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2)
1
后花园的莲花池是孙璎常去玩乐的地方。
这天,孙璎带着一名小厮到莲花池钓鱼,他大步走在前边,小厮扛着鱼竿拎着鱼饵紧跟其后。
途经一个园门时,从里边传来人的说笑声,“……喂,你到底是人是妖,告诉我们,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
孙璎停下脚步,走进园门,探头张望。却见剪兰踉踉跄跄迎面跑了过来。她满脸通红,脸颊上还挂着几滴泪珠。看见孙璎,她停下脚步,嚅动着嘴巴,欲言又止。
“兰姐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孙璎奇怪的问。
剪兰低着头,也不吭声,只顾揩她的眼泪。
孙璎抬眼往里一瞧,有两个家仆站在那儿,均是嬉皮笑脸的,没一副正经。看见孙璎,两人脸色一变,赶紧收起笑容。
剪兰的来历,将军府里人人皆知。碍着夫人,没人敢当面议论,但背后,下人常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两个家仆这刻闲着无事,站在那儿谈论,刚巧撞见剪兰来园中摘花。其中一个欺负剪兰年幼,一时胆大包天,信口胡言,谁知被孙璎听到了。
这还了得!
孙璎拉住剪兰冲到两个家仆面前,指着他们,喝斥道:“该死的奴才!谁让你们胡说八道的!”
“公子,我们,我们只是和她开开玩笑——”家仆话音未落,脸上“啪”地一声挨了一记耳光。
“你才是妖精呢,瞧你那模样,长的象人吗!”
家仆用手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你,还有你,给我互打耳光!都不是好东西。”
两个家仆不敢拖拉,面对面的站着,同时出手,只听一阵啪啪脆响。
“用力点!”
声音比刚才更响了。不一会儿,两人的脸肿起起来,一个嘴角流出血迹。
“算了,公子,饶他们这一回吧。”剪兰于心不忍。
“好吧,看你的份上,饶他们这一回。”孙璎威风八面的教训道:“再让我听见你们说兰姐姐的坏话,我就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赶出去……”
家仆战战兢兢的听着,孙璎年龄虽小,但说话绝对管用。
很小他就知道,满屋里,除了爹娘,其他人都是供他使唤的。他从不把他们当一回事,有谁惹他不高兴,轻者,他跳过去踹上几脚,赏几个耳光;重者,他会叫人拿着棍棒狠狠教训一顿,然后赶出将军府。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是大将军的儿子。
——他享受着父亲拥有的权势!
府里的下人,个个都畏惧这位璎公子。
“还不快滚!”
训斥完毕,那两个家仆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孙璎掉头望着剪兰,郑重其事的交代:“以后,哪个家伙再敢欺负你,跟我说!”
剪兰偷偷的瞅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一点头。
2
孙琳二十八岁当上丞相大将军,靠得是过人的谋略和胆量。
当初太傅诸葛恪权倾朝野,专擅国政。孙琳凭借少年勇猛,兵出险着,设计在乾阳宫摆下鸿门宴,不费一兵一卒将之诛杀,取而代之。
谁知孙琳手握重权后,比那诸葛恪还要专横跋扈,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中。
灭了一只狼,来了一只虎。
少帝孙亮心存不满,对人说孙琳太过狂妄,想销弱孙琳的兵权。可惜他年少不经事,事情没计划好,嘴里先露出话音——话音传到孙琳耳里,他不是隐忍收敛。而是先发制人,发动兵变,废黜了孙亮,改立孙休为皇帝。
这一步不仅化解了危机,还巩固了权势。
孙休登基后,饮水思源,委任孙琳身居大将军兼丞相,统领禁卫军,掌管朝政。
自建国以来,吴国还没有第二个人象孙琳这般显赫。孙琳则独揽内外朝政,权势如火如荼,可谓是顺者昌,逆者亡。
那些遭到孙琳排斥清除的异己,则放出话来:——孙琳要谋反。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从民间传到朝廷,最后传到孙休这儿。
孙休听进耳里,留在心里,表面不动声色。他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纵观朝野,都以孙琳马首是瞻,而他这个皇帝只是一具空壳,如同傀儡。若是轻举妄动——少帝孙亮是前车之鉴。
一不小心他就会步孙亮的后尘。
忠,还是不忠,全凭感觉。等到事实浮出水面,再来判断,已失去意义。
孙休觉得危机迫在眉睫,他开始暗暗培植自己的实力。经过一段时间的积虑与谋划,他拥有了一定的力量,但这力量还不足以除掉孙琳。
时机尚未成熟。
他还需等待。
3
早朝散后,孙休郁郁不乐,带了几名贴身侍卫身着便装到宫外散心。今天上朝时,他在孙琳逼迫下,下了一道圣旨,斩了一位直言进谏的老臣。
孙休不愿斩。可孙琳非要斩。君臣僵持不下,若非孙休竭力忍住,结果怎样,难以想象——街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人——卖东西的人,买东西的人,找东西的人,看东西的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幅太平盛世繁华景象。
什么是太平?
百姓的太平是有衣穿,有饭吃,安定和平。
统治者的太平是权力巩固,群臣归顺,万众一心。
孙琳存在,孙休就不太平。
如何除掉孙琳?
如何得到太平?
这些问题让孙休不胜其烦。
同样是人,有的人,衣食无忧就心满意足。有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还不满足。俗话说欲壑难填,真是半点不假。
孙休心头涌起一股怨恨,觉得疲惫,停下脚步。靠身右侧有一座彩梁画栋的酒楼,门上横悬一幅金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
侍卫心领神会,小声地问:“皇上,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
孙休点点头。一行人簇拥着孙休进入酒楼,马上过来一个小二,满脸堆笑,迎上来,大声吆喝:“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孙休沉默不语。
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找间僻静一点的雅室。”
“好的,几位客官请跟我来。”小二说完,前边带路。直听脚下咚咚咚响,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随手推开右侧的一间房门,“客官,请进。”
孙休缓步走进去,靠着窗口坐下,眼眸一扫,楼下街景尽收眼底。
没多久,小二在一名侍卫的陪同下端上一壶好酒,几盘别致的菜肴,整整齐齐置放在桌上后,转身退出。
望着桌上的酒菜,孙休觉得索然无味,无意下箸。他拧紧双眉,心潮起伏。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夹杂着马鸣嘶嘶。
他跳起身,扶窗往下观看。
只见尘土飞扬,一匹脱缰的赤焰驹从街道那头狂奔而来,所过之处,哭爹叫娘,不绝于耳。
“救命呀!这是谁家的马!踩死人了!”
“怎么没人管了,快点拉住它!”
孙休急忙命令的侍卫,“赶快下去制止。”
——来不及。
路当中一位老妇被吓得瘫软在地,眼见悲剧就要发生。斜刺里冲出一人,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马僵,脚踏弓步,硬生生的将马拉住。
赤焰驹刚享自由之乐,不愿受制于人,使出全力,狂踏四蹄,想要挣脱。这人不慌不忙,闪躲之间,单拳出击,只听嘭嘭作响,那马首血花飞溅。
几个来回后,畜牲感到承受不起,哀鸣一声,乖乖驯服。
“好!好壮士!好身手!”人群掌声如潮。
马主人气嘘嘘奔来,满脸通红,连连作揖:“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这人把马僵交给他,也不多言,转身扒开围观的人群,独自走了。
醉仙楼上,孙休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