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最后一天,朝阳斜斜地洒入楚轶冰的房间。

  陈雪小心翼翼地步入房中,尽量不发出一点儿脚步声,不想吵醒睡在床上的人。

  然而,楚轶冰还是在陈雪靠近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只是眼中满是疲惫,眼神也有些迷离。自那夜杀了慕王,他就真的一病不起了。而两天前,小晨得到了认可之后,他竟心律失常得什么药也缓解不了症状了。

  半昏半醒中,他感觉到有人来了,努力看清了床边端着一碗稀粥的人是陈雪。该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身体却虚弱得只剩喘气的力气。

  陈雪看着明明已经靠坐在床头却依旧呼吸困难的人,眼中是有不忍的。她知道心脏不好的人不能平躺,但是她却没想过楚轶冰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什么办法也缓解不了了。

  “多少吃点吧。”陈雪收敛了表情,装得淡然,坐在了床沿上,舀起一勺子递到楚轶冰唇边。

  冰凉的指尖搭上陈雪的衣物,却无力抬起。

  陈雪明白楚轶冰想做什么,便顺着他的意思,握住了他的手:“想说什么?”

  “今天是小晨的登基典礼吧?”楚轶冰的声音通过传音的术法直接出现在陈雪脑中。

  陈雪有些不情愿地回答:“是。但是你得好好休息,不能去。”

  “我想去。”楚轶冰眼中流露了很温柔的神情,“小晨出生的时候,我没去。他的婚礼,我恐怕也等不到。今天……我不想错过。”

  陈雪怕的就是这个,她想,若是让楚轶冰留点遗憾,说不定他还能撑着一口气坚持下去,可要是真的让他心满意足了,只怕他就再也撑不住了。

  转头掩饰了眼中的泪光,陈雪深吸一口气,找了理由:“你现在病着,怎么坚持得了仪式那么久的时间。等仪式结束了,再去祝贺小晨,怎么样?”

  “用那个吧,离开灵暧那天,梵熙给你的那个。”楚轶冰看向陈雪的眼中甚至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听闻此言,陈雪心头也是一颤,她以为楚轶冰不知道,她以为永远不会有用上它的那天。原来,他一直知道,就等着这一天……

  那时候,梵熙确实给了陈雪一颗丹药,那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让人不受伤病束缚的灵药,其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用绝对强大的灵力达到“治愈”的效果,但是药效过去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梵熙的本意是,如果再遇到顾先生遇刺那天那样的状况,可以用这丹药急救,然后去找人间的医生也好,去找灵暧的人也好,总归是争取了时间。

  没想到,楚轶冰早就将这颗丹药也算了进去,真的是打算过了今天就撒手了吗……

  “雪儿?”

  突然亲昵的称呼,陈雪惊讶地回头,看到了楚轶冰眼中的笑意。

  “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帮了我们那么多……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太过分了,太残忍了……陈雪想要拒绝。

  “雪儿,你心里清楚的,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就这一个愿望,不行吗?”

  陈雪立刻咬住了嘴唇,转头,没让他看到夺眶而出的泪水。直到努力收住了泪水,才缓缓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典礼结束之后,你跟我回人间,以后都要听我的。”

  许久,楚轶冰终是应了个“好。”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楚逸晨一步步登上了高台。

  站在了那个被人仰望的位置上,楚逸晨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视线随意地扫过堂下众人,却被站在门口处的人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恍然以为自己太过想念而产生了幻觉,用力眨眨眼,却没能让“幻影”消失。

  楚轶冰注意到小晨看过来的目光,还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收到哥哥的鼓励,楚逸晨心里突然真的开心了起来。这无聊的仪式,有了哥哥,便不觉得难熬了。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仪式结束之后,小晨立刻跑到了楚轶冰身边:“哥哥,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他可记得,讨论如何答复冥奕的要求那天,哥哥还病得下不了床。

  “嗯,睡了几日,已经无碍了。”楚轶冰看着小晨,眼中一直含着笑意。讨论小雅那件事那天,是他们兄弟上一次见面,那之后小晨就忙得团团转,再也没能来看过他,所以这样的谎言,倒是能骗得过小晨的。

  “太好了!”小晨笑起来还像个孩子,半点儿也没有君王的样子。

  楚轶冰怜爱地摸了摸小晨的脑袋:“小晨该长大了,昨日过了生辰,你已经是20岁了,可不能总像个孩子似得。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也有很多需要时刻小心的地方。”

  “知道了啦。”小晨缩了缩,“哥哥也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呢。”说着理了理并没有乱掉的头发。

  听了这话,楚轶冰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是道了句:“抱歉,小时候的习惯,一时改不了。”

  “对了!”小晨突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哥哥喜欢怎么样的房子?虽然我想让哥哥一直在宫里陪我,但是这不和规矩,我想在附近给哥哥修一个王府,这样既不违反规矩,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楚轶冰却玩笑着回应:“小晨是想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我吗?”

  “没,没有啦……”被说破了预谋的小晨,傻笑着躲开目光。

  楚轶冰轻轻拍了拍小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打算回顾先生的山中小院,今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