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感受不好,就秦渡而言倒不是不能忍,他年纪轻轻升为少将衔,不光是家世背景助他仕途通达,那也是他流过血拼过命换来的荣耀。

  他在借调到陆军前,曾隶属于空军某特种部队,那支部队培养都是以一当十的特殊士兵,他们相当于军中的尖刀,哪里情况特殊,哪里任务艰巨,他们就被派往哪里。

  秦渡执行任务期间,数次游走于死亡边缘,最危险的一次他们一致十人小队,队友全部牺牲,他运气捡回一条命。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仅是功勋,也是他曾数次接近死亡的证明。

  窒息的痛苦,比起过去的经历,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没有因为濒死的痛苦而慌乱,还不到绝望的时刻,他不懂法术,只凭直觉去感受这具身体,他想掌控四肢,夺取新娘的身体控制权从吊绳下自救。

  他认为只要改变新娘死亡的结局,就可以脱离这种意识附在别人身体里的局面。

  在他全神贯注想着“让我动、手动起来”时,他的终端上接收到一条系统通知。

  【玩家秦渡突破极限,觉醒精神力,自动开启精神力等级检测。】

  记忆幻境里秦渡惊喜的发现新娘的手当真按照他的意志动了!

  【检测结果:精神力等级C……精神力峰值突破上限,重新检测。】

  秦渡操纵新娘的手往上伸,接着他感觉到手腕能转了,跟着是小臂、胳膊、肩膀——一只手能动、双手都能动。

  他双臂向上抓住霞帔,做出引体向上的姿势。

  新娘头一次上吊,经验不足,用的又是嫁衣配套的霞帔不是麻绳,没有结成刚好套住脖子的绳圈。他将身体往上虬,脑袋便钻出了出来,成功自救。

  以新娘本身的体质,是没有这个力气自救的,秦渡没深想,当他从吊绳中脱身,他便再次失去了身体掌控权。

  【检测结果:精神力最高峰值A级,稳定值B,最终等级B级。】

  “为什么救我?”新娘站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或者说是透过镜像中她的眼睛注视秦渡,“反正是要死的。马上就要拜堂了,婚礼结束他们就要把我封棺下葬。与其被活埋,不如现在一死,死后我还能化成厉鬼报仇!埋进他们丁家坟地里,我到死都不得自由!”

  镜中的她眼睛划下清澈的眼泪,她怔然抬手抹脸,摸到的却是黏腻的血。

  她凄然一笑:“晚了,晚了!哈哈哈哈!”

  鬼是没有眼泪的,鬼只能泣血,那流的也不是真正的血,是阴气。

  “为什么我逃跑的时候遇到的不是你?!你为什么早点来救我!!!我已经死了啊!”她猛地推倒妆镜,不想再看镜中那个会流眼泪,像活人的一样的镜像。

  秦渡沉默的看她发疯,听她凄声质问,以他的身份性格实在不该说风凉话,可当他看到她冲到喜堂,要杀那不仅不帮她逃跑还喊人来抓她的客人时,他忍不住再次夺取身体控制权。

  那客人确实对不起她,说难听的是帮凶,但秦渡不能认可亲手杀人报仇的行为。

  她杀对方不是报仇,是泄私愤,是私刑。

  时代背景或许不同,公义公理不如现代那么昭彰,这种行为却终究不可提倡。

  冤冤相报何时了?唯有律法、公义能某一刻终结这些爱恨恩怨,不至于社会失去秩序。

  秦渡完全夺得了身体控制权,借由她的口对她说:“你错了。”

  此话出口,身体立刻疯狂扭动,她在夺回身体,她要用自己的双手掐死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

  “第一步你就错了。你能偷跑出房间,找到来参加婚宴的客人,就不能自己逃出府外?”秦渡一边压制她的意识,一边说。

  “丁家大门大户,外面不可能是荒郊野岭,客人能来,你也能走。别说你是个小姑娘跑不远,指望一个陌生人就有用了吗?求人不如求己,没有谁必须为你负责。而逃跑这种事最忌泄密,你却告诉别人你要跑,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被出卖之后,你又做错选择。你竟然自杀……”秦渡说到这里不由得皱眉,“没到必死的境地,你就放弃了?”

  不!她没有放弃!

  她只是斗不过丁府人多势众,她只能选择自杀变成厉鬼来复仇,而且她死前以为死了就不用再结冥婚,哪想得到死后不过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结婚。

  她以为死亡是解脱,是她的自由。

  “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应该放弃反抗,自杀是最无用的反抗行为。因为你死了,并不能改变什么。”秦渡表达是他心中所想,或许在旁人听来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想想他的工作就明白了。

  他不畏生死,奋战在最危险的地方,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为的是什么?是建功立业吗?

  当今时代,建功立业不需要拿命去拼。

  他出身军政之家,不论从军从政都可以纯走仕途,不需要进特殊部队。

  他是为了那份保家卫国的信念选择了这条路。

  他和他的战友,和军中无数无名的士兵,他们用自己一条命换来数不清的人安居乐业。若是牺牲的人知道他们所保护的人如此不珍惜生命,自我放弃的选择自杀,他们失去的那条命又算什么?

  新娘夺回了一双手,恶狠狠掐在自己脖子上,怒声吼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才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根本不懂我有多绝望,要不是活不下去,谁会想死呢……呜呜……”

  她哀声痛哭。

  自杀的人是多么绝望才有勇气去杀自己啊!

  多少普通人连杀鸡宰养都不敢看。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明白,他没有心!

  秦渡不懂,他当然不懂,他心志坚定,意志坚强,他不能理解弱者的无奈和绝望,就如他在新娘上吊时,在窒息濒死的痛苦下仍能冷静思考,努力自救。

  他不懂她的痛和苦,所以他不该劝她向善。

  同时他依然不能认同她的行为。

  她没错,他也没错。

  事实的结果是,她死后依旧被困于丁府,依旧要结冥婚,只是她从受害者变成了刽子手。她将手伸向了无辜的、陌生的玩家。

  作者有话说:

  新娘这只厉鬼是无法救赎的,她很可怜,很无奈,但不重要,所以侧重写秦渡视角,不细写她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