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来人似乎也认出来了谭娜，走进电梯，就笑道：“真巧啊，又见面了。”
谭娜认出来这是那天带着叫“希希”的小朋友的研究员，于是也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
对方一眼看过去就十分温柔和蔼，脸上这次没有带着护目镜，能够清晰地看见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然后闲聊一般地问道：“你今天过来办事吗？”
谭娜略微一点头，说：“是啊。”
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气氛有些尴尬，谭娜就没话找话地说：“希希还好吗？”
“啊？”对方惊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谭娜会打听希希的事儿，愣了一下才笑道：“现在来说……说不好，新型的药物已经用了，虽然在治疗免疫系统疾病上面有了点起色，但是同时还会引发大量的并发症，临床上我们也没有办法避免，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说得详细又坦荡，虽然谭娜听不怎么明白，但是也体会到了这其中的艰难，就道：“这样啊，真是……小朋友也太可怜了，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谭娜语气也十分诚恳，倒是不让人觉得反感。
“但愿如此吧。”对方似乎也是有些忧愁，轻声道。
“这么快就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电梯到了指定的楼层，对方按下电梯按钮，谭娜正要走出门，就听见身后的年轻女士道：“嗯，对了……我就艾兰，是七楼药物研究所的研究员，你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谭娜愣了一下，准过头，看到艾兰笑着，对她挥挥手。
电梯门关闭，重新开始上升。
这个艾兰小姐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十分年轻的样子，竟然已经是博士了，还是实验室的研究员。
就算是没有毕业的博士研究生，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而且感觉这位性格还十分外向，也爱说话。
可能是做科研的接触的人少，性格比较单纯，对陌生人也没有什么防备心。
谭娜按照预计，找到了接待人员说的部门。
进了办公室，就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士在岗，谭娜走进去说明了来意之后，被她一言不发地丢了一大叠表格，就说了一句让她填。
谭娜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心道：就这么个破事儿还搞得这么麻烦。
她又不是进京来接传国玉玺的！！
但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谭娜心道忍你一手，拿了东西她就立马走人，绝对不在这里浪费任何一秒钟的时间。
填完了一大堆表格，对面伸手接过去，板着一张要死要活的晚娘脸，拎起印章“吧嗒”一下在表格上面改了个鲜红的印章，然后对谭娜道：“去一楼物品管理部门领东西吧。”
谭娜那一瞬间怒气值直接刷爆了顶峰值。
“一楼管理部门？”谭娜问道：“具体在哪儿啊？一楼那么大个地方呢。”
对面瞥了她一眼，满脸的轻蔑和不愿意多说：“一楼大厅有业务指示图，你自己看看不就行了？”
“我直接去领就行了吗？”
对面道：“带上表格啊，不然工作人员凭什么把东西给你？万一你不是家属怎么办？”
谭娜：“……”
果然他妈的忍一时越想越气。
“那你们的投诉在哪儿处理？”谭娜笑容温和，语气温柔：“我先去投诉了再说。”
十五分钟之后，谭娜被毕恭毕敬的请出了办公室。
接收投诉的年轻小姐姐一脸的抱歉，甚至提出要带着谭娜去领东西。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约等于人与狗之间的差距。
谭娜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地方了，也没打算劳动人家小姐姐，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去到领取物资的地方要穿过医院里面的小花园，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花园里面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老年人和病人。
格格不入的一个谭娜感觉很是有点和背景不融入，快步走着，就要穿过花园。
现在刚刚过了冬天，天气还是最冷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但凡有一点温度都算是难得。
谭娜穿过一从叫不出名字的矮树丛，正要踏上石子路，忽然就看到眼前的树丛忽然一动，响起了“叽叽喳喳”两声微弱的鸟鸣。
然后就是一到小小的影子蹿了出来。
谭娜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一只小麻雀忽然就扑腾了出来，差一点点就撞到了谭娜的腿上。
谭娜下意识且没有任何恶意地：“卧槽！”
但是那只麻雀不知道是因为还是幼鸟还是受了伤，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蹦了好几下，但是都没有飞起来，可怜兮兮地在地上跳着。
但是也没能够跳得多远，也就是几步的距离，就趴在原地不动弹了。
谭娜步子顿了一下，连忙绕道走着，生怕一不小心地就踩到了眼前脆弱的小生物。
往周围看了一圈，周围也没有其他的麻雀，而且矮树丛上面也没有什么鸟窝，谭娜可不觉得这样的小鸟捡回去能养得活，本来就是没有打算管的。
物竞天择，听天由命吧。
谭娜正要绕道走，忽然就看到石子路边上的矮树丛一阵剧烈的晃动，像是里面藏了一只挣扎的小型猛兽一样。
然后就招呼也没有打一个地伸出来了一只惨白的小手。
谭娜定睛一看，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差点又是一句脱口而出的国骂。
什么玩意？？
谭娜一看，竟然真的从树丛里面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感觉是个小孩儿，身上裹着黑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一半，里面是医院的蓝白色病号服。
小朋友大概是在草丛里面身体力行地亲近大自然，脸上身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灰尘和泥土，谭娜站在家长的地位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拳头硬了。
谭娜还想着这小孩儿回去估计逃不掉一顿男女混合双打了，那小孩就四肢并用地从草丛里面钻了出来，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在地上爬行着。
谭娜：“……”
男女混合双打妥了。
谭娜想着这可能是就是哪家的小朋友跑出来玩儿了，本来心里也没有当回事儿，反正就在医院里面小孩儿也不可能丢了，正在周围找着家长，忽然那个小朋友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露出来一张惨白惨白的带着笑意的小脸。
说是惨白都算是保守了，那小朋友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灰尘，虽然是白，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类的皮肤的光泽和气血感，看上去活像是在人脸上刮了一层腻子。
谭娜顿时一愣，半晌才迟疑地道：“希希？”
小朋友闻言，瞬间抬起眼睛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谭娜。
现在谭娜肯定了这个小朋友就是希希了。
只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希希还戴着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谭娜没怎么记清楚她的长相，现在这么一看小朋友那双大眼睛，顿时就想起来了。
“希希。”谭娜想起来刚才艾兰小姐说的话，于是就跟着蹲下来和希希目光平视，放轻了声音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的爸爸妈妈呢？”
按照艾兰的说法来看，希希的情况应该不是太好啊，感觉还挺有危险的，不管是父母还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应该都不会让她一个小朋友跑出来来吧？
上一回艾兰还说不放心让她在人多的地方多待。
就这么在草丛里面滚着，那怎么可以，万一加重了病情怎么办？
希希歪着头看着谭娜，或许是因为不认识谭娜，警惕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谭娜下意识地就在心里吐槽了两句这当代不负责任的家长们，然后伸手就要把希希抱起来：“不要坐在地上好不好？”
刚才艾兰是不是说他们的药物研究所在七楼？
谭娜于是就道：“你是不是在七楼啊？姐姐送你上楼好不好？”
希希听到“七楼”，明显眼神颤动了一下，然后磕磕绊绊地说：“不、不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吃药打针，希希顿时激动起来，叫声有些虚弱，但是尖利：“不回去！不……不回！”
小朋友那可是半点儿不讲究，坐在地上就往后面缩，身上的衣服就这么跟着在地上拖着，都快要看不出来衣服本来的样子了。
谭娜立马阻止道：“哎哎！”
“好好！不回去不回去！”谭娜连忙从善如流地说：“那你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又脏又冷，你站起来好不好？姐姐陪你玩儿？”
希希盯着谭娜看了两眼，然后才慢吞吞地撑着手自己站了起来。
谭娜正要伸手去拍拍希希身上的灰尘，距离凑近了，谭娜才发现希希的脸色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糕透顶了。
她脸上就是完全皮包着骨头，半点肉和血色都没有，眉毛睫毛都几乎没有，显得那张脸上唯一剩下的一双眼睛更是异于常人的黑。
谭娜心里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小的孩子，多可怜啊。
谭娜心里才刚刚感叹了一句，忽然手里的希希就“啊——”地尖叫了一声，朝着一个方向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