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半龙隐>第45章

  此时蒲荷早已如当日一般在地上翻滚嚎叫,那声调儿都与木蔷一模一样。仇尤定睛看去,见她腹部平坦,似乎并未有孕。他大奇,一面下死力气制住了她,一面令人去皇后宫中查看。片刻后,真木蔷匆匆赶来,一见此景,也不由大奇。

  仇尤声音颤抖地问真木蔷:“你是何人?”

  木蔷急道:“你竟疑了我?!”

  仇尤道:“你究竟是何人?朕从天墟迎回的究竟是不是朕的阿蔷?这大半年来,你性子大变,朕竟没想到这个缘故!”说完,指着疯魔的蒲荷道,“你又是如何害得她这般?”

  木蔷只觉心中大痛,她咬牙道:“凡冒充他人形体者,皆有化解的法决儿。皇上不妨将那些法决儿统统在我身上试了便知!”

  仇尤闻言,立刻下令召来了主管法决儿典籍的宫人。那宫人便一条条儿地对着木蔷试了起来。木蔷站在地上,那法决儿很多都是让人吃足苦头的,片刻后她的脸上身上皆爆开了皮。木蔷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抖。宫人试了足有半个时辰,统统试完,木蔷虽浑身鲜血直流,样子却毫无变化。

  她冷笑道:“皇上可还疑我?”

  仇尤想了片刻,咬牙道:“你们坨人诡计多端,稀奇古怪的法决儿层出不穷,朕怎知你用的是什么坨子鬼法儿。”

  “坨子”乃是非常粗俗的蔑称,自从与木蔷定了终身,仇尤就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二字。此刻木蔷听了他这话,泪如泉涌:“果然我所托非人。这公案倒自有大白之日,只是我已不放在心上了。也罢,今日我算是看清你了,将军!今日便是你我恩断义绝之日!”她说完这几句话,立刻捻了决儿,化作清风冲天而去。

  侍卫们要追,仇尤拦住了道:“不知这冒名之人的来历,许是引着人上当,不可中计。”说完,便将那疯了的蒲荷抱在怀中,百般厮哄落泪。

  早在蒲荷疯魔的空档儿,卫雍便三两下隐藏在了暗处的一颗大树下。他也一早在泉水中照见了自己的体貌,见竟变了小令王的样子,不由得惊惧万分。待看到了那一番真假木蔷的好戏,心中便有了主意,捻了决儿化形后,立刻向着小令王府奔去。

  他在那王府的山墙之上停了下来,本想隐藏几日行迹,看法决儿是否消散,却见那合府上下皆是挂了重孝,白幡儿黑条儿满空中乱飞。他大惊道:“难道小荷已经死了?”这一下什么都顾不得了,跳下墙头将那安夜的下人拎得离了地:“三奶奶在哪儿?”

  那下人瞅了瞅他,突然尖叫一声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已二便齐流。

  卫雍惊怒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便扔开他,向着蒲荷的卧室一路冲去。那尖叫早已引得留下守灵的下人们都跑了出来,人人见了他都尖叫不止,只道小令王回来显魂了。

  卫雍一把推开蒲荷的房门,见陈设如常,便问那个凑头凑脑的胆大的下人:“三奶奶是如何死的?”

  下人道:“三爷,您……您记挂着三奶奶,这小的们都知道。可……可三奶奶没死啊?”

  卫雍挑眉道:“没死?她现如今在哪儿?”

  下人道:“小的……小的实在不知。三奶奶自从被围在花园的柴屋之中后,就不见了啊,这您是知道的啊。”

  卫雍细思了片刻,转身向着小令王的寝殿冲去,一脚踹开了门。此时那寝殿早已按仇尤的示下做了供奉堂子,他一眼便望见小令王的排位立在供桌之上。

  与蒲荷在孔明城中落脚的宅院相去不远的那条窄巷尽头,靠着大路,便是长生那日遭祸的如故酒家。孔明城不设宵禁,乃是个不夜之城。此时酒家几近满座,台上的小曲儿班子卖力地拉唱着,人们吆喝着酒令,却也未错过了那叫好儿的时机。那唱曲之人,正是阿陌姑娘。在那靠窗的座位上,斜斜坐着一位身形瘦长的中年文士。他头戴一顶半新不旧的文明帽,身着当地人喜爱的麻料长衫,只是那长衫似乎久未烫过,因此就有了落拓之象。此时酒馆里人人都正听那阿陌唱曲儿,没人注意到这个落魄书生。

  此人正是那吃尽苦头的长生。那一日蒙卫雍放走,他足足用了月余才养好伤口。这一月时间内,他所食皆是些鼠尸猫脏,所饮皆是那浮满绿萍的河水,每日里就在那石下草缝中容身。这一番苦头,可比那西角狱中更甚。待到终于可以回神,他又赤身露体,只得胡乱收取了一个过路人的心智,扒了那人的衣衫,又抢了人家的盘缠,才回到城中安顿下来。他自然记得卫雍的警告,可他此时恨那阿陌到了极点,恨不得生啖其心肝,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终于唱罢了曲子,阿陌那讨赏的托盘在一众酒客间转了一圈,轮到他时,那阿陌竟顿了顿,便略过了他。长生大惊。他早已用法术改换了体貌,难道这阿陌竟认出了他?想到这里,他便拉住她的衣袖:“姑娘且慢。”

  阿陌便又端回托盘,他在袖中摸了半天,将二两银子放在了里面。

  托盘顿了顿,阿陌跟着行了个礼。这是很大的手面了,因此阿陌的礼也行得很到位。

  长生道:“我听姑娘的歌喉甚是美妙,不知可否请姑娘到舍下小叙一番音律?”

  阿陌登时将银子递还给他:“爷,奴家只唱曲儿,不出条子。”

  长生笑道:“怎地?二两身价不够?那你开个价儿!”

  阿陌勉强笑道:“爷说笑了,奴家日日在这酒家唱曲儿,爷想听的时候,随来随有。”

  长生见她突然庄重起来,更是恼怒,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去不去,今日可由不得你了!”

  说完,立刻拖着她,一阵旋风般出了那酒家。两名粗壮的伙计立刻追出来。长生拽着阿陌不放,同时捻了决儿,立刻收了这二人的心智。见二人立在当地没了反应,长生便一路上生拉硬拽着那姑娘,一直拖回了自己赁下的小院。这一路上,那阿陌大呼小叫,自然有不少好事之人上前阻挠,长生捻着决儿不放,来者不拒,一个个都收了他们的心智。阿陌见无用,只好由着他拉扯着,行尸走肉一般拖着一双腿不再挣扎。

  到了院中,长生用力一掼,那阿陌立刻倒在地上。这小院本在窄巷之中,几日前才下了雨,因此她立刻衣衫尽污。她扑在地上,抬起头,满面泪痕道:“爷,奴家是个不祥之身,求您高抬贵手吧!”

  长生楞道:“你是官家的?”

  阿陌点头哭道:“我爹坏了事,我和娘都被充了乐籍。”

  此时,她早已方寸大乱,不由漏出了家乡口音。长生问:“你是哪里人?”

  阿陌道:“说出来辱没先人……爷问这个做什么?”

  长生追问:“你可是那扶翠城一带人氏?”

  阿陌的眼睛亮了一亮:“爷!莫非您是我爹的旧相识?”

  长生摇头道:“我只是在那城中居住过一些时日,听你的口音很是熟悉。”

  阿陌急道:“您在城中居住过?那您必然知道我爹爹了!爹爹姓云,讳付墨。坏事前,他是扶翠城中的父母官儿,百姓都叫他‘书生老爷’!我爹是个再清廉不过的好官儿,只是为奸人所害……”

  长生想了想,猛然拍手道:“是了!正是云家!云付墨?这名字当真晦气!难怪要脑袋不保!喂,那云染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