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95、第195章

  雁归岛上,正值多云的阴天,阳清远独自走过径道,来到一个山坡的坡脚,再度抬头望去,便瞧见男男女女八个人拿着小畚箕在采摘树上结出的杨梅,立刻迈大步奔上前,仔细看了看忙碌的人影,却没有发现形似无砚的身影,便四处寻找。

  在这附近转了一圈,他终于瞧见一个形似无砚的身影立在一棵大树旁看着高枝,忙欢喜着奔跑了过去,脱口道:“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无砚侧头,只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劝道:“你别说话那么大声,吓到它了就更加不愿意下来了。”

  阳清远好奇,便往高枝瞧了瞧,不费功夫就瞧见高枝上有一只成年猫谨慎地蹲坐着不肯下来,登时更加好奇:“尼尼怎么会在那里?”

  无砚答道:“调皮啊,看到那里有麻雀就爬上去了,结果麻雀飞了,它才发现树太高,不敢下来了。”

  阳清远说:“这棵树几乎光溜溜的,树枝不够多,难怪不敢下来。”然后提议:“我们先去吃几颗杨梅,让它冷静冷静。”

  无砚回道:“不行,你可以去取杨梅来,我不可以走,我不在,它更害怕。”

  阳清远便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一只手掌里捧着十几颗大杨梅,一边轻咬一大颗杨梅一边瞧了瞧高枝上的那只猫。

  无砚耐心地冲着高枝叫唤:“下不下来?再不下来,我就要走了。”

  高枝上,传来了像是悲鸣的猫叫声。

  无砚再度叫唤:“跳下来,我接住你啊。”

  高枝上的猫,一副又是想跳又不敢跳的踌躇模样。

  阳清远吃完了两颗大杨梅以后,没有耐心再继续等待,干脆地摸了摸衣袍,从衣襟里侧摸出了一只小锦囊,单手打开锦囊,掏出一只小鱼干,拇指和食指捏着,扬了扬,冲着高枝上的猫,大声叫了一声‘小鱼干’。

  那只猫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阳清远手里的鱼干,舔了舔嘴巴,陡然向前伸直猫手,跳了下来,无砚眼疾手快,立刻展开广袖,接住那只猫。

  纵然猫儿余惊未定,仍要急匆匆地向阳清远讨要鱼干,无砚只好将它放到地上,它马上就去抓住阳清远的腿,阳清远大方地给了鱼干,单手拉紧小锦囊,收回衣襟里侧。

  猫抱住鱼干,嘎吱嘎吱地啃咬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无砚看着,不满地指着它,教训了一句:“贪吃猫!看到吃的才肯下来!浪费了我多少口水……”

  阳清远再拿起一颗大杨梅,轻咬以后,微微皱眉,别过脸呸了一呸,纳闷着喃喃:“这杨梅沾上鱼干的气味以后,味道怪怪的。”便对无砚说:“我这只手不能拿杨梅了,你帮一帮我。”

  无砚大方地夹起一颗大杨梅,放在阳清远的嘴边,趁阳清远张嘴之际,忽然记起了一件事,连忙补充:“不可以吞到我手指。”

  阳清远愣了一愣,瞧了一瞧无砚认真的脸色,浅浅一笑以后,就吞到了两根手指的根部,用舌尖勾取了杨梅,边咀嚼边说:“这颗杨梅味道好极了,还带着点梅花的气味。”

  无砚有些生气,只是别过脸,不愿意说话。

  黄昏的时候,男男女女扛着堆满大颗杨梅的畚箕往山庄的方向赶去,只有无砚与阳清远缓缓走在后边。

  安静了许久许久,无砚忽然启唇:“我娘说,下个月是云叶和华叶的一岁生辰,想办祝贺宴,叫我抽空出去买点小孩子的东西。”

  阳清远回道:“买什么?小银锁,小银镯,荷花鲤鱼刺绣包,小红肚兜……这些,慕容世家都有。”

  无砚说:“以前杨心素是用了我小时候戴过的银锁,现下我娘生下了两个,总不能把银锁切成两半分给云叶华叶。”

  阳清远恍悟,便问道:“你什么时候乘船出去?”

  无砚答道:“两日以后吧。”

  阳清远凑近无砚,极是关心地问道:“让不让我作伴?”

  无砚理所当然地回答:“废话。”

  阳清远喜滋滋地喃喃:“太好了,又有机会去那家店搓一顿好吃的!”

  一夜过后,清晨又至,暖洋洋的日辉照在深宫的宫道上。早饭吃过以后,又过了几盏茶,苏梅儿牵着阿麟天多缓缓走在一条无人的宫道,地面已由宦官或宫娥打扫干净,没有半点尘土与枯叶。

  还没有走完这条路,阿麟天多便停下来,苏梅儿只好跟着停下来,只好松开她的手,阿麟天多迈步向前走了几步,拔开水袋的塞子,准备要用一把水打开幻世镜入口,但稍稍想了想,回头望向苏梅儿,劝苏梅儿道:“皇姐,回去吧,在寝宫等我就好。”

  苏梅儿迎着她平静的目光,犹豫了片刻才肯点头,才肯答应一声‘嗯’,转身迈步。

  阿麟天多看着苏梅儿渐渐走远,便安心了,抛洒清水且快速念咒,熟练地打开了幻世镜的入口,走过了宇宙般漆黑又璀璨的通路,来到了青鸾城,又尾随等候的长月,来到城外一处广阔的白千层树林。

  恭和早已在白千层树之间等待,见长月带阿麟天多来到,便高兴道:“终于来了!”

  阿麟天多一瞧恭和,立刻微愣:“真的是……恭和师兄。”

  恭和微笑着回道:“平时我与小师妹交手过几次,今日也像平时那样吧。”

  阿麟天多轻轻点头,痛快地应了一声‘嗯’。

  过了片刻,从恭和背后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传来师尊迎庆的声音:“人都到齐了,那为师就宣布——第三道考验开始。”

  话落,两名侍者便走到阿麟天多与恭和面前,交付了刀剑,两人接过了刀剑,迎庆将石桌上的沙漏倒转过来,第一粒沙粒刚落入空无一物的下方,两人就握紧刀剑柄子打斗起来,这一场对决,无关情与义,也不能有情与义!

  苏梅儿回头看着阿麟天多打开幻世镜入口,在目送她与幻世镜入口一起消失以后,独自回到寝宫,在寝宫内无聊到只能站在窗户前发呆。

  两个时辰缓慢地逝去,殿外的廊道传来平静的跫音,苏梅儿立刻回首望去,第一眼就瞧见阿麟天多进到殿内,便高兴起来,赶紧迈步上前,问道:“结果是如何?”

  阿麟天多微笑着启唇,非男非女的声音吹出了喉咙:“我过关了。”

  苏梅儿忙问:“也是平手?”

  阿麟天多点了点头,随即坦白:“其实,他偷偷暗示我该如何与他打成平手……”

  苏梅儿瞧了瞧她眉宇之间浮现的些许沮丧神色,微微一愣,但马上记得安慰人,微笑起来,安慰道:“一定是怕你输了不能与他一起当护法才要这样,等你当了护法,再精炼武功,有朝一日一定能真正不输给师兄!”

  阿麟天多说:“师姐和两位师兄都很厉害!不知道剩下的两位,会是何种实力?”

  苏梅儿好奇道:“还有两位,也是师兄师姐吗?”

  阿麟天多回道:“还有一位是大师兄,另外一位……听说是特别对手。师父说,如果两位一起回来,决定第四道考验改为二对一,我觉得,最后一道考验会比我想象的更难。”

  苏梅儿看到她半垂的眼眸之间掠过淡淡的一抹担忧,想了一想,便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她,说道:“没事,不会是你想的那样的,一定也能过关!有皇姐在,皇姐会为你祈福成功的!”

  阿麟天多愣了愣,便乖乖地听苏梅儿说的,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嗯!”

  那一日,在那一处名为‘眠龙井’的地方,黄延牵着朱炎风的手,缓缓走过石头峭壁上的一段绵延且蜿蜒的栈道,朱炎风一边跟着他走,一边侧头望向远处壮丽的风光,忽然启唇,朝他说道:“坐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看看风景如何?”

  黄延停下来,回头答道:“这里很高,你当真不觉得高?”

  朱炎风往护栏外的深谷望了一眼,那里深邃幽长,似乎再看几百遍也看不到尽头,甚至这样的幽长多看一眼便多添一份恐惧感。

  黄延瞧见他认真地在看深谷,再度说道:“摔下去会粉身碎骨。”

  朱炎风收回目光,看着黄延的脸庞,温和地笑了笑,回忆道:“那时候,我们一起跳下悬崖,我接住了你,我们一起落在一艘船上。”

  黄延戏谑道:“因为船底下是水,会游泳自然没有事,谷底可没有水。”

  朱炎风再度侧头瞥了瞥深谷,黄延将他拉扯回来,并劝他道:“那里又没有什么稀世珍宝,何必稀罕。”牵他的手便继续走。

  朱炎风说:“我以为延儿是什么风景都会停下来瞧一瞧。”

  黄延回头,勾起唇角回道:“地方不同,时辰不同,季节也不同。”

  两人缓缓沿着栈道往下走,走了一段路,走到一处稍宽的栈道,对面离这边有些近的峭壁挂着一道永不停歇的瀑布,洁净的晶花星星点点地飞落到这栈道的护栏上,或是飞跃护栏落到栈道上,瀑布的声响可比蝉鸣、可比雷音,日辉从一线天落下,照得瀑布犹若月光。

  黄延忽然停下来,面对着护栏,侧脸斜朝着瀑布,小臂也伏在护栏顶上,双目悠然地望着瀑布周围的风景。

  朱炎风一见,笑道:“刚才似乎不打算赏景,现在却是不同了。”

  黄延回道:“这里的风光不同。”

  朱炎风瞧了瞧近处那一道犹若月光的瀑布,应道:“也是。”

  静静赏景赏了一会儿,也在赏景之余偶尔四目相望,即便这个时候有人悄悄靠近,两人也没有任何察觉,只听一个男子声音传来:“两位似乎很惬意啊。”两人同时侧头望去,只有朱炎风看到来者的刹那微愣,又侧头瞧了瞧黄延,却见他戴着面具的脸庞如此淡定,便不说话。

  黄延启唇,对来者说:“云岫顶尊主今日专程来这一趟,看来是有事情?”

  伏连雷大方地答道:“合作的计划,已到关键时刻,本座自然是为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利益而来。”

  黄延说:“身为云岫顶尊主,也有任务要做吗。”

  伏连雷回道:“本座只是配合罢了,陪演就要演到底。”接着问道:“暮丰社掌门不一起去看看往后的剧本?”

  黄延干脆道:“不急,晚些也不迟。”

  伏连雷听罢,瞧了瞧他身侧的朱炎风一眼,再瞧了瞧护栏外的风景,只浅笑道:“这里的‘风景’确实很不错。”随即经过他两人身侧,沿着栈道走上去。

  黄延再度面朝护栏外边,勾起唇角,轻轻哼了一声,喃喃:“看来是天离发信函知会了他那件事,如果天离的计划成功,他必会分一杯羹。”

  朱炎风闻言,便问道:“他们到底……要执行什么计划?这个计划,到底是针对谁?”

  黄延只道:“你不用知道太多,也不必过问,只要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朱炎风仍是不放心,继续道:“他是你的养子,难道连你也劝不了他?”

  黄延浅笑道:“劝他不如让他放手去试,这不仅仅是一场慧力的较量。”心却在想:天离死里逃生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天方人的提点,慧力超于曾经,如果苏仲明因为这个计谋就这样败在他手上,便是青鸾城的不幸,但看他们鹿死谁手。

  朱炎风忽然启唇,提及另外的事:“你说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眠龙井,而不是什么山,什么洞天?”

  黄延答道:“洞内幽长曲折的缘故吧?幽长就像一口深井,曲折就像一条龙。”

  朱炎风微微低头,稍稍沉思,回道:“睡在深井里的龙吗……”

  黄延说:“此地原本属于裳烟华与伏连雷的部族,也是裳烟华其祖辈挖掘而成,大概原本打算要迁徙到这里。这里的风光与地势,确实远超发源乡。”

  朱炎风好奇:“你怎么知道?”

  黄延笑道:“当然是去过了。那里也不算坏,只是这里更好。”

  朱炎风愈加好奇:“听延儿这么说,好像是喜欢上这里了。”

  黄延侧头瞧了瞧朱炎风,回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不喜欢这里?”

  朱炎风坦白:“也不算是,也许是因为我受困于此吧。”

  黄延轻轻劝道:“委屈大师兄忍一忍,你要对得起你头顶上的九个戒疤。”

  朱炎风轻轻叹了叹:“光坐禅,不念经,心难定。”

  黄延伸手,故意轻轻戳了戳朱炎风头顶上隐藏在墨发之间的九个戒疤,朱炎风立刻去抓他的手,但他手太调皮,怎么也抓不到,忙叫道:“延儿!快住手!”

  黄延收手后,笑道:“你觉得疼?”

  朱炎风答道:“倒也没有……”

  黄延戏谑道:“那我点一下而已,你很紧张?”

  朱炎风抓住他的十指,指腹轻轻抚了抚如葱如玉的手指与指尖,抚过水晶似的几近椭圆的指甲盖,然后抬眼望进他带笑的桃花双眸。

  黄延浅笑着问道:“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了?”

  朱炎风轻轻摘下他脸上的面具,只平静地看着他的妖冶脸庞,眼前的温柔可爱的笑容好像利箭一样钻进了心房,令朱炎风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黄延忽然轻轻靠进朱炎风的怀里,搂住朱炎风的腰,朱炎风以额头轻轻贴上他的额头。黄延微愣,又勾起了唇角,微微垂眸,浓密的长睫毛也让人看得很心动,朱炎风以鼻梁轻轻蹭他的鼻梁,以一根食指轻轻地微抬他的下巴,以脸颊轻轻蹭他的脸颊。

  瀑布依旧自上往下方深处流,树木经过了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落叶也依旧不动,山峰坐拥大地看遍日月更替云来雨去也依旧未曾挪动半分,这就是我对你的情意,我爱你便如此斯,哪管那风霜雷电雪与雨,我将你的名字刻在每一次的相思,放在我的每一次呼吸,生生世世独有无你不能活。

  瀑布的响声,没有停歇半分,淹没了跫音,两人牵手转身,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