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半龙隐>第26章

  木蔷道:“正是。肃公见法术灵验,那女子登时回转了心意,一时间欣喜若狂,竟忘了收回法决儿。回到宫中后,那女子因受了法术蛊惑,便不能容肃公的嫔妃们,嫉妒得发狂,有一日逮到了机会,便手刃了肃公。”

  仇尤奇道:“如此说来,凡是共浴湖水的男女……那岂不乱了套?”

  木蔷答:“正是。那玉锁湖边,数月间便出了无数离奇古怪的案子,当时的长官只疑是湖中有妖邪作祟,又苦无实据,所以装神弄鬼地编出了谎话来,将那玉锁湖方圆十里内,都标为了禁地,乱入者格杀勿论。”

  仇尤沉吟道:“可这些……又与你的母亲有何瓜葛呢?”

  木蔷答:“我母亲的祖上,便是那唯一未被处死的当事之人——肃公的贴身侍卫。这玉锁湖的秘密,便一代代地传了下来。幼时,我日日见母亲沏好了茶等着父皇下朝,父皇走后,她便将那残茶饮尽,还厉声警告我,这水我是万万不能沾一滴的。”

  仇尤问:“那沏茶的水,莫非是锁心湖水?”

  木蔷答:“正是。共饮比不上共浴,可还是给了母亲专宠。只可惜后来,那为母亲运送家乡‘茶泉’的人出了纰漏,整件事便暴露了。”她说着,眼中已泛起了一层泪花。

  仇尤不忍再问,只将她揽入怀中。

  木蔷继续说道:“幼时,我是最受宠的公主。母亲一族,尽数被赐死,但父皇留下了我的性命。只是从此,他再也未同我见过一次面,说过一句话。后来,更是要远远地打发我到大湮来,大概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仇尤揽着木蔷,伤神了半晌,猛地惊道:“三弟!三弟莫非……那蒲荷莫非……只是这等机密事,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木蔷摇头道:“这个就只有问蒲荷本人了。只是,这皇城以北三十里,便有那皇家禁地云湖。又清净,又便宜。若要疗养,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仇尤蹭地站了起来:“来人!备马!”

  木蔷拦住了他:“不可,他们既已去了数日,小令王想来早已遭了毒手。你这一去,只会打草惊蛇。”

  仇尤原地转了几个圈:“你说得对。来人,传御医!朕心口疼得厉害!快快快!”

  接到仇尤急病的消息后,小令王与蒲荷果然飞速赶了回来。仇尤一看到他们的样子,便两眼一黑——那二人竟是携着手走到他面前的。小令王看蒲荷那眼神,似乎更比他当年看火蓼炽烈了几分。

  深夜,仇尤与木蔷都久久不能入眠。他问:“这连心之法,你当真不知如何解它?”

  木蔷道:“不可解,连死别都不可解。我父皇后来心灰意冷……唉……”

  仇尤坐起身盯着她半晌,突然觉得全身发冷。他细细回忆起初见木蔷时的情景来,自己似乎并没有喝下她所携带的任何东西。那么,他那执念一般的孜孜以求,究竟是发自本心,还是受了什么法术的蛊惑呢?为何她那老妪的障眼法儿,他也能毫不介意呢?这世间的情意,都是发自本心,还是那不可见处的不可见之人的戏法呢?他一时间觉得心灰意冷,不由得流下泪来。

  木蔷也起身,直视着他:“我深知你会疑我。所以讲出这法术时,我犹豫了许久。如今我也不能自证清白,只一点,这法术害了我母亲一族的性命,于我便是一个看不见的仇家,我怎能……”

  仇尤立刻清醒过来了,是的,她怎么会!他忙说:“你多心了。朕只是……今日蒲荷那架势,你也亲见。她是铁了心要与朕争权的,三弟如今又任她摆布,朕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木蔷沉吟道:“朝中如今倒有半数是她的人。皇上,您觉不觉得那卫雍……”

  仇尤蹭地坐起身来:“难道她也对卫雍下了毒手?”

  木蔷皱眉道:“我听那柴将军讲的情形,似乎还不止卫雍。比如那童娄二相,可都是有不止一个儿孙折在她手中的。”

  仇尤瞪大双眼:“果真如此!昨日这二人还上了联名折子,称颂蒲大将军,认为我该授给她个大司马当当!那词儿我简直看不下去!看来这大湮的朝堂,早已让这祸水般的女人搅得乌烟瘴气了!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都杀了吧?”

  木蔷沉默了半晌,轻轻道:“皇上是不是忘了四柱国了?”

  仇尤立刻心领神会:“召他们……回来?”

  四柱国,乃是平定四海之后,镇守边疆的四大将军——北乌、东蒲、西朱、南南。这些人都曾是他麾下的勇将。想到这里,他再也不能安睡,立刻传人来,下诏让他的四大将军都回皇城来。

  半月后,乌狸将军第一个回来了。他与留在皇城为质的二弟乌狄相见后,便一起来见仇尤。仇尤升殿,以隆重的礼节迎接了他。十九年未见,乌狸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红脸膛的莽撞汉子了。苦寒和风沙的侵蚀,早让他的脸添了无数的沟壑,那新近染黑的须发,这一路上,早已长出了花白的发根儿来。他的背更是驼得厉害了,与小他三岁的二弟并肩而立时,倒似父子一般。那乌狸自己也察觉到了,行完礼便自嘲地一笑。他朗声说道:“接到军令,可吓了个半死。如今看皇上的气色,倒似大好了?”

  仇尤正要答言,一旁的蒲荷道:“托将军的福,也算是有惊无险。”

  乌狸竖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皇上,这是何人?”

  那蒲荷又抢道:“臣乃清平大将军蒲荷是也!乌将军一路舟车劳顿,还请……”

  乌狸打断她:“你这妇人,可当真是清平太久了,竟学会抢皇上的话头儿了。可笑我竟不知大湮有你这一位人物!我镇守坨部一十九年,也不过是个将军,不知你这‘清平’得来的大将军,可敢与我老乌较量一番?”

  蒲荷正要再说,小令王却在一旁劝道:“老乌,你还是那个性子,就知道喊打喊杀。这是我的夫人!小荷,快给乌将军赔个不是!”

  蒲荷只好敷衍地起身行了个礼。

  乌狸不好拂小令王的面子,也只好作罢。这乌家世代都出武将,阵前极其勇猛,且又忠心耿耿。这次他又带回了一万兵马,有了他压阵,仇尤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第二个回来的是镇守羽部的蒲沬。这是一员女将,与蒲荷是极远的亲戚,但却早已无来往了。她有个双生的妹子,唤做蒲沫,按惯例留在皇城为质的,此时也随她一起进了宫。蒲沬一身飒丽的戎装,那蒲沫却是一身娇软的女儿家装扮,两人又长得一模一样,那景象真是难得一见。蒲沬见了仇尤,直骂道:“好你个仇二爷,当了皇帝,就摆起你那臭架子了?你不是病得要死要活了吗?怎么现在倒红光满面了?”

  仇尤哭笑不得。这蒲沬昔日在他军中时,便是如此粗鲁,这性子真是丝毫未改。四年前决战之时,她叫阵那东羽神翼军,两把缠腰小软刀,硬是杀得那些粘了翅膀的羽人从半空中扑棱棱地摔了一地。如今看她,那精气神儿完全不减当年。

  蒲沬继续说:“东羽是让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二爷,我可遵了誓言,兵马带来了 ,妹子也带来了。你快把这坨女休了,娶我的妹子当皇后!她可都等得要人老珠黄了!”

  此言一出,满座朝臣都哈哈大笑起来。那蒲沫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仇尤也笑得要岔气:“你别着急,朕早给沫儿妹妹寻了一门好亲事,再等几天,如意郎君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