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霸接回来的人是零度的奶奶。

  之前, 褚叙答应白溪,替他看望程奶奶,也负担起了程奶奶的医药费。

  但世事难料,医生说程奶奶没有几天可活, 建议褚叙让老人在最想念地方安详走去。

  褚叙想到了程奶奶的家。

  这套破旧的居民房就是程奶奶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程奶奶本身也念叨着想回家。

  只是没想到, 零度赌赛挣了那么多黑心钱, 他家居然破败成这个样子。

  钟点工起码打扫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将原本脏乱差的房间收拾得勉强能看。

  褚叙跟江天霸走到隔壁卧室时,安排的保姆正在给程奶奶喂粥。

  暮年的疾病支撑不起枯瘦如柴的身子,程奶奶努力伸长脖子,张嘴含上盛满粥的勺子, 又缓缓地咀嚼。

  她看到褚叙进屋,浑浊的眼睛顿时染上笑意。

  “白白来了, 白白坐, 赶紧的, 床边坐。”

  奶奶像个孩子一样招呼褚叙, 褚叙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冲程奶奶微笑, 走到床边, 接过保姆手中的粥,舀了一勺, 吹温了送到奶奶嘴边。

  “奶奶乖, 白白喂奶奶喝粥, 嗯?”

  奶奶点头笑, “白白也乖, 奶奶谢谢白白。”

  江天霸不懂, 程奶奶跟褚叙素无关系, 为什么要在前段时间突然关心起一个陌生奶奶。

  为此还搬到这破旧居民楼做陪护。

  “你做慈善啊。”江天霸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大半个月的疑问。

  褚叙不知道从哪头说起,咬着唇磨挲半天,反问:“你没听到她叫我什么?”

  江天霸想了一下,“白白?”

  “嗯。”褚叙回答。

  “他为什么要叫你白白?”江天霸又问。

  褚叙看向他,“你不知道,白溪的奶奶患有心肌梗塞,跟程奶奶一样的病症。”

  ???

  江天霸表示惊讶,“所以呢,因为这个,你就要照顾别人的奶奶,你补遗憾啊?”

  褚叙皱眉,“我有病啊。”

  “不然呢?”

  褚叙垂眸,“没有,这事跟白溪有关。”

  江天霸:……!

  -

  直播结束,白溪一直在想,褚叙镜头里出现的地方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愣愣发呆好久,直到霖烁回来,将青训赛的战队名单扔到桌子上。

  “看看我们的第一次赛事举办,有超过三十名选手,强吧白溪。”

  白溪缓慢回神,“居然有三十多。”

  霖烁哑然,“……什么意思,三十几名选手已经很不得了嘞,要知道,TGA也才三十几支队伍。”

  “呐,霖老板,你都说了,三十几名选手跟三十几支队伍,规模还是不一样的哈。”

  周子洋这嘴贱,霖烁想撕了他。

  “行了行了,你们就知道打击我,老板我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看看这些选手,我们Aix胜出的几率大不大。”

  霖烁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事,累是累了点,心情的确很好。

  选手名额统计一出,就马不蹄停跑训练室来。

  周子洋一听霖烁的话,第一个从白溪面前薅走了选手名单,一个一个指着上面的ID看。

  “嘶,奇怪啊。”周子洋指尖按在无冕那一栏问,“无冕带队的人怎么不是零度,这带队的是谁啊,听都没听过,零度死了吗?”

  噗,谷淼没忍住,笑道:“就一个青训赛而已,无冕应该不会派零度这种级别的大神出来带队。”

  “可上次新晋赛不是来了吗?”周子洋接问。

  李子木摇摇头,“这个很简单,上次新晋赛他是冲Aix去的,现在Aix跟以前不一样,不是新人了,他欺负不了。”

  那倒是,周子洋觉得,只要零度不来,这比赛打着也不糟心,Aix赢定了。

  霖烁抠着下巴,眼神疑惑地扫视几人,“喂,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零度入局子关起来了。”

  ……

  !!!

  安静几秒后,周子洋跳起来,“零度进局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霖烁啧啧啧,“看来无冕是把消息捂得很死啊,已经有几天了,难怪你们不知道,据说是因为赌赛的事被人举报,连组织到参赌人员全部被抓。”

  “——人在做天在看,谁叫他自己不学好,活该呗。”

  这事大家确实都不知道,无冕的风声捂得太死,估计粉丝也不知道吧。

  李子木点点头,“难怪我看无冕最近出镜的都是二队队长,一队队友跟二队一起训练,就是没看见零度,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到底谁举报的。”

  “这我就不知道。”霖烁耸耸肩头,转问白溪,“brook知道吗?”

  一直沉默的白溪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问队长,队长天天跟我们在一起,他怎么会知道零度的事,霖老板你扯不扯。”

  “……”

  好的,霖烁迟早要撕了周子洋。

  谷淼微笑接过来,“我没记错的话,零度有个病重的奶奶,他进去了,他奶奶怎么办。”

  白溪突然想起来,刚才在直播间,褚叙所处的地方为什么眼熟了。

  两年前,白溪知道程奶奶这个人,还是零度拿着他和奶奶的合照给白溪看。

  当时零度告诉白溪,他奶奶患有心肌梗塞,这辈子打电竞,就是想治好奶奶的病。

  没错,那张合照里的家居环境和褚叙镜头里的环境,一模一样。

  -

  褚叙接到白溪电话时,刚好洗澡洗一半,他在摆弄一个出水不均匀的花洒头子。

  手机铃声一响,他立马扔掉那个破旧的花洒,滑开接听键。

  “白溪。”毋庸置疑,专属铃声来电就是白溪,褚叙光着上半身在破旧的花洒下笑接电话。

  白溪的轻叹声从电话里传来,“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噢,这么快,褚叙扯了扯腰间的浴巾,准备开始换衣服。

  “想我了,想见我。”说话调调的,褚叙一边单手解浴巾,一边取下T恤往头上套。

  白溪的呼吸声在手机里显得丝丝入耳,“别跟我贫,你是不是在程瑶家,他们地址发我。”

  褚叙愣了一下,“别,这大半夜的,他们地址很偏,不太好找。”嘴上这么说,衣服已经套好。

  白溪说:“我已经在民海路公交车站,只是不知道具体走哪条巷道。”

  褚叙一惊,“我去!你给我在那等着别乱跑,我马上过来接你。”

  民海路的公交车站是在进入这一片居民区之前的主公路,离开主公路,后面的巷子又宅又黑,几乎没有路灯。

  万一遇上个打劫的,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褚叙三两下穿好T恤短裤,拿起手机就往楼下跑。

  一路穿过青苔坝子,恶臭垃圾站,以及那条没有路灯的小巷。

  白溪很乖地站在站牌下,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又长又寂静,褚叙看到时,提了一路的心总算踏实落地。

  他双手揣进兜里,顺便擦了擦手心的汗,尽力压着像刚飚过260车速的心脏,平稳呼吸,甩着腿走近白溪。

  “我以为青训赛开始前都见不到你,正伤心落寞地一个人看be电视剧,没想到凌晨就接到你电话了。”

  白溪听到褚叙的声音,不安的心跳渐渐趋于平静,他微微转身,在站牌的霓虹灯下昂起下巴,回答褚叙:“别装,秒接电话已经出卖了你。”

  褚叙失笑,“还是你懂我,我骗不了你,不过想你是真的,抱抱好吗?”

  在裤兜里擦干净了汗液的手,抽出,冲白溪大大展开。

  “抱抱嘛,现在没人。”

  白溪心里很平静,尤其是在这里见到褚叙。

  他往前移动一步,靠近褚叙,没有伸手抱褚叙,而是轻轻垫起脚尖,亲在褚叙嘴角,说:“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

  褚叙心里那个甜,犹如吃了一整根甘蔗,一把将白溪收拢,按住他后背,贴紧自己胸膛。

  “跟我需要说谢谢,那你为我做的呢。”

  白溪微不可查地轻叹,任褚叙抱着,他将下巴搭在褚叙颈窝。

  “嗯,是我做的,他欺负你我就报复他。”

  褚叙一惊,心中甜素像波浪一样一圈一圈荡漾。

  之后温柔笑开。

  “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白溪,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白溪就被褚叙情不能自已地搂紧。

  接着他耳发、眼尾、鼻翼,一直到嘴唇,被褚叙一点一啄亲吻。

  白溪没有拒绝,心照不宣地拥住了褚叙。

  -

  三天前,白溪和褚叙从海上回来,知道褚叙被禁赛的消息,白溪第一念头就是零度的栽赃陷害。

  他在去了联盟找陈辉后,第一个地方就去了警察局,将零度违规赌赛的证据交给了警察。

  因为赌博金额巨大,零度以及整个组织被弄进了局子。

  在收拾零度这件事上,白溪承认是有私心,为褚叙报仇。

  动谁不好,偏偏要动褚叙。

  白溪给了零度太多机会,是零度自己不珍惜。

  他不后悔,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零度的奶奶。

  事情发生后,白溪几次去医院看望程奶奶,但走到病房门口,他又觉得没脸见,最后转身离开。

  褚叙知道这事还是因为程奶奶,程奶奶将他错认成白溪,跟他说:“白白,我看你几次在病房门口,为什么不进来,你是不是嫌弃奶奶的病。”

  那一次,程奶奶跟褚叙讲了好多白溪来看她的事。

  她说,自己有个不争气的孙子,幸好有白溪拉了他孙子一把。

  白溪对程奶奶而言,是有恩情的。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也是白溪亲手送进了牢狱里。

  将错就错吧,褚叙想,自己就代替未来老婆,善好接下来的后。

  白溪实在没脸见程奶奶,尤其是报复完零度后,他才听医生说,程奶奶日子不多了。

  “褚叙,程奶奶还好吗?”

  褚叙点点头,捋着他额前碎发,微笑:“她还好,今天早上还吃了很大一碗粥,就是会把你当成是我,念叨白白。”

  白溪心下猛沉,酸楚地轻轻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TOP。”

  “等程奶奶走了吧。”褚叙将白溪脸埋在自己颈窝,这时候,悲伤不想被人看见。

  他接着说:“你不能离开TOP,程奶奶的事就让我替你做,白溪,我不想跟你分彼此。”

  白溪十指骤僵,轻轻在褚叙颈窝闭上了眼。

  -

  抱了很久,褚叙等白溪心情平复一点,问白溪:“我那天在篮球场说的话,你要不要认真考虑考虑。”

  白溪深吸口气,轻声失笑:“说的什么,我不记得了。”

  褚叙“啊”一声:“逗我呢,我们都这样了,你还不接受我。”

  说着,他抠住白溪后脑勺,强硬地啄住他嘴唇狠亲一口。

  白溪眉心顿时皱了皱,嘴唇火辣辣。

  “你撒谎的事我还没追究,就先讨起好来了,洒水车,你褚叙很能嘛。”

  褚叙失笑:“那个叫善意的谎言,谁叫你生气不理我,老天又不下雨,我不得自己想办法,让你心疼心疼。”

  白溪无语,轻轻推开他。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不跟你客气,程奶奶那我就不去了。”

  “行。”褚叙失笑点头。

  实际他也舍不得白溪跟他穿那条黑暗小巷,再经过一个恶臭垃圾站,一和一片青苔坝子,以及爬八层楼。

  不过白溪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你这句话的意思,你原谅我了,我回TOP我们就在一起。”

  白溪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他没有立刻回答褚叙,而是上车后才挑了挑褚叙下巴,说:“你猜,我原没原谅你。”

  指尖从褚叙下巴暧昧滑过,白溪转头让司机开车。

  出租车扬长而去,褚叙抵唇一笑。

  他冲着车尾巴大喊:“不用猜,我赌你白少已经爱上我!”

  两天后,青训赛在场馆如期而至。

  所有选手都带有自己教练进入候场,唯独褚叙,一个人拎了个电竞包上去。

  粉丝在嗷嗷直叫——

  “咱Aix太猛了,那些弱鸡还得三三俩俩组队。”

  “一个人走出一个队伍的气势。”

  “Aix真绝。”

  但也有其他战队的粉丝不满。

  “什么呀,被TOP扫地出门了,还有脸喊绝。”

  “我看是作弊很绝。”

  “前两天跟TOP做戏做够了,人TOP只是不想落个欺负新人的名声而已,还真给自己偶像脸上贴金。”

  这些话很自然地一传十,十传百。

  褚叙懒得搭理。

  裁判是上次那个裁判,他问褚叙:“你没有教练的话,现在就可以拿号上场了。”

  要什么教练,褚叙轻嗤。

  突然,白溪出现在一众选手和教练的队伍里。

  “等一下,谁说Aix没教练,我就是他教练。”

  现场所有人:!!!我靠!!!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