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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书房。
书桌上放着临帖完的纸张,其上字迹的笔画尚显稚嫩,但也算有模有样。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练习,小归能把笔拿稳了,字也认识了不少。
他拿出一张新纸,先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写上了“赫连恪”三个字。
写完后,他思索几秒,才继续动笔,雪白的纸上随着毛笔的游走显现出了“主人”二字,接着又出现了“陈洗”二字。
陈洗,是冥王的名讳,也是小狐狸的主人。
小归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四个字,有些无奈地叹了声。
半个多月了,主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真把他给忘了?
他原本想自己回去,可发现根本不知道人间回冥界的路在哪。
不过,这不是个大问题,毕竟他是在灵丰门出生的,大不了先去灵丰门,人间通往修仙界的路他还是知晓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的是——主人是不是不要他了。
主人神通广大,若真想寻他,决计不会拖这么久,莫非主人有别的狐,不要他了?
想到这,小归攥紧了手中的毛笔,要是真有别的狐了,他到时候揍也要把那狐狸给揍回去!
这时,门处传来一声轻响。
小归一惊,随手抓过一张纸把字迹盖上了。
赫连恪留意到,但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小狐狸又在偷偷写主人的名字了。
每次写下来后,怕他看见,总会装模作样地扯过一张新纸,假装在练字。
赫连恪望了望空空荡荡的白纸,敛下眸光,若无其事地走近。
“还未开始练字吗?”
“在等、等你......”小狐狸着实没有说谎的天赋,三个字也说得磕磕绊绊。
“紧张什么,”赫连恪摸了摸小归的头,嘴角扬起温和的笑,“那我们开始吧。”
小归松了口气,拿过字帖,正落笔临下第一个字,只听身旁人问:“你想你主人了吗?”
他的手一顿,墨迹蔓延开污了整个字的形体。
小狐狸试探地反问:“你看见了?”
见小归这反应就是还不想透露主人的身份,赫连恪索性装不知道:“看见什么?”
“哦哦,没什么。”小归憨笑两声掩饰过去。
赫连恪又问:“你想你主人了吗?”
“想。”
“你准备何时回去?”
小归抿了抿唇:“之前不是说圆圆生辰之后,如今圆圆生辰已过,就这两日吧。”
小狐狸犹豫的模样让赫连恪很是满意,他故意蹙眉做纠结状,却不说话。
直到小归问“怎么了”,他才道:“可按照往常,半月后便是秋猎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吗。若是这两日回家了,那你没几日便要赶回来,何不等秋猎完再走?”
这话颇有道理,而且主人没寻他,怕是也不在意他回不回去。小归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我先不回家了,等到秋猎之后再说吧。”
“如此甚好,”说着,赫连恪握住小归写字的手,“墨都晕开了,今日我教你写难一些的字吧。”
赫连恪的手很温暖,能将小归的手结结实实地全包裹住。
看着墨迹在纸上延展开,小狐狸调皮一笑,故意拿腔拿调地说:“这段时日,真是有劳赫连夫子的悉心教导了。”
听言,赫连恪笑开了:“弟子如此好学,为师很是欢喜。”
太子殿下这先发制人、以退为进的策略成功留下了小狐狸。
小归自然也未发现不妥。
第二日,依旧如同往常,赫连恪去上朝时,小归便去找赫连愉玩。
赫连愉身形较瘦,加上月份小,还不怎么显怀,就是最近害喜害得厉害,今日算是好了很多。
二人去给皇后请完安,赫连愉提出一起回恪守宫看看。
一入恪守宫,刚倒上热茶,赫连愉便屏退宫人。
“最近我也没顾得上你和我哥,小归,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呀?”
小归不明所以:“挺好的啊,他教我读书识字,还带我出去玩。”
“不是这个......”
看小归的神色,赫连愉便明白了,她那不争气的哥哥还未把话说开。
虽是一母同胞,还是龙凤胎,但她这哥哥的性子与她着实不一样。
她一向有话直说,对待感情这种事也是当机立断,反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两情相悦是最好的,若是一厢情愿那便早日了结。
而她的哥哥看起来温温和和,在感情这种事上却固执己见,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喜欢的,为何不快刀斩乱麻呢?
再犹豫不决,人跑了可如何是好?
她能看出来小归对她哥是有好感的,真不知道她哥还在拖什么。
赫连愉直接问了:“小归,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赫连恪很好啊,待人和善大方又好说话。”
“那你喜欢他吗?”
小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喜欢啊。”
赫连愉追问:“你对他的喜欢,与对我或圆圆的喜欢一样吗?”
小狐狸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真蹙眉细细思考起来,然后答道:“不一样......”
一听这话,赫连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也喝了口茶。
“我能与他同寝,但我不想与你或圆圆同寝。”
“噗咳咳咳咳......”
赫连愉没想到小归会这般说,一口气没顺上来,呛得直咳嗽。
小归忙出手帮忙顺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赫连愉连连摆手,好不容易缓过劲,她朝小归直竖起大拇指,笑道,“哈哈哈小归,你这说得还真是通俗易懂啊。”
“你们在聊什么?”
下朝归来的太子殿下,一进门便看见小狐狸在帮自己妹妹拍背,笑不由得僵在脸上,他盯着小归的手,轻咳了一声。
小归回头说了句:“你回来啦。”
赫连愉倒是明白她哥的意思,心中暗骂赫连恪小肚鸡肠。
不过今日她懒得一般计较,便侧身对小归笑道:“多谢,不用帮我啦,到了喝药的时辰了,小归,你可以帮我去取一下吗?”
“好啊,”小狐狸当然愿意帮忙,又对着赫连恪说了声,“我去帮她拿药。”
小归离开后,赫连恪走到妹妹身旁坐下,问:“你把人支走,想同我说什么?”
“语气好点,吃得哪门子飞醋?”赫连愉敲了敲桌面,“快说说你和小归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如既往。”
闻言,赫连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是,赫连恪,我说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喜欢的,能不能长点心啊,当机立断懂不懂?”
赫连恪没有说话。
“唉,”赫连愉长叹一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小归的身份定不一般,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什么主人,与青玉仙尊是旧相识,我们都还未见过那传说中的修仙界第一人呢。”
“你从宫外将人带回来,若他日他的主人找上门,你当如何?而且你要让小归再这么无名无分的在宫中待下去吗?”
赫连恪过了几秒才答:“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小归还不懂。”
这话赫连愉直接听笑了:“是他不懂,还是你不懂?小归不懂,那你便告诉他何为喜欢,何为情爱,你在扭扭捏捏纠结什么呢?”
“愉儿,此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没我想得那么简单?”赫连愉反问,“那我问你,感情之事还能怎么复杂,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不就得了,你还想怎么样?”
赫连恪蹙眉:“并非是我想怎么样,赫连愉,是你的感情之路太顺了,你和春生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自然不用思虑其他。”
“那你说啊,你还要思虑什么?”
“小归的主人,”赫连恪道,“你也猜到了,他的主人身份定不一般,若自作主张,届时小归的主人迁怒小归该如何是好?”
冥王陈洗性情古怪,在五界可是出了名。
就拿肖像一事来说,冥王不喜无关人员知其本相,直接不允许别人画他,更不允许其画像在各界流传,破晓宫里的那副《青玉仙尊降世图》至今不敢画上冥王的脸。
而且赫连恪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小狐狸,若回去了,关于他偷跑出来的事,他的主人会不会生气,小归只说不敢确定。
如果是寻常主人,养了多年的宠物不见了,必是会四处寻找,加上冥王那深不可测的法力,在浩瀚的五界中找只狐狸也绝非难事。
但迟迟不来寻,是否说明了冥王对小狐狸出走一事心有不满,或者是冥王已对小狐狸没了感情?
那小归回去该如何自处?
赫连恪未与冥王打过交道,不想多虑,可事关小归,他总忍不住多虑。
即便小狐狸曾屡次提到过主人,还说主人对他很好,但如果是真的好的话,为何宠物走丢多日,主人却无动于衷?
听哥哥这话,赫连愉愣了愣,语气也和缓下来:“这么说的话,小归的主人并非在人间吗?”
赫连恪点点头:“一开始我本想亲自前去拜访,可未曾想连路也寻不到,根本无从下手。小归几次提出想回家,可我又怕他的主人不同意他再来人间,便一直拖着......”
“原来如此,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先让下面的人去找路吧,反正小归已答应留到秋猎之后,到时再看。”
“万一找不到去的法子呢?再说了,就算哥你亲自登门拜访,可人家不吃这套又当如何?归根结底,你这办法还不是拖么。”
赫连愉杵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最后眼睛一亮,提议道:“哥,你的面子不够,那父王的应该够了吧!而且父皇好歹是人间的皇帝,应知晓与其他界联系的方法吧。”
赫连恪道:“父皇性子和善保守,不避讳断袖之癖,全是因为先皇明帝,但千百年来,彦朝并无与其他界通婚先例,更何况......”
赫连愉发觉二哥神色不对,追问道:“更何况什么?”
赫连恪垂眸,赫连愉猜到了小归的身份不一般,怕是也对小归是否为人起了疑。
他信得过自己的妹妹,这件事到最后也瞒不下去的,赫连恪思量再三,索性直说了。
“小归是狐狸化形为人的。”
“什么?!”赫连愉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赫连恪重复了一遍:“小归是狐狸化形为人的。”
赫连愉震惊许久,才缓过劲来:“哥你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么多年没喜欢的人,好不容易遇上了带回宫,居然是只小狐狸......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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