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暴君攻略守则>第30章

  薛棠也有些后悔。她后悔的是自己把食盒落在宗正寺没拿回来。

  她撑着下巴, 无所事事地把玩着一支玉簪。

  还有些忐忑。她不告而别, 蔺湛会不会生气,到时候从宗正寺出来, 找她算账该怎么办?

  薛棠长叹一口气, 趴在案上。

  绿鸳进来禀道:“县主,荣侍卫说要求见。”

  说什么来什么, 那就是荣铨了。她还没站起身,荣铨兀自进来, 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还洗得干干净净。他道:“殿下说您的手艺很好。”

  薛棠愣了愣,“哦”了一声,“谢谢。”一旁绿鸳将食盒捧了下去。

  荣铨直楞楞地站在原地,却不走。

  薛棠道:“荣侍卫, 还有什么事吗?”

  荣铨罕见地红了脸, 低头道:“县主还能再去一次吗?殿下一个人在那,着实冷清得很。”

  薛棠拿起团扇, 偷偷在扇子后做了个鄙弃的表情, 然后移下团扇, 露出一双笑弯的眼,“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 麻烦荣侍卫多往宜春阁跑几回, 可以吗?”

  也就是说, 还能有吃的,荣铨一听, 口中生津,将蔺湛三翻四次向他强调的话全都忘了,美滋滋地回去复命了。

  他将薛棠的话朝蔺湛复述了一遍,蔺湛脸黑如锅底,搁在案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半晌才道:“她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荣铨重重点了点头,面有喜色,“县主看样子没放在心上,说不定已经忘记了。”

  “忘记个屁!”蔺湛头一回骂了脏话,书架间几名白发苍苍的翰林学士抬起头,咳嗽了几声。蔺湛走到静室,恨铁不成钢地斥责荣铨:“没把人带来,你还有脸回来?”

  “县主说,她会变着花样做粥,殿下不用担心饿肚子便是。”荣铨挠了挠头,“殿下不就是不想吃宗正寺的清汤白饭吗?县主虽然被您气走,但她还是愿意做饭的。”

  蔺湛一想,好像没什么不对,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有没有说,”蔺湛揉着额角,“我叫她出去,是有原因的。”

  荣铨为难:“这……不大好说吧。”

  蔺湛额角一跳,“蠢货,你就不会编个理由?”

  荣铨很是委屈,低头认罪:“属下愚笨。”

  “罢了,不提此事。”蔺湛烦躁地仰面躺在一堆书籍中,尽力将心中不悦感压下,沉声道:“秋猎的事,查出是谁干的?”

  荣铨面色一肃,道:“属下挨个盘问了过去,一名羽林卫说,那回殿下走后,便是崔四郎复又入了林子。”

  “崔毓……”蔺湛挑起一抹不屑的笑,将一条手臂枕在头下,目光望着屋顶的横梁。

  他看向薛棠的目光,和郑湜很相似,却又多了一份占有欲和侵略性。

  蔺湛眼神暗沉下去,微微握紧了手,触碰到腰侧挂着的一枚玉佩,他迟疑了一下,将玉佩解了下来,端详了许久。

  直到荣铨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才回过神,“殿下,下个月初是郑相生辰,您要过去吗?”

  郑延龄是他老师,至少在表面上,他对这位亲舅舅还是十分尊敬的。下个月月初,也正好是他从宗正寺出来的日子。

  蔺湛闭上眼,颔首默许。

  ……

  皇帝赐下的礼由内监亲自送到了郑府。

  说实话,郑延龄对自己这个亲侄子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

  他天资聪颖,在很多事情上,只需稍加提点,很快就能领悟到深意。对于他来说,教出这样一个储君,固然是好事,但对于皇帝来说,又不尽然如此,这几年的关系愈来愈紧张,更加验证了他的担忧。

  郑皇后一举得子,对于郑家也是好事,但过了这么多年,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对他们郑家来说,却也有了隐患。

  郑延龄命人将宫中送来的鎏金鹤擒玉如意放置下去,朝着从马车内下来的太子行礼。蔺湛笑着扶起他的双臂,“舅舅何必多礼,快入屋去吧。”

  郑延龄走在他身侧,“殿下请。”

  两人入内。

  与此同时,薛棠也来了郑府。

  郑夫人曾与她的母亲相识,亲自出来相迎。妇人年过四十,雍容得体,执过薛棠的手,边走边谈,免不了讲到她的哥哥,郑夫人笑道:“恂儿那孩子倒也孝顺,早了好几日便寄来了寿礼,对了,还给你带了些小玩意,本来想派人给你送进宫,既然今日你来了,便随我一起去西厢房看看吧。”

  薛棠一听哥哥给自己带了东西,自然欣喜不已。

  薛恂给郑延龄的寿礼规规矩矩,譬如一些北地特有的狼皮玛瑙等物,还有一套绿松石的笔墨砚台。带给她的东西便都是些小玩意儿,譬如一枚玉髓骨哨,小巧精致,躺在手心里投下一片琥珀色的阴影,十分漂亮,上面还刻着她的小字。

  郑夫人笑道:“你哥哥还把你当小孩子呢。”

  薛棠抿唇笑了笑,看着郑夫人慈爱的脸,以及提到薛恂时真挚感怀的语气,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前段时间做的那个荒唐的梦。

  郑相言行端正,是朝中一股少有的清流,会不会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而且,哥哥治军向来谨慎,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带着十几万大军入京。

  “我替你戴上。”郑夫人的话拉回她的神绪,玉髓骨哨带在了她颈间。她手一顿,眼眶却突然红了一下。

  薛棠一惊,“姨母,您怎么了?”

  郑夫人拿帕子掩了掩眼角,移开目光,“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十七郎而已。”

  薛棠低下眼没有说话。

  郑夫人道:“这孩子原本在翰林院好好的,突然要去什么安定县做官,穷乡僻壤之地,又尽是土匪当道,连父亲生辰都不能回来……”

  薛棠十分过意不去,几乎想将当日之事脱口而出,郑夫人又道:“不过好在他在那干出了些政绩,陛下要提拔他当河北道巡察使了。”

  薛棠心里一动,河北道?那岂不是……

  郑夫人猜出她心中所想,笑道:“说不定能与你哥哥见上一面。”

  好歹也算了却他一桩心愿。薛棠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之后要发生的那些事,会不会就是郑湜任巡察使期间查出来的?

  她低着眼想事情,没有发现一旁郑夫人也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自家儿子的心思,身为生母,郑夫人早就察觉出了七八分。她对薛恂的印象更深刻,但也记得这个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来郑府拜访的小姑娘,一转眼已经出落得十分清丽,让人见之忘俗。

  郑夫人不喜女子太聒噪,譬如崔家那个崔五,就不怎么讨人喜欢。而薛棠自小被养在深宫中,鲜少踏出宫门,安安静静的,性子就很好。

  “陪我出去走走吧。”郑夫人笑道。

  薛棠有些疑惑她为何不去前堂主持今日寿宴,见她已经拉住了自己的手,也只好同她一起在廊下慢慢踱着步。

  郑府后花园规制典雅,假山水榭一应俱全,行人也少,十分安静。蔺湛同郑延龄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人在园中缓缓踱着步,似乎在说话。

  蔺湛在假山旁停了脚步,目光落在那抹娇俏的身影上。两人自顾谈着话,也朝着这边走来,却没发现假山旁也站着人。

  谈话声也远远传来。

  郑夫人笑道:“我估摸着,再过几个月,十七郎便该回来了……”

  薛棠道:“那再好不过,正好可以陪陪您。”

  郑夫人盯着她笑道:“沅沅今年该及笄了吧?”

  薛棠不知她为何问这个,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在皇宫,虽说陛下和皇后也疼爱你,但他们毕竟也有各自的事情照应。”郑夫人停下脚步,“我在想,你的婚事……”

  假山后蔺湛脸色黑了下去,郑延龄听到这也已经听不下去,低咳了一声。郑夫人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老爷,你怎么在这?”

  “舅母莫怪,我与舅舅只是刚好路过而已。”蔺湛负手缓缓走了出来,毫不避讳地盯着薛棠,笑道:“好巧,怀宁妹妹也在?”

  妹妹?郑夫人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两个字眼。

  薛棠也有些错愕,只不过是对他突然出现的错愕,她不信蔺湛真的只是刚好路过,也许刚刚那一袭话就被听了去。

  只是些拉家常的话,他听个什么劲?

  郑延龄对夫人低声道:“好端端的,你谈这事干什么?”

  郑夫人原本有替薛棠说亲的想法,说的当然是自家宝贝儿子。只不过,她现在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

  她是经了人事的妇人,自然知道这目光代表着什么。郑夫人有些震惊,没有再往下说,话锋一转道:“没什么大事,沅沅鲜少来我们府上,我一时忍不住,和她多说了一些话。”

  郑夫人本就没多大的执念,只是想帮儿子了却一桩心愿,但如今这个念头,就此打消了。

  同时,她还有一分疑虑。

  郑湜曾为太子伴读,同出于郑延龄教导,但两人身份地位不同,郑湜光明磊落像他父亲自不必多说,但蔺湛却更像陛下一点。

  也许是贞顺皇后死得早,这孩子从六岁起,眼神中有意无意地便流露出令人心悸的阴霾。

  “舅母,”蔺湛忽然道:“我想去我娘的房间看看。”

  郑延龄与郑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让下人引路。薛棠却是一头雾水,他们习以为常的神色昭示着这事情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也对,听闻贞顺皇后出嫁以及去世后,郑府还留着她当闺阁小姐时的房间。

  莫非,蔺湛一直来看吗?

  她没有多想,觉得自己应该走了,正要告退,却听蔺湛道:“你也来。”

  薛棠一噎,贞顺皇后于她有恩,拒绝的话不好说出口,不过两人一同去,却有些怪。

  蔺湛迈开腿先走了,她也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