉手像掀帘子一样掀开了云雾,风一啄眼前一亮,一位身穿白色拖地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女子眉眼如画,肌肤如雪,体态修长,妖艳无比。

  风一啄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女子,口中涎水直流。白衣女子抬起手,勾勾削葱根般的手指,娇媚地一笑。风一啄顿觉耳热眼跳,热血上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为何怀中的女子如此滚烫?”风一啄仔细一看,怀中抱的哪里是女子,分明是一个烧得通红的铜柱!

  风一啄吓得魂游天外,魄散九霄,还没来得及撒手,“嗤嗤”的声音不断响起,身体在烧焦中化为一股股青烟,直到灰飞烟灭。

  铜柱消失了,风一啄的身体在一阵清风中又生了出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当风一啄茫然无措时,随着一声娇嗔,白衣女子又出现在眼前,风一啄立刻忘记了炮烙之苦,两眼又开始放光……

  这一夜,风一啄无数次拥抱铜柱,又无数次重生,直到黎明时分,才从大汗淋漓中清醒过来。

  风一啄看着石窟外明朗的天空,身心是难以形容的疲惫和无奈,不能再继续这种让人快要癫狂的生活,我必须找到解决噩梦的方法。看着身边满脸关切、欲言又止的朴天,师父这里虽然有温暖、有关怀,却不能真正帮到我,我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