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褚叙一听, 拔腿朝机房冲。
他跟霖烁两人一起撞开机房门口的保安,进去就抓住白溪,一把子拦腰抱起。
导播人傻了,不还比赛呢嘛, 什么情况。
两秒后他切换直播镜头, 被迫进入中场广告。
被抱起一半的白溪一头雾水, 疑惑地抬眼看褚叙, “干嘛呀。”眼神往下拎,落在胸前褚叙的手上。
褚叙认真地回答他:“抱你啊,抱你去医院治疗。”
白溪:……
周围突然噗地几声,和褚叙的认真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白溪稍微有些尴尬,嘴唇微微扯了两下, “你先放我下来,我是手疼, 不是腿疼。”
刚才团队赛进行到一半, 双方比分一直吃紧, 不分上下, 白溪忽觉十根指头发麻, 抓鼠标的动作一度出现僵顿。
细心的李子木发现后, 跟周子洋咳嗽两声,一合计, 便有了周子洋举牌暂停, 说队长手动不了这事。
原本白溪还想解释, 结果发生褚叙从外面冲进来, 将他从电竞椅上抱起来的突发状况。
入竞三年, 打过无数场比赛, 发生过的状况不计其数, 如此啼笑皆非还是头一回,白溪应该严肃的。
但看褚叙乌黑的眉毛因为担心而皱到一起,他怎么也责怪不起来。
“行了,我手确实有点问题,既然比赛暂停,我去下后台,让贺勉帮我把封闭打了吧。”
褚叙这才想起来,贺勉的电话还没打通,他压根找不着人。
后台休息室,舒成洙带着队员过来关心白溪,问他的手有没有事,耽不耽误比赛,还能坚持不。一箩筐的关心话噼里啪啦,说得白溪像跟要残废了一样。
“没事,我们队长好得很,休息几分钟就好。”周子洋一边说,一边推壤舒成洙。
队长打封闭的事,怎么能让敌对知道。
可舒成洙却说:“别推呀,我是好心,brook打封闭的医生还没有来,先暂停比赛无大碍,等brook打完再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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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溪手伤的事,队友们不知道舒成洙是怎么知道的。但褚叙清楚,舒成洙一开始就知道这事。
并且,舒成洙的想法和褚叙不谋而合,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褚叙肯定顺水推舟。
“延迟比赛吧,晚一天也行。”
但于官方来说,延迟打会影响他们的赛事准则,也会让直播时长延迟,受损的可就是游戏公司和直播公司的双重利益。
说什么,官方也不同意。
与此同时,赛委也提出他们那方的想法。
“要是没请赛委决断就算了,现在请了赛委过来做裁判,那么就没有中断比赛,改天再赛的道理。任何战队举办比赛,即便是联盟主席,也要遵循基本规则。”
褚叙确实是出于私心,想改天再战。但赛委和官方的要求,他也理解。一时,褚叙陷入两难境地。
“最长能延多久。”褚叙带着商量的口吻跟赛委说话。
赛委回答:“四十分钟,最大限时了。”
也就是说,褚叙必须要在半小时以内找到贺勉,替白溪打完这针封闭。
否则白溪真的扛不下去。
但电话又是打了几通,贺勉的电话依旧关机。
赛委也不想NBN输给韩国队,他们见brook刚才的比赛频繁出现失误,便说:“如果Byl那边也出现问题,由他们提出来,比赛是可以按照国际友队要求改选时间。”
又当又立就属赛委做得最漂亮,褚叙想骂人的,不过看在赛委给了他最大宽容度,他只好琢磨去跟舒成洙商量,看他们能不能出点什么状况。
哪怕是能拖出半天,给自己争取找到贺勉的时间。
突然,赛委有一名裁判匆匆从那边跑过来,边跑边喊:“出事了,Byl那边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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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褚叙跟着赛委裁判赶到Byl休息室时,见Byl的队员有一半都蜷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个个满脸通红,眼神虚无,咬着嘴唇,呼吸急促不稳。
“什么情况。”褚叙惊呆了。
还有一旁的赛委也跟着吓坏,“不能是集体中毒吧,这……”这要传出去,得了,得赶紧送医院。
大家都开始急,舒成洙却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没事,小状况,不用送医院。他们就是误用了些东西,现在身子骨发热,等缓个半天就好。”
话落地,赛委的心才跟着落地。
“发热,不用去医院,那那那,赶紧吃点药吧。”
舒成洙说:“……药,可能不大抵用。”
事后褚叙才知道,Byl这眼熟的“病状”与他上次在办公室的“病状”一模一样。
他把舒成洙拉到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见他们这样子像人为,你不会是让他们用了……什么东西吧。”
舒成洙很满意自己的队友现在的表现,“啊,说了用了些东西,身子骨发热嘛。”
“什么东西。”
“催情剂啊。”
“催……”
褚叙是彻底被舒成洙这老家伙震住,打比赛就打比赛,带什么催情剂,有病呢吧。
但舒成洙说:“兄弟,不是我说,你得回去感谢感谢你们队那突破手,周什么,子洋。不是他给我们这玩意,兄弟我也帮不了你。”
褚叙懵了一瞬,“等等,你说这玩意谁给你的?周子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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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成洙听说要他们队也出点什么事,赛委那边才能正大光明延时比赛,便不慌不急去找NBN几个队员商量,问他们怎么让自己队出点事,又无伤大雅。
周子洋起初不理解舒成洙的做法,按理说,对面是最巴不得brook手伤上场的人,这样他们才有赢的机会。
偏偏舒成洙用瞧不起的眼神看周子洋,“心胸狭窄了吧,我舒成洙看中的是公平竞争,谁他妈想跟一手伤选手打,赢了不光彩,输了我面子里子全都掉一地。”
说这话的时候,舒成洙是经过很大一番思想斗争。毕竟真要brook缓过来,或者打了封闭上场,他们Byl能不能赢下这一战很难说。
一旦输了,现在的九子还会不会跟着他也不好说。
即便跟着他,他带着九子灰溜溜回韩国,大抵也就是Byl最后一次站在赛场了。
值不值,舒成洙摸着胸口扪心自问了八百遍。
后来他见NBN的队友,为了brook的手伤齐齐想办法,跑遍了场馆各个办公室,他便上前逮住周子洋问。
“喂,即便你们为brook争取到时间,他最终赢下这场比赛,他也已经退役,不是你们NBN的选手,荣誉也不在你们身上,值得吗?”
周子洋当哪里来的宵小,转身一拳头差点揍在舒成洙脸上。
“滚你大爷,就只有你们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家伙才那么在乎个人荣誉。我告诉你,即便NBN今天输了,也不是我们队长一个人的责任。荣辱与共,胜负不论,懂吗?”
也就是周子洋这番话,突然点醒了舒成洙。
他一瞬间回想起了自己的电竞生涯,十几年,因为在乎“舒成洙的荣誉”,他抹杀掉了选手的功劳。
他好像从来没有把他的选手当做队友,而只是当成了为他赢取荣誉的工具人。
以至于在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时,他们才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站上另一个能给他们更多荣誉的地方。
之后舒成洙跟周子洋说:“替brook争取时间,我能帮你,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们能出点什么事,可以无伤大雅。”
周子洋不算信任舒成洙,但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他死马当活马医,不得不信舒成洙一把。
所以他给了舒成洙一瓶,自己准备用来跟李子木温存的催情剂。
“我没有无伤大雅的东西,有伤大雅的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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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成洙原本很犹豫,让自己队员用这个东西,那不是坑人嘛。
再说这是比赛现场,传出去了以后又是笑话。
可是他没想到,队员知道后,竟然一个个主动用上了。
透明色液体倒出来,唰唰两下掌心抹匀,就搁自己脖子上擦。
看得舒成洙眼睛一愣一愣的,“别,你们慢点,不用这么急。”
狙击手KS是第一个擦完催情剂的人,他擦上后很快就脸红,他跟舒成洙说:“教练,我们不怕使这玩意,我们只怕胜之不武。”
舒成洙当即就呆住。
他没想到,从来不反驳他安排的队友,在这会说出了内心话。
原来他们知道自己跟陈辉合作,他们也知道自己想利用brook手伤拿到这场比赛的决胜权,他们更知道自己带他们来中国打这场比赛的真正意图。
赢,是每个选手站在赛场冲锋的目的,但不折手段的赢,却是选手心底无法站立起来的自尊。
所以KS又说:“如果今天,我们就那样赢了手伤的Brook,我们不觉得这样回去是一件光荣事。相反,我们会选择永远的离开你,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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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的种种加一起,舒成洙彻底醒了。
他不再执着这场比赛的输赢,也不在执着过去离开他的队友。
KS说得对,我们Byl也可以像他们NBN一样团结,荣誉与共,不论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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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Byl休息室出来,褚叙准备亲自出场馆去找贺勉。
但他被白溪拦住了。
白溪很心疼这段时间,褚叙对他的忍让和支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白溪认命,或许贺勉是真的有事。
“算了,这么多年靠打封闭走到现在,也或许,老天是真的要我安心退役,我认了。”
褚叙以为老婆就这样放弃了,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曾经年少的自责又重新袭上心头。
“我可以找到贺勉,如果找不到,我就再找李勉王勉过来,也要你漂漂亮亮打完这场。”
白溪笑了,拉住褚叙的手,他忍着手疼轻轻扯笑:“傻瓜,没有封闭针,我照样能漂漂亮亮打完。”
只是输还是赢,白溪心里也没有谱。
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手还能动,输赢他都无愧于心。
这么多年,执着于赢比赛的白溪在这一刻释然。
他想通了,他的生命不止有电竞,还有白家的生意,还有褚叙。
可是在下一秒,霖烁带来了一个人之后,白溪重燃了胜负欲。
“我找到了,贺勉他出了车祸来不了,但他拜托路人送来了封闭针,你们谁会打,brook自己能打吗?”
白溪破笑:“能,我不能打,褚叙能帮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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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刚才还说尽人事听天命呢,这会儿就突然执着起来。
褚叙拿着封闭针管,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打针第一次,我不专业啊老婆。”
“没事啊,当老婆我也第一次。”
褚叙:“……我是说,我怕我下手,把你打疼了。”
白溪莞尔失笑,“是吗?那你干我的时候我也很疼。”
“我——”
褚叙彻底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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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的,褚叙什么都可以听老婆的,但是要自己在老婆手上扎一针,还得做到内心一点起伏都没有,压根不可能。
所以他手抖啊抖,迟迟下不去针。
他怂啊,就没这么怂过。
白溪看着他好笑,一把抓住褚叙的手,仰头亲了上去,“你要是紧张,我允许你吻着我,替我打这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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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NBN以新战队的身份亮相在CFPL的总决赛现场,白溪和褚叙两人手拉手坐在台下。
他们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坐在观赛台上,看着新任队长谷淼带着NBN走上红毯。
褚叙笑问:“老婆,退休下来,你看着谷淼他们有什么感觉。”
白溪莞尔抿笑,“功成身退,孩子喂大了,老父亲功成身退的感觉。”
说着白溪脸上还显出隐隐自豪。
褚叙酸了,“他们是孩子,我也是孩子,我还比你小三岁呢,怎么不喂喂我。”
自从跟Byl那一战之后,白溪就天天陪着褚叙上班下班。
“你还想我怎么喂,上班喂,下班喂,饿着你一天了?”
褚叙顿时脸爆红,边红边害臊笑了,“白少公子,你现在说话都这么直接么,一点不给我心理准备。”
“不然呢。”白溪接道,“不知道是谁,给我打完针之后还提要求,必须天天喂才能抹平内心受到的小惊吓。”
“——不是你吗?嗯?”
“……”
两人在台下有说有笑,丝毫没注意到台上的谷淼已抬起手臂指向他们。
“无论是TOP还是NBN,我们永远都忘不了我的队长,那brook,所有人最亲爱的队长。”
白溪原本是低调来看NBN走红毯,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他会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谷淼指向自己,白溪蹭地一下从座位站起,抓住老公褚叙就赶紧离开。
“走、快走,别回头。”
身后一度传来——
“brook别走啊!brook说两句!您的徒弟都当家做主了,您跑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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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夕下,褚叙牵着白溪走在A市的滨江路上,往年追逐过的梦随着这一江河水静静流淌。
褚叙问白溪:“那么喜欢打电竞,又为什么在最后跑掉。”
白溪稍稍往石栏上一撑,轻巧坐在石栏上,“你猜啊。”
“我猜,你是嫌麻烦。”褚叙低低下巴,用额头碰触白溪额头,“你最怕被采访了,你怕被他们询问,那场比赛中断期间,你都做了什么。”
也是啊,知名电竞选手入竞三年,靠着封闭针一步一步走向电竞巅峰,说出去多励志。
brook的名字必定会成为圈内又一次神话。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白溪轻轻抬起下巴,呼吸着褚叙身上的香气,“我上次说我想通了,是真的想通了。”
“什么东西。”
“电竞啊。”白溪又道,“我的生命不止有电竞,还有白家的生意等着我去继承,还有你,等着我去爱,明白么?”
褚叙一瞬破笑,“原本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现在看来,是有些多余。”
白溪“噢”一声,“什么礼物。”
“这个嘛,你现在不需要了,那就让它变成我心底永远的秘密,好吗。”说完,褚叙双手将白溪拢进怀里,旖旎亲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