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东佛表示着极度满足笑音, 于无穷发丝的夹缝间渗透,
“美人儿, 别来无恙啊,待你许久了。”
“呸!”得来彣苏苏的一声唾弃相送。
沅殇鬼婴扇动着破损的凤凰翅膀, 随着发出阴森森的笑意,姐弟二人仿佛从汙壑中走出的魔魅,毒辣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彣苏苏一个人的鲛人尾间。
他们需要这条尾巴。
很需要,很需要!
彣苏苏的冲天怨恨与愁火间突然渗透去一丝丝的凉意, 依照求生欲的引导,不自觉地想要退身遁入土浪之中。
然而漫漫黑丝中,一张虎皮悄然无声地显露一瞬。
她便不顾死活,疾疾召唤水人自煃火麒麟兽身边撤回,与水人一并朝着虎皮的方向杀去。
“竹子!竹子!”
“该死的东西,放下我的竹子!”
水人感染了主人痛彻心扉的暴怒, 很快与黑发撕成一团, 搅成一团乱色, 彣苏苏亦从浓密如堡垒的发丝间探进一条手臂。
她的竹子在里面!
她的竹子还没死!
即在她整个人投身入密密麻麻的发丝中时, 另一条胳膊被人一揪,巨大的锦鲤游了过来,顺利将失魂落魄的人从极度危险中扯了出来,丢在华丽的鱼鳞之间。
彣苏苏知道是谁救了自己,然而并不想道谢, 她的目光如炬, 如网, 如激澈的雷电,紧紧锁死虎皮闪现的地方,一寸不肯离开。
戚九拼命扯着她的手腕,纤细的腕骨简直要被自己捏碎了。
彣苏苏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竹子在里面,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已经死了!”戚九不无惋惜道,“然而你还得活下去!”
彣苏苏扭头一拍他的手,恨恨地说道,“我活不活,完全不需要你一个死人来指教!”
戚九愣怔之际,彣苏苏自锦鲤上飞身一跃,照着滚滚卷卷的黑色幕帘中投身而入。
戚九旋即也追逐而下,锦鲤化作千百道辟火绫紧紧缠着他的腰肢,一部分则抵抗煃火麒麟兽的乘胜追击。
他的身姿如鸿,半空两具垂落的身躯再次相逢,戚九一把再把近乎疯狂的彣苏苏的衣带扯住,防止她继续做螳臂当车的傻事。
口里叫着,“彣苏苏!苏苏姐!”他死死扯着她,二人在辟火绫的缠绕中不断下滑。
彣苏苏被他一声姐姐唤回了些许心智,不由泪流满面道,“小九,小九……你竟还愿意叫我姐姐……”
戚九的腰肢被紧勒着,一脸苍白道,“我已经去了橘林,知道了一切。”他的手不断地捏紧,骨头咯吱咯吱地裂响。
彣苏苏当然知晓他去了什么地方,发现了什么秘密,也知道师傅的心愿已了,接下来就是给自己素年的心愿,一个圆满。
尤其,她清晰瞧见了上官伊吹的艳丽身影,已然从三千幻印的光辉中冲了过来,瞧他一副急汹汹的模样,简直要吞灭自己一般。
彣苏苏道,“纵然一起时曾骗过你,刚才的话却不然,星畔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戚九又一个愣怔。
“竹子等我太久了。”彣苏苏顷刻露出极甜美一笑,有些决绝的悲壮,有些凌然的洒脱,仿佛当年纯净。
然后快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从戚九呐喊的声音中坠落下去。随之而坠的还有无数的地灭天珠,彣苏苏同样解开了装着珠子的布袋,像播撒仇恨的火种一般随着自己一同埋葬地狱。
那些地灭天珠须臾爆裂开来,一颗接一颗,星星之火,眨眼汇作一团燎原剧焰,炸得皮开肉绽,将鲛人尾焚作火尾,燃出一道火路。
“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尾巴吗!送你们,拿去吧!”彣苏苏带着火红的光明,须臾与吞没龙竹焺的黑发融成一片霞光,烟火直涌如喷泉,汇作一道孤勇的痕迹。
意识飞散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龙竹焺展臂迎接着自己,他笑得温雅,绝不是厌烦万事的模样,他背着丑陋的自己徜徉在漫无边际的花海深处,一直走,不停歇。
这些事从来都不是真的。
幻象里,都是真的。
“苏苏姐!苏苏姐!”戚九亲眼目睹着彣苏苏陨灭,难免悲愤交加,不由伸指一抬。
地面丈高的土浪拔地而掀,一层接一层的壮观浪涌在平地间交叠更替,仿佛无数座泰山耸立又崩塌,一时间土石如丘,颠簸胜飓,弥散的恐怖气息更甚。
戚九朝作恶的二人质问道,“你们仅仅是痛恨我把你们关入幻彧,为何要牵连彣苏苏与龙竹焺,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你们的仇仇恨恨都报到我的身上!”
沅殇鬼婴的阴森笑意起来,“杀他们这些人当然是有用处,至于你……鸠罗纳夜,你自然是必须死的!”
“要知道,你若不死,这层幻彧如何能破!”
沅殇鬼婴的凤凰翅膀被彣苏苏撞断一半,东佛正环抱着她,她反送给他一击冷哼, “待你出去,什么样的绝色没有,幻彧限制了你的眼光,却不该是眼界。”
东佛不语,他的紫袍于黑发之中猎猎作声,忽而对戚九回礼道,“且放我们出去,否则,修怪我们姐弟毫不客气!”
他的警告并非讹诈,漫天飞舞的黑发跟着发生骤变,化作上千道黑闪闪的利刃,一刀刀砍在辟火绫上,极强的幻物瞬间被斩作碎片,如乱蝶盈飞。
上官伊吹恰好操纵独首水龙前来助力,水龙大口喷出数道水柱,于混乱中劈开一条生道,稳稳接住跌落的戚九,自绞肉一般的杀阵中钻了出来。
东佛的发丝旋即改变了方向,衍作恢恢巨网,将一众人包围至密不透风,遂而嘶嘶笑道,“小兔崽子,这便叫以己之道还施彼身,报你以幻彧困住我们姐弟二人的大仇!”
巨网不停地收缩,须臾要将独首水龙上的人都活活勒死。
戚九一边与上官伊吹举起武器,一边回首侧看谢墩云的情况,在此生死攸关时刻,寻常里冲锋陷阵的人竟然陷入溟濛不明的状态,白式浅也单手塞在袖筒里,拼命地摇动着他,满脸的寒霜结了一层又一层,眉宇再紧一分,简直要崩碎了似的。
戚九旋即回首,将掌中木杖朝天一指,爆声喝道,“想从我的手心里钻出去,下辈子吧!”
三千幻印当即大变,化作了三千个精光闪闪的人,每个人都手持斧钺钩叉,如交战的天兵天将一般从天际杀伐而来。
煃火麒麟兽不断地叫嚣着,滚热的火焰自它巨型的肢体间放射,有的幻印被当即烧成一绺青烟,有得则反击成功,一路杀西。
鏖战从未达到真正的高.潮,生死在每个人的眼前一晃,三个时辰竟然匆匆飞驰而去。
明光自眼前落幕后,随即由血红来弥补,放眼所观的地方皆是满的,充斥着各式各类的愤怒,千姿百态的硝烟,撕裂人心的血腥。
东佛的势头渐弱,唯有煃火麒麟兽依旧难缠,银壶的幻力堪称旗鼓相当,极难将其打散。
戚九凝神屏息,他的耳畔划过嗡嗡声,当当声,咔咔声,交汇成悲歌离曲,自他的脑仁里徘徊,突然渗透了一丝丝的叮咛之声,于混乱之中抵达他的耳道深处。
着实惊了戚九一跳。
如泣如诉的声音他听过不少,却不如这一丝丝缕缕的哀怨声音空灵万分,仿佛穿透了极其遥远的距离,历经千重磨难,万重挫折,最终送达他的耳畔。
“夔牛衔杯,血泪盛皿,皆如眼下。”
寥寥无几的字句,像是催命的符咒,戚九的心跳瞬间动得厉害,犹如扑腾的鹁鸽,翅尖滑动出不安的风纹。
于此关键时刻,东佛的势头竟有反扑的架势,三道发丝汇聚的尖刃破空而出,躲过了三千幻印的堵截,一路杀来。
上官伊吹抄着环月弯刀纵身一跃,像出击的猎豹般砍出三道极强的刀气,如煞,如惊,如兴,狠狠挥去时连成一片腾腾的光影,斩伐时遮蔽天地的黑色瞬间断开一层。
待他回神时,戚九正是失神。
一个瞬间。
第四条潜伏起来的发刃由下而上,弹似羽蛇,径直贯穿了飞行中的独首水龙,直刺向戚九的命脉。
连警告的时间都不曾余裕,上官伊吹弃刀而奔,危险来临之际,把戚九满怀卷住,以自己的肉身为遁,紧紧护住怀中人。
他的动作已是极快,仍未躲过对方偷袭的精准,锋利的发刃刺来,笔直的砍断了他的小腿,血液登时喷涌而出。
独首水龙失去平衡,重重撞击在地面的土浪中间,掀起弥高的沸尘。
上官伊吹登时摔得丈米远处,戚九被他腿上醒眼的血水一惊,终于回魂一般,拈指滑出一线,从地底冒出一株株王莲,硕大的荷盘稳稳掉下来的所有人。
上官伊吹赶紧捏住腿上的创口,不让血水流淌过速。
该死的,他第一次受伤!
就见刚刚复原的苍穹上,再次裂开一道窟窿,深邃如渊的地方居然没有漏下红融融的岩浆来,反而透入了三分不一样的光明。
真正的光明,一丝便可万丈。
一线明光下,众人皆停了手。
东佛披着从龙竹焺后背剥下来的虎皮,怀中紧紧抱着的沅殇鬼婴发出嘹亮的尖笑。
“哈哈哈哈!”
“幻彧破壁了!!!这次才是真正的破了!”
“原来我们一直杀错人啦!”
沅殇鬼婴残缺的凤凰翅膀猛一指上官伊吹的方向,对方的血液极大得令她兴奋,简直欢欣鼓舞。
“杀他才对,他才是幻彧真正的构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