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骞以往从来就没做过这事, 他想了想自己可能有的手艺,提前提醒道:“大概不是很好,你不要太期待。”

  “可是你帮助我梳头发本生就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事。”

  傅孤舟这话说得太过于平静, 于是乎这么一句话便变得一点都不像是情话,反而更像是发自内心。

  或许,傅孤舟压根就是这么觉得的。

  在听到这话时闻人骞愣住了。

  看似好像完全不为傅孤舟变化而影响的闻人骞心下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 这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感情对于一个妖怪来说太过于猛烈了,猛烈到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如果非要说, 大抵是心疼吧。

  因为他的心在听到傅孤舟这话之后在抽痛。

  傅孤舟对于自己发色变化的反应太淡然了,淡然到好似自己啥事没有, 只是换了一个头发颜色而已,唯一关心的也就是闻人骞觉得这颜色好不好看。

  其一如既往地与他相处, 半点要和他撒娇诉苦的意思也没有。

  而傅孤舟在看见他之后最先好奇的也居然是自己有没有想他。

  当人问另外一个人有没有想自己的时候,其本质上就是在告诉对方我想你了, 你有没有同样想我。

  那闻人骞到嘴的兴师问罪, 是因为傅孤舟撒娇才完全吞下去的吗?

  当然不是。

  那瞬间止住的话头是因为他的目光在回眸的瞬间就接触到了傅孤舟那头苍白的, 失去生机的长发。

  光是一个头发其实就已经足够闻人骞看出不少东西,那头发是因为失去生机才变得苍白的, 这只能说明傅孤舟身体在某一瞬间险些失去生机。

  换言之, 傅孤舟之前在无间险些死。

  闻人骞以往瞧见了傅孤舟不少次受伤, 他大多时候都无比淡然, 有那么一两次甚至还想为对方补上两剑, 可这一次不同, 傅孤舟的身体没有重大创伤,身体是充满生机与活力的, 闻人骞却感觉比起当年利剑穿过心脏还疼。

  在这短短瞬间闻人骞心头思绪翻转,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甚至想要好好查看对方的身体,但是在傅孤舟抱过来的时候,关于头发和妖纹的话他是半点都说不出来。

  他一边想要去安慰安慰对方,一边又生怕提到不该说的让对方伤心。

  感情的确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以往的闻人骞行事哪会犹豫。

  对方将这事当做没有发生,视做不重要,闻人骞便也如此。

  可在傅孤舟这句话之后,闻人骞再难真的当做没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他轻抚过傅孤舟的头,“我是很情愿为你梳头的,只是修士好像都没什么这方面的需求。”

  傅孤舟反驳,“有需求的,用法术和道侣梳的怎么能一样。”

  “嗯?如果没记错,我们现在还没有结为道侣。”

  傅孤舟对此十分理所当然,“可是我知道我们结为道侣是迟早的事,为何不能提前叫。”

  “仙尊,你的歪理好多。”

  傅孤舟对此表示不服,他说的就是事实,怎么能叫歪理呢?

  “不过你的头发怎么自己就悄悄变了颜色?”

  “啊,这个啊,”傅孤舟闻言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也不算自己悄悄变的颜色,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简单来说就是我出手晚了点。”

  “嗯,没了?”

  傅孤舟思考,然后继续补充,“我本来想引那妖兽搅碎我元婴,然后就趁机吞噬对方,但那妖兽太谨慎了一点,所以,我最后没有将我那头漂亮的头发拯救回来,其实这个颜色还挺好看的,我第一次瞧见鹤发童颜的修士时,就觉得可厉害了,当时就想着等我修为高了也要这样。”

  傅孤舟真的喜欢自己这头跟枯槁都没啥区别的头发吗?当然不,他其实就是想安慰安慰闻人骞,虽然闻人骞也是一副不是特别在意的模样,但是傅孤舟能感受到闻人骞在为此难受。

  闻人骞绝不是什么温柔的妖怪,或许该说妖怪就没有几个是真的温柔。

  但此时的闻人骞却很温柔。

  他听着傅孤舟的话,然后问他,“那会不会很疼?”

  “啊?”

  “我是说元婴被破开,会不会很疼?”

  被那样认真的目光看着,傅孤舟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想要安慰对方,自己没事的,他活的好好的,甚至活蹦乱跳,但是这样的回答似乎又显得太过于没心没肺。

  傅孤舟思考,然后给出自己最为真实的结果,“有,有点吧,因为我当时意识不算特别清醒了,对疼痛的感知没那么敏......”

  不等傅孤舟说话,他的唇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

  闻人骞亲了亲他的唇瓣,然后告诉他,“亲亲就不疼了。”

  傅孤舟先是愣住,然后脸越来越红,小声嘟囔,“我受伤的地方也不是这样啊,还有,闻人骞,你这是在骗小孩吧。”

  “可是我辈修士受点伤不是很正常吗?莫非仙尊需要本座哄哄你?”闻人骞说反话。

  傅孤舟本来不需要哄哄的,因为他本人觉得这绝对算得上一个划算的买卖,只是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除掉一只十阶妖兽,这简直不要太划算,毕竟对于修士来说受伤才是最好解决的事,只要有丹药就算是缺胳膊断腿都能给救回来。

  但是在闻人骞这么说的时候,傅孤舟瞬间就不依了,恶狠狠道:“不行,必须哄,赶快,现在就哄我。”

  闻人骞笑了,亲了亲傅孤舟的眼睛,“那仙尊和我说说要怎么哄?”

  傅孤舟其实很好哄的,对方光是亲他,他的气势就没那么足了,只能维持凶巴巴的假象。

  “至少哄人的诚意不是问我该怎么哄我自己。”傅孤舟嘟囔。

  闻人骞抱着人,在傅孤舟嘟囔的时候一手撩起傅孤舟银白的发丝。

  傅孤舟不解,闻人骞就已经在其上面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那吻好像透过发丝传递到了他这里。

  傅孤舟感觉心尖有点麻酥酥的。

  “仙尊,我很想对你说下次有危险不要往前冲了,但是,这样的话大概也会让你挺为难的,毕竟你是傅孤舟。”

  傅孤舟这个词代表的太多了,他继续等待后续,就听到闻人骞冷酷无情地道:“所以如果下次遇上危险,还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然你死了,本座的道侣就得换人了。”

  傅孤舟眨眼,“闻人骞你真的是在哄我吗?我怎么感觉你在威胁我?”

  可就是在这样明晃晃的威胁之下,傅孤舟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不正常,它跳得好像太快了点。

  闻人骞叹息,“本座现在的确没有在哄你,因为我在和你说正事。”

  傅孤舟懂了,这还没开始哄呢。

  他又开始期待起来,“我已经听完了,你快哄我吧。”

  “......突然就不想哄了。”闻人骞实话实说,因为傅孤舟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伤心,伤心的不是傅孤舟,是闻人骞,为什么呢?因为人都不愿意看见心爱的人受伤。

  闻人骞本该是个不怎么懂感情的妖怪,他在这修真界存活了许久,都未能完全去理解人类的感情,但在这瞬间他却有些感同身受起来,人类是感情丰富的生物,妖怪在与人呆久了之后很容易被其感染。

  到最后闻人骞到底是哄了傅孤舟,虽然这个哄的方式让傅孤舟挺面红耳赤。

  事后傅孤舟还心心念念着妖兽潮的事,向闻人骞询问,“那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妖兽有没有被平定下来,还需要我帮忙吗?”

  “大概不需要了,妖兽森林已经被重新圈起来。”

  傅孤舟惊奇,“这么快?我分明只在无间呆了百日。”

  闻人骞挑眉,狭长的眼眸带出一点笑意,“大概是因为修真界与无间的时间流速不太一样吧。”

  无间百日,外面就已经是三年。

  傅孤舟认同了这一点,毕竟他当初感觉自己才离开逍遥剑宗没多久,但自家师兄却说他失踪一年。

  傅孤舟很快就关注起自己最想了解的事,“那过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因为想我而哭起来啊?”

  “......本座才不会哭。”

  傅孤舟拒不承认这一点,“师父说了人都是会哭的,没哭那只能说明还不够伤心。”

  “可本座不是人。”

  “对奥。”傅孤舟也记起了这一点,并且对不能看见闻人骞哭表示了惋惜。

  当然他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闻人骞既然看了他哭,他想看看闻人骞哭也不算什么吧,但仔细想想,傅孤舟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眼泪跟随的总是痛苦,如果是因为对方痛苦才看见眼泪那还是永远都不要看见的好。

  傅孤舟一开始是不介意自己这样,甚至还想欢欢喜喜地去找师兄和好友,但在路边喝碗凉茶都被人指着大叫妖怪后,傅孤舟放弃了用这副面容出现在修士们面前。

  他一定会被当做邪魔歪道的。

  其实在那人对着他大叫妖怪然后慌不择路的时候,傅孤舟还挺惊奇对方是怎么透过物质看本质,一眼看出闻人骞是妖怪的。

  在意识到这个妖怪叫的是自己,而不是闻人骞的时候,傅孤舟终于伤心委屈起来,抱着闻人骞撒娇。

  他怎么能是妖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