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64、第164章

  在宫内只呆了一整日,与龙钰馨聊了几个时辰,交付了礼物与书函,无砚与阳清远便乘船返回雁归岛。入夜以后,阳清远刚穿过清辉馆的院门,身后恰巧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唤了一声‘远爷’,他立刻停下来,回头瞧去。

  一名侍女快步走上前来,交代了事情:“少当家有吩咐,让远爷去一趟浴房。”

  阳清远听了,便知晓无砚的用意,立刻转身,走出清辉馆,快步往那一座浴房,边走边吩咐尾随在身后的侍女:“替我去准备衣服。”

  侍女立刻问道:“除了中衣,远爷要哪件外衣?”

  阳清远答道:“就那件蟹壳青的袍子,白丁香纹的浅苍衫子吧。”

  侍女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快步跑回清辉馆。替阳清远拿取这几件衣袍。

  阳清远打开浴房门扉,步入浴房,掩上门扉,撩起遮帐,第一眼就瞧见无砚。坐在浴池之中的满脸清冷的青年正是无砚。

  一抬头,无砚便随口道:“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我都要出浴了。”

  阳清远不言语,只脱下了身上衣袍,赤脚小心地走进浴池,手里拿着一块布巾,无砚立刻夺过他手中的湿布巾,一声不吭地替他搓洗上半身,洗到他的刀伤伤疤时,力道缓了下来,指腹忍不住抚了抚这条疤痕。

  看着这条疤痕,无砚说:“明天开始,按照老办法,把这条疤除去。”

  阳清远直言:“其实我并不在乎它的存在。”

  无砚回道:“我在乎,不想看到它存在于你的身子上。”

  当初为了与无砚成亲,阳清远签下了慕容世家的卖身契,无条件听从慕容世家未来当家无砚的吩咐,只好道:“但愿不要像以前那样疼……”

  遮帐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远爷,衣服送过来了。”

  阳清远回应一声:“知道了。”

  无砚用双手环过阳清远的腰部,侧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忽然道:“过几日,柿子应该熟了,和我一起去摘柿子。”

  阳清远好奇:“雁归岛上有柿子树?我怎么不知道……”

  无砚回道:“在雁归岛南边,有七棵野生古柿子树,是我曾爷爷的爷爷在那里吃柿子时留下了柿种,种子在那里生根发芽长成的。”

  阳清远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生怕惹得无砚不高兴,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收敛了下来。但无砚早已瞧见了,却没有他所想的那样挂怀,只要求道:“你要答应我,到时候拿一部分做成‘玉狐令’。”

  阳清远回道:“你还记得‘玉狐令’?你不怕它是淅雨台总舵的茶点?……不过,那时候因为雁归岛的食材与淅雨台的有差别,我稍微改动了一丢丢。”

  无砚大度地宣布:“从今晚的这个时辰起,它就是慕容世家的茶点了。”

  沐浴五盏茶,洗净身上泥垢,清透每一寸肌肤,出水那一刻,水滴顺着肌肤滑落,潇洒地打落在脚底板下的浴池石阶与地面,弄湿了地面也无所谓。

  干燥柔软的葛麻大布巾从颈项开始,吸走所有的水滴,只将清爽留在身子上,两人穿上衣袍,只感觉浑身舒畅,情绪松弛,困倦渐渐袭上心头。

  阳清远打开浴房的门扉,与无砚一起离开浴房,这一路上,阳清远忽然提道:“那一天,我们进宫见到蓬莱玄君,后来圣上突然召见我,谈话时说到了近日发生命案的事。”

  无砚听着,微微一愣:“又是那件连环命案?”

  阳清远轻轻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无砚好奇道:“又是哪家的公子突然发狂,杀了自己的亲人?”

  阳清远答道:“听说是之前的某一日早上,朝廷像往常一样开例会,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名七品官宦,圣上派人到他府上探望,这才发现他府上在前一夜出了命案,他的妻子女儿还有才刚到舞勺之年的小儿子都被他的长子杀死了,他躲在了茅房里得以逃过死劫,捕快撞开茅房的门,才发现他吓晕在里面已经一整夜。”

  无砚听完陈述,浅浅一笑:“福大命大啊,听说这样的人容易升官发财。”

  阳清远补充:“听说那天晚上,他把自己锁死在茅房里,看到门上映着长子拿血刀跑来跑去的影子,听到长子大声叫自己,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呼吸,也不敢乱动。圣上说,这命案从士族子弟上升到官宦子弟,最怕的不是乱朝纲,而是……逼宫。”

  无砚接话道:“大正朝廷建立也没多少年,也许会有人反对,但单凭薛慕华一人,真有这种本事?”

  阳清远轻轻摇头,才回道:“他心机极深,没有办不到的伎俩,当初他刚到淅雨台总舵,第三年就已经拉拢了门内许多手握权势之人。”

  无砚无法接话,只缓缓往前走,注意脚下的路。

  到了清辉馆,两人便登上小楼,刚走到寝房门口,就瞧见四只猫蹲立在门扉前,好似在乖巧地迎接他二人,恰好是按体型从大到小排列。

  无砚弯腰,只抱起了黑黑,然后打开门扉,往房里走。阳清远半蹲下来,抱起了尼尼和浪浪,孰料玉蝉跃到了他的肩膀,千斤铁的沉重感袭来,但阳清远只缓缓立起身,走进寝房里,关上门扉。

  灯火熄灭后,两人在被衾之下,相拥着,缓缓闭上双眼,随意小聊一会儿,无砚抚上阳清远的手背,只觉得这样的情爱值得用这一辈子好好去体会,去珍惜。

  清早,在某一座城里,黄延才刚刚下楼,来到客栈的大堂,突然听闻清脆的雨声响了起来,客栈的伙计忙不迭地关上窗户,黄延却是泰然自若,只吩咐跟随而来的祝云盏:“上楼拿伞给本尊。”

  祝云盏干脆地点头答应一声‘嗯’,立刻奔上楼去。伙计回头,瞧见黄延要准备出门,忙走近几步,说道:“下雨了,客官还要出门?”

  黄延只瞧了伙计一眼,仍抿着唇,不回答。

  伙计继续嬉皮笑脸道:“这雨势不算太大,客官出门还得小心着点,下雨路滑嘛。”

  祝云盏拿着两把油纸伞奔下楼,来到黄延身侧,说道:“师尊,伞来了。”

  黄延从祝云盏手中拿走了其中一把油纸伞,走到客栈门外,自己撑开了伞盖,第一个迈步走进雨帘之中,祝云盏尾随其后,缓缓踏过湿润的地面。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与马车,相比于艳阳天时更少了十倍,而马车更少,只从黄延的身侧缓缓经过一辆。之后两人再难遇到马车。而黄延经过的集市,各种各样的小摊也不见踪影,街道一下子变得宽阔而冷清。

  祝云盏瞧了瞧稀少的几家只开着半扇门的店铺,朝黄延说:“师尊,我去替师尊瞧一瞧有没有可口的早饭。”

  黄延只轻声应了一声‘嗯’,祝云盏听到后,立刻走开了,顺着街边寻觅店铺。黄延依旧缓步往前走,看着眼前剪不断的雨帘。

  雨珠落到地上后,突然组成了一段文字,黄延一瞧,便知是有人设了术法,低头细细瞧了那一段文字,只见那句话是‘延儿,你到了哪里’。

  黄延勾唇轻笑,朝着雨帘说道:“你又用上这道术法?我们师兄弟几人,唯你会这道术法,你这样招摇,不怕我周围的人看见了?”

  落到地面上的雨水又变化成了‘你身边除了云盏,还有谁’这一段文字,黄延朝着雨帘继续说:“我在街上,你也算走运了,现在下雨,街上没几个人从我身边走过。”

  文字又起了变化,成了‘脚下要小心一些才好’。黄延看了,只道:“你只是想对我说这些话吗?如果我的鞋在这场雨里湿了,我就扔了它,买新的,然后回去找你报销。”

  文字继续变化,成了‘你现在在哪里’,黄延干脆道:“我人已经在桃夏境内,还没有吃早饭,你要是不收回这道术法,是要我站在湿冷的大街上又饿又渴吗?”

  文字立刻变化成‘入夜以后我再传信与你’,随即术法便消失了,雨珠落到地面上后,像往常一样化成了小江流,流进了地缝。

  祝云盏才刚刚回来,一只手依旧撑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胀鼓鼓的厚纸袋,袋中有烧麦、包子以及大竹筒装的豆浆。黄延不提及朱炎风之事,信手从纸袋中抓出一个香菇笋干猪肉糯米馅的大个儿烧麦,边走边轻咬一口。

  祝云盏先不吃,只等黄延吃饱了再吃,趁这会儿,启唇:“云岫顶离此地还有六百里,现在下着雨,师尊打算去哪里?”

  黄延从纸袋里信手取出另一个烧麦,一瞧,是玉米鲜虾仁糯米馅的,才答道:“去附近的佛寺。”

  祝云盏微微一愣:“师尊,信佛……?”

  黄延直白道:“客栈里太闷了,去佛寺走一走看一看,权当散心。”

  众所周知佛寺里无尘染无喧嚣,花木幽香且长势好,檐马的声音令人身心清静,许多权贵厌倦了酒肉歌舞,便会去往佛寺静修几日,陶冶心境。祝云盏一下子便明白了黄延的用意,跟随着前往附近的佛寺。

  手拿着竹筒,一根空心芦管穿过厚纸封口,竹筒里已无豆浆,此时雨势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黄延将竹筒递给了祝云盏,交之处置,祝云盏干脆地放进了纸袋。

  两人沿着湿漉漉的径道,踩过青苔痕斑斑的台阶,通过敞开的寺门,进到一座佛寺,抬眼便望到朝天弯曲的檐角下方悬挂着的铜铁质八角阙形镂空莲花纹檐马。铁链悬着的莲花形摆锤在风中微微摇晃,敲响了檐马内,发出清脆的铃声,传入两人的耳中。

  祝云盏瞧了瞧四周,不由道:“这里的风景果然不错,我闻到了桂花香!”

  黄延看了一眼,选定了方向,只道:“走吧。”

  祝云盏望向了高处的大雄宝殿,求道:“我想进去为扎月烧香祈福。”

  黄延听罢,也没有反对之意,只轻轻回应了一声‘嗯’,便自己先走了,沿着径道缓缓走下去。

  为了不让黄延等太久,祝云盏奔上绵延的台阶,快步走进大雄宝殿。

  黄延没走多远,便在一处空旷的庭院遇见一位年迈的长者,秃顶儿脑门上的十二个戒疤煞是惹眼,又是身着一袭枯黄色僧衣,手持着佛珠,身份没有半分藏匿。黄延停下步伐,只看着这位僧人。

  僧人见他晃悠,便问道:“施主是来本寺上香祈福,还是寻人?”

  黄延干脆地答道:“来散心。”

  僧人了然,却也没有驱赶之意,只叮嘱道:“本寺清静,草木幽深,施主可以随意参观,但寺内亦有不方便让外人见的禁地,望施主参观时斟酌。”

  黄延没有回答,而只是平静问道:“你是住持?”

  僧人回答:“是,贫僧是这座寺院的住持。”

  黄延又问道:“你可听说过‘慧善寺见清’?”

  寺院住持稍稍回想,才道:“贫僧在四十年前,确有在本寺接纳过一名法号为见清的同修,出自于慧善寺。施主与他相识?”

  黄延同样没有回答,只是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他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寺院住持答道:“事情已久,贫僧只记得他在本寺小住几日,讲经论法,修缮寺院,再无其他。”

  黄延便不再问,只撑着油纸伞,继续往前迈步,心忖:炎风在这座寺院,竟然没有留下半点有趣的过往,难道他那些年都这般枯燥吗?

  祝云盏此时赶了上来,唤了一声‘师尊’,黄延没有回头,只抬手,用手心和指尖感觉雨势,然后吩咐他:“雨停以后,再稍停留一刻钟再回去。”

  祝云盏立刻答应道:“全听师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