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半龙隐>第74章

  小潜瞅了瞅他。他隐瞒了自己跑去找仇尤求情的事——他不希望隐儿失去长生这个庇护神般的人物。

  二人一路出了死牢,便依命径直去见仇尤了。

  仇尤却在木蔷宫中,而“木蔷”不知去了何处。仇尤将木蔷的首饰盒子倒在榻上,从中挑拣了一根簪子把玩着。见了长生,便问道:“这东西先生可还认得?”

  长生看去,正是昔日南香的旧物,那支镶嵌了南海明珠的细簪。他点头道:“认得。”

  仇尤又把玩了一会儿簪子,低声问:“先生说阿蔷是蒲荷假充的,究竟有何证据?”

  长生四顾一番,问道:“娘娘……娘娘现在何处?”

  仇尤奇道:“如今你倒怕她到如此境地?连朕端坐在此也不管用了么?”

  长生沉思了一瞬,便道:“臣……臣并无证据。”

  仇尤道:“果然如此。先生,你如此行事,只怕不很光彩吧!”说着将簪子递还道,“物归原主。”

  长生无法辩驳,只好接了簪子沉默着。

  仇尤起身,背对着长生与小潜,道:“妇人的情义,再重也不过如锦衣华服。先生于朕,却是臂膀一般。先生为何竟不明白这个?”

  长生眼中含着泪,依然默不作声。

  仇尤便道:“按说先生瞧上了她,朕自该拱手相送。只是阿蔷本人定是不从的——任你将她作弄去了什么云湖之上,明知她不习水性百般逼迫,可有一点儿用处?倒不如放她一马,可好?” 长生听到这里,心中轻蔑地笑了——蒲荷为了撇清自己真是使尽百宝了。他的脸上却是还带着泪,沉声道:“臣知错了。”

  仇尤道:“近日来,老井给朕选了好几个女孩子,都是很好的人家出身的。明日朕便送两个到你府中,也把你的饮食起居好好看顾起来,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长生只好行礼谢恩。

  仇尤又道:“如今先生的身份只怕是要换一换了,‘谷长生’已在狱中暴毙,先生只好委屈一时弃了这名字。朕想想啊,‘谷’通‘爵’,先生如今应了‘初爻’之象,倒可以取‘爵蛰’二字为名。来历么,先生便自己写好了呈上来吧。”

  长生只好点头称是。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潜终于开口了:“皇上,您的最后一件差使,小潜已办好了。” 仇尤忙道:“你说什么?”

  小潜道:“藏书楼中的图书,我已尽数阅过。如今我已死心了。”

  仇尤心中顿感不祥:“死心?”

  小潜突然行了三套大礼,而后道:“小潜这一生,蒙皇上相救无数次,提挈之情,更铭感五内。只是如今我已油尽灯枯,不能再陪伴皇上左右了。”

  仇尤忙一把拉住他,一拉之下才感觉到他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你切莫做傻事!”

  小潜道:“皇上放心,我不是鲁莽之人。如今您与我连着血誓,已是生生世世的约定……”

  长生在一旁心中既惊且忧。小潜求死之心如此炽盛,他自是知道那隐儿不可能给他做了替身,这一死便一了百了。可仇尤却并不知道这缘故,他见劝不住小潜,定然会在隐儿身上做文章,到时这一切就会穿帮——只好推到二赖头上,说他们寻错了人。想到这里,他便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仇尤见劝不住小潜,猛地暴躁起来,唤了几个侍卫进来,将小潜捆了个结结实实。他含泪道:“朕不准你死。以后朕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一刻也别想离开朕的眼皮儿!”

  ??第三十五回 为留人火中巧计救残卷 入公学落花无缘品九味

  滑鱼儿走失了。这消息传入仇尤的耳朵时,已是耽搁了好些天。自从“木蔷”回来后,这母子二人便斗鸡似的掐了起来,算下来竟从未好好说过一句话。滑鱼儿一心认定这来历不明的妇人虽顶着母亲的皮囊,可绝非自己的母亲,但他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至于“木蔷”,面对已长成一个粗粝青年的滑鱼儿,也是毫无办法。一切对付孩子的笼络法子,在他身上统统不奏效。

  长生监国这些年,滑鱼儿虽然一天天长大,但长生早知仇尤以无穷之寿保万事康宁的庞大计划,因此这太子爷渐渐变得名存实亡,政务方面的事儿,长生留意极了,完全没让他染指分毫,更不许他结交朝臣。所以这些年来,滑鱼儿基本无人过问,也无人理睬。除了祯祚姐弟俩还与他往来,其余时间基本都放任他自流了。

  仇尤离开的那段时间,滑鱼儿曾数次偷偷出宫。他一次次地回到天墟城,名为故地重游,实为希望能寻找到母亲的蛛丝马迹,他总认为母亲不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肯定是在这城中隐匿了起来。长生自是知道他常常跑出去的,本想规劝一番,转念一想,嘻游对于此时的滑鱼儿而言,也许并非坏事,所以就不甚放在心上了。如今仇尤已回来,可滑鱼儿前几日还是偷偷跑了出去。他的宫人们知道滑鱼儿一走便会是数月,于是慌忙去报长生,盼着他能在皇上面前遮掩一番,可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返回。后来他们终于知道了,长生已身在死牢。罪名语焉不详,只说“大不敬之罪”,却是立刻就定了腰斩。宫人们顿时六神无主起来,谁也担不起这责任,只好战战兢兢地将这件事上报给仇尤了。

  仇尤不出所料地大怒,再得知这些年来滑鱼儿不好好读书整日出去瞎逛种种之后,更是动了雷霆之怒。这些年来负责照料太子的那些个师傅们,有大半见得不到什么好处,也不甚上心了,只每月空领着俸禄,连点个卯都省了。认真的只有二三人,可是因为认真,自然早就得罪了太子爷,也被他寻了由头发落掉了,所以现如今竟没人知道太子这些年学问上都有什么进益。至于太子爷的行踪,那更是没人能说清。他出门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因此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数月前,那迎接仇尤归来的泱泱众人里,滑鱼儿自然也在场。仇尤仔细回忆了一番,他那身坨服其实很是显眼。但仇尤也只是在心里掠过了一丝丝不快而已,毕竟十七八岁的孩子是最难管教的。后来忙着迁都的事,他竟一连数月都未再见过滑鱼儿。此刻他问那跪在地上发抖的宫人们:“太子到底是何时出宫的?”

  宫人们答道:“确是七日前。”

  仇尤想了想,冷笑道:“他也大了,连母亲也敢不认,管得太多只怕也要记恨朕。如今朕倒要依着阿蔷——爱在外面逛,那就等他逛够了再回来吧。”说完,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爵相爷是天都城中新近横空出世的一个新贵。据说此人乃是仇尤偶遇的一位异士,来历不甚分明。一番交谈之下,仇尤对其五体投地,便当场拜了他做相爷,相携回到了朝中。那日早朝,百官各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爵相爷”究竟是何等角色。仇尤故弄玄虚了一番,才请出爵相爷来。人们定睛看去,却见缓步走进殿内的正是那已被腰斩的谷长生!百官此时统统目瞪口呆了,有个沉不住气的小声道:“这爵相爷莫非是谷长生的胞兄?”

  此人声音虽小,但嗓音很尖利,因此大家都听到了,有几个家伙已经笑了起来。仇尤起身,厉声说道:“范文起!你莫不是瞎了?!”

  细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范文起立刻知道失言了,便连声道:“臣眼神儿不好,一时看走了眼!”

  仇尤道:“既如此,你就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嘛,朕看你这症候,怎么也得歇上个一年半载。你这就退下吧!”

  范文起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此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行了礼就匆匆退下了。这下子,再也没人敢聒噪,甚至没人敢往长生先生——现在该叫爵相爷了——那方向看一眼了。

  散朝后,仇尤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由得又哈哈大笑了一番。长生却说:“老范只是快人快语而已,并无恶意。罚他思过半年,只怕是有些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