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 白溪、褚叙、舒成洙，全都讶异看向霖烁，眼神出奇一致。
——你，在说什么？
霖烁嘴角微勾, 轻声失笑。
“都这么看我, 什么眼神。”
白溪和褚叙没搭话。
倒是舒成洙问霖烁：“你说什么, 请再重复一次。”
霖烁已经走进用餐区, 一身黑色风衣显得无比轻松。
“我说，解散好了呀。”
他边说边跟白溪和褚叙挑眉，算是招呼。
接着左手抖了抖衣领，走到舒成洙身旁，右手跟舒成洙的几个队员say hi.
之后续道：“Byl九子好啊, 昨天我在官博发消息，说TOP无了, 你们没看到吗？”依旧是玩笑一样的声调。
Byl成员看着霖烁很茫然, 无一人理他。
霖烁没所谓, 再是轻笑一声, 转头看向舒成洙, “舒教练, 你也没看见？”
舒成洙从讶异到回神花了五秒钟。
“我看见什么？”
“我在官博说解散呀。”
昨天舒成洙特意去TOP官博溜达，谁知道没进去就被网络卡了出来。
等网络好了再进, 那条消息已经被大家当做玩笑过去, 一堆人在评论区刷——
【TOP要是无了, 我们都无了。】
【这玩笑一点不好笑。】
【有老霖在, TOP怎么会无！】
【就Byl那几个渣渣, 他们不要脸开挂, 根本不可信。】
【理他们个屁！我不许TOP解散！】
【叫Byl滚吧！】
……
这给舒成洙气得, 当场摔了手机。
“看来你是看见了。”霖烁见舒成洙怒意渐现，舌尖在嘴角顶了一下，笑问，“被气到了？”
舒成洙吸吸鼻子，白溪和褚叙都看着他。
“没有，不是。”他端出国际友人的礼貌回答，“是我忙得没时间看你们官博。”
哈……霖烁失笑，一巴掌重重拍在舒成洙肩头，关切问候：“别这样舒教练，有话直说……我们是朋友。”
-
白溪和褚叙自始至终没有打断霖烁跟舒成洙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霖烁脑子瓦特。
霖烁对舒成洙的态度和昨天截然相反。
就连舒成洙也觉得霖烁对他出奇友好，解散说得爽快利落，一点没有反驳的意思。
霖烁更是从头到尾都在笑。
不但笑着答应舒成洙解散TOP，还笑着跟对方说再见。
阴谋！
肯定有阴谋！
舒成洙连连带着他的九个队友离开。
Byl走之后，霖烁笑着在舒成洙的位置坐下，说的第一句话是——
“这佬真善良，走还给我们剩这么多吃的，来来来，他付钱我们吃。”
“……”
白溪和褚叙双双无语。
终于，白溪忍不住问霖烁：“为什么答应舒成洙，我们解散，这事不是有转圜的余地？”
霖烁被一瓣橘子哽住，猛咳几声。
褚叙也是开眼了，附和白溪说：“爱财的霖老板居然会说出解散两个字，还对那头猪如此友好，冲他笑得那么可爱。”
咳咳咳——
阴阳怪气，霖烁加剧咳嗽。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积点口德，人叫舒成洙，他也不是头猪啊。”
“我……”褚叙真想一柄叉子掰开霖烁的脑瓜子看看，一晚上的时间被对方洗了什么脑。
霖烁滑开手机，抬手推到两人面前，示意他俩看。
“解散TOP的事稍后跟你们说，先看看这个。”
这是一段比赛视频，里面对战的是韩国的两个战队。
其中一个狙击手吸引了白溪注意。
他说：“我知道这个人，叫韩央，是KPT的队长。七年前的世界锦标赛，他带KPT入围韩联前四强，可惜，决赛失误了。”
“没错。”霖烁接道，“韩央算是我那一届的狙神，可以这么说，那场世界锦标赛的八进六，我就是输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白溪顿时不知道该用同情，还是遗憾的眼神看霖烁。
缓缓垂眸后，他接了句：“没事，都过去了。”
霖烁每呼吸一口都觉得这话令他无比扎心。
“别安慰我，我给你们看这个的重点不是韩央。你俩再看看，找找韩央当时的教练是谁。”
赛事视频的镜头很少切换到现场，等他俩再刻意去看，两人视线双双定住。
褚叙指着视频中的半张脸，啊一声，“不会吧！这人的教练怎么跟舒成洙长一样！”
白溪也盯住了那半张脸，“不是跟舒成洙长一样，是这个人就是舒成洙。”
哈！霖烁一笑，“有眼力见，看来你俩对舒教练很熟了，半张脸识人。没错，他就是舒成洙，韩央当年的教练。”
这反转着实有点戏剧化。
“不可能！”褚叙好笑道，“Byl发来挑战书时我就查过，他们是支刚成立的新战队，舒成洙在韩圈的名气也没有这么大，怎么可能是啥狙神的教练？！”
白溪也道：“韩央是KPT的狙击手，按理说，舒成洙不可能是他的教练。”
霖烁就知道这俩会产生疑问。
“没有错，他的确是韩央的教练，以前的教练。韩央是他一手带大，最后跳槽去了KPT。”
“所以……”白溪暗暗吸了口气，“舒成洙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对韩竞圈了解得太少了。”
“今天以前我也这么以为。”霖烁嘲弄般切一声，接着续道，“但事实是，韩竞圈根本就隐瞒了这事。他们圈子，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外说，舒成洙曾经教出过很多大神人物。”
“——而每一个大神，都成了别人家的硬菜。”
这事要往电竞发展的前几年说，韩竞圈的利益化比国内电竞更加严重。
当时，舒成洙作为最早的一批电竞选手入行，到现在有十二年的电竞史。
十二年期间，他一次冠军也没拿过。
倒不是有人坑他，而是舒成洙本身的技术水平有限。
不过，他识人的眼光却相当毒辣。
不止有韩央，可以说，韩竞圈很多大神的初期，都是在舒成洙的培养中起来的。
对于这一点，圈内没有人敢不承认，也没有人敢对外说。
那些被他带起来的队员，例如韩央，渐渐有了名气，却也都个个攀上了更高的资本。
在资本的压力下，队员被迫忘记自己的过去，被迫忘记自己的老师，成了资本薅粉丝羊毛的利器。
舒成洙这人很犟，自己带大的孩子不认自己，舒成洙也自然不会认他们。
他的爱将一个个站上韩竞圈的顶端，却都跟舒成洙毫无关系。
这也是褚叙、霖烁在这之前查不到舒成洙成就的关键原因。
以至于到昨天，霖烁才托朋友打听到，原来舒成洙在圈内有一个不能公开的戏称——人工造神机。
他就像韩竞圈的炉鼎，为电竞行业挑选天资聪颖的选手，再把他们打造成神将，最后被叛离，被挖墙角，成了别人家耀眼的宝剑。
舒成洙就是那口造剑的锅，没有人会提起。
霖烁在得知这些信息以后，突然对舒成洙有种莫名的惺惺相惜。
因为他也担心过，担心白溪被人挖走，担心谷淼离开他，担心李子木和周子洋哪天出走TOP，担心游嗷嗷成为别家的对手。
每个由自己亲自带大的选手，都像心尖宠一样，动一下便牵动全身筋骨，会痛会流血。
舒成洙就是这样被自己的心尖宠多次捅刀，霖烁仿佛能体会到那种痛。
“所以，昨天的比赛……”白溪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打断眼神逐渐虚无的霖烁。
霖烁被拉了回来，深吸口气，他承认：“昨天的比赛我们输了。”
话一落，白溪十指骤蜷，褚叙眉头紧锁。
霖烁续道：“昨天我连夜请人恢复监控，看到了，他们没有开挂，没有作弊，Byl的每个成员都没有作弊。”
“——我们确实输了。”
-
听霖烁这么一说，白溪倒想起舒成洙跟他说“作弊”两个字很不屑的样子。
以及舒成洙咬死他们就算有监控，也拿不出证据的从容。
如果事实真像霖烁说的那样，TOP输给舒成洙是场公平竞技，那霖烁对解散的事，白溪似乎能理解。
一个对电竞执着了十年以上，奉献自己所有青春，从选手做到老板，经历了输赢和博弈，霖烁的觉悟已经不限于解散不解散战队的问题。
事实的确如此。
在监控被恢复之后，霖烁看着Byl成员的操作，以及他们在那场野战中的节节败退，内心羞愧难当。
当年输给韩央的感觉重新袭上每个手指，他的血液涌动不停。
那种劲敌、不足、差劲——
以及到后来的心服口服，对Byl的称赞。
都像比赛的秒针，一针一针扎进霖烁心头。
解散TOP，霖烁从那一刻起就决定了。
尊重比赛结果，尊重赌约，尊重舒成洙，更尊重Byl的每个成员。
一番沉默，褚叙想起一件事，他问霖烁：“ok，我也尊重你，你现在是把TOP解散了，请问霖老板，明天！我老婆！跟谁组队？”
“——你让他上去一打五，还是一打九？”
白溪：……
-
说起战队解散的事，霖烁又是咯咯笑。
“哟哟哟，心疼啦！Byl九子确实厉害，但你老婆也不差。不说一打五，一打仨没问题吧。剩下的两个……你不可以解决吗？”
这倒是玩笑话，霖烁怎么可能让白溪一个人冲锋陷阵。
但褚叙听着心里舒服。
“不会就我跟我老婆上去，两口子打他们。那多不好意思，以少胜多，赢了也胜之不武。”
边说，嘴角还狂妄地上扬。
看得霖烁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美的吧你，二打五，我同意舒成洙也不会同意。”霖烁道，“战队的事我在办了，最多再等半小时，小淼子会拿着联盟申请书来找你。”
褚叙呵一声，“搞什么鬼。”
说曹操曹操就到，谷淼这时候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我没迟到吧霖哥，呐，手续，全部齐全，办妥了。”谷淼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细皮嫩肉的额头混着稀罕，青筋一突一突。
霖烁捋了一把谷淼的头，挑着眼神夸谷淼一句：“小淼子好棒，哥好爱你。”
没来得及说其他，谷淼手里的文件被霖烁啪一下拍在褚叙面前。
“——就这个，主席检查一下，新队NBN的联盟申请书，以及营业执照。”
-
不说白溪跟褚叙懵了有五分钟，一分钟是足有的。
褚叙翻着那沓厚厚的文件，看着战队名【NBN】，问：“我想知道，NBN是什么意思，牛逼呢？”
霖烁笑容的脸瞬僵。
“什么牛逼呢！这是NBN，newborn，新生的意思！”
褚叙：……
谷淼“噗”地笑喷了。
氛围冷静下来，褚叙不说话了，懒懒靠在白溪身边的沙发背上，手指蜷着白溪的衣角玩。
白溪任他蜷，抬眸问霖烁：“这事靠谱吗？今天解散TOP，明天创建NBN。明天到了赛场，就不怕舒成洙说你……”不要脸三个字没说出口。
霖烁假笑一下，“想到了，他会骂我不要脸，但我受着！都是经营者嘛，这叫老板之间的博弈！”
“——我解散了TOP，但建不建新战队，什么时候建，那是我的自由，他舒成洙管不着，也没办法管，即便我打心底尊重他这个前辈，博弈嘛，没办法承让的。”
“好家伙！”褚叙瞬间来了精神，眼神一凛，身体坐直，“霖老板你好贼，不过我很喜欢！”
“——比赛场地我来办，申请我叫闻笠连夜批，然后就等着明天舒成洙看到我们‘牛逼呢’的队名，脸色能有多烂。”
霖烁本来在笑，脸色突地又僵了，嘴角一撇，“大哥！是NBN！新生！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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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国Byl与国内联盟战队比赛的消息传开，无数粉丝涌入线上直播间。
【Byl跟谁打来着？NBN？】
【NBN是谁啊，有谁听过吗？】
【混竞三年，竟然不知道还有个牛逼呢！！！】
【真是刷新我眼界了，NBN，我那么大一个TOP居然没上！】
【我看这些战队疯了，不说让TOP上，哪怕是让OCG上也行啊，偏偏挑一个新战队上场，这打个毛毛哦。】
【大小也是场国际博弈，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战队，输了真丢死人！！】
……
另一边，舒成洙看着屏幕大大的【NBN VS Byl】，瞧了半天。
他跟一个队友说：“brook选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战队，你去隔壁探探，到底是哪些人。”
TOP解散了，他们联盟能出的人无非是OCP或者TTK，这些人舒成洙前天就见过，不算大事。
只要不是TOP，舒成洙就觉得陈辉的诅咒不会实现。
一分钟后，探消息的队员回来了。
并且手里提了十个精美的礼物盒。
他用熟练的韩语告诉舒成洙：“是他们，TOP，NBN是TOP，TOP就是NBN。”
舒成洙一听，差点晕过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