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59、第159章

  洞内有几处布置得十分华贵的殿宇,坚硬的藤蔓在石壁上纵横交错,恰好可悬挂灯盏或是刀剑,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其中一处,撩起门口的水晶珠帘,踩过了绚丽宽大的流苏地毯。

  此处俨然犹若书房,四足木制矮柜,四足木制矮桌,长形的扶手椅,高高的博古架上摆了几十本书册、大大小小的锦盒、不大的瓦缶以及文房四宝……等等,亦有鎏金莲花博山炉,香雾正从炉顶缓缓冉起,是兰香混着松香。

  扶手椅上正坐着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到距离桌子约一丈之地停步,向他恭敬地捧手。

  恶鬼面具男子启唇:“特意来这里见本座,莫非在那座地宫里遇上了事端?”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答道:“有三个人闯入了地宫,并探查了地宫。”

  恶鬼面具男子问道:“是什么人?!”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立刻告知:“有一人是金陵阁大卿闻人无极,另外两人……是雁归岛慕容世家的。”

  恶鬼面具男子不由道:“闻人无极……,此人究竟是何来头?自从他接手查案,本座的计划就时常受挫,该派人暗中探查他的来历。”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回道:“我与闻人无极交手,他的武功竟然在我之上,实力不可小觑,若非我有护身之法,怕是早已命陨他手中。”

  恶鬼面具男子冷哼一声:“看来要想完成大计,就要先铲除了此人。”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想了想,直言:“虽然不熟他的剑招,但他似乎令我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恶鬼面具男子呵呵笑道:“你对他是何感觉?”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回道:“暮丰社掌门的气息,我不曾忘记过。当时与之交手时,便觉得神似。”

  恶鬼面具男子立刻说道:“你没有弄错半分?”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回道:“您了解掌门胜过我,若能亲自确认就最好不过。”又补充:“昔日掌门爱用兰香,而闻人无极身上除了月季香与迷迭香以外,似乎隐隐有此香气。”

  恶鬼面具男子说:“你所说的,本座会亲自去查。不过这件事,你最好别让莲幂知道,他报仇心切,只怕鲁莽坏了大事。”

  黑天狗面具的黑斗篷男子恭敬地捧手,遵命道:“喏。”

  雁归岛上,秋风依旧飒爽,但阻拦不了温暖的日辉,经过日辉的风也令人觉得有些暖洋洋,阳清远悠然地坐在躺椅上,面朝着不远处习武的杨心素,整个院子里只有杨心素习武时的脚步声和低喝声。

  不知过了多久,杨心素突然停下来,垮下双肩,轻轻捶打肩头,皱眉发闷道:“舅丈,今天能不能让我早点歇息?我的肩膀酸痛死了……”

  阳清远回道:“这个理由不能通过。”

  杨心素忙又机灵道:“舅丈的肩膀有伤,不是该多歇息?”

  阳清远干脆地回道:“这个理由也不能通过。”

  杨心素走到躺椅一侧,并拢两条腿屈膝,伏在躺椅扶手上,再度闷闷道:“你能帮我偷偷送信,怎么不能偷偷放我轻松?”

  阳清远答道:“送信是一码事,让你偷懒是另一码事!我既然当了你舅丈,就要肩负让你脱离菜鸟胎早日飞上枝头的大担子!”

  杨心素开始垂头丧气。

  阳清远劝道:“李祯还在等你。如果你十年后还是菜鸟,那你就只有再加十年才能和李祯在一起了。”

  杨心素闷闷道:“我还要练什么……”

  阳清远要求道:“练轻功。跳屋顶三十次,以成功跳到屋顶为一次。”

  杨心素便立起身,垂头丧气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屋顶的下方,深吸一口气,就提起力劲往屋顶斜坡跳跃,没跳到屋顶就往下坠,双手灵敏地抓住了屋顶边缘,但瓦片光滑,没撑多久就令他滑落了下去。

  第二次跳跃,天灵盖撞到了屋檐横梁,第三次跳跃,成功跳上了屋顶,但没站稳,顺着瓦片滑落下来,第四次跳跃,跳过头,直线坠落,只能急忙抓住屋顶边缘,但瓦片光滑,又令他滑落下去,第五次跳跃,再度成功跳上屋顶,姿势完美,第六次跳跃,小腿发酸跳不动,第七次跳跃,额头撞到了屋顶边缘,第八次跳跃……

  反复失败,反复成功,反复练习,黄昏之前,他勉强凑够了三十次成功,累得吁了吁气,狂喝了大半壶温水,擦干唇角,回头看去时,躺椅上已经空无一人,仅剩一点余温,他再望进回廊,只瞧见阳清远扶着左边肩膀缓缓走远。

  慕容山庄里的侍从迎面而来,见到阳清远就恭敬地寒暄一声‘远爷’,阳清远随口回应一声‘嗯’,没有停下步伐。当他独自走进一座坐落在荷花池中央的楼船形水榭,撩起竹帘进到屋里。

  过了一会儿,有两道身影一起离开船形水榭,无砚牵着阳清远的手,缓缓穿过回廊,走了一段路以后,阳清远忽然启唇:“我想见我哥哥一面。”

  无砚愣了一愣,侧头看着他的脸,好奇道:“见他做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会突然欺负你,万一他又欺负你……”

  阳清远抚上无砚的手背,回道:“你陪我去。”

  无砚只问:“那四只猫孩子怎么办?”

  阳清远决定道:“随便吩咐一个下人帮照看几天也成。”

  无砚干脆道:“如果你真决意要去见清名,就让我堂姐照看猫,之前她帮忙过几次,比其他人更熟练。”

  阳清远没有思虑,立刻轻轻点头答应。

  青鸾城内,金陵阁闭门休假一日,金陵阁众青年一大早打扫完金陵阁院落,给花草浇完水,便都不待在金陵阁,用铜锁锁上了正大门以后,结伴去水凌筑玩耍。

  在一处万丈高的瀑布下方,水落下的声响几乎掩盖了周遭的鸟雀鸣叫声,黄延坐在一块半露的光滑石头上,朱炎风立在他身后,从他的发髻轻轻取下发钗,轻轻散开他的发髻,五指的指尖温柔地穿过他的发缕,然后对他道:“稍低头,我要倒水了。”

  黄延便微微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脚下,一股清凉的水便自朱炎风手中的葫芦瓢里流淌下来,流过黄延的发根,流遍头皮,又顺着银白的发缕落到地上,黄延只看着水珠一滴一滴地坠下,不言语。

  朱炎风将茶籽饼熬出的洗头水,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倒在黄延的头上,避开听户边缘,轻轻揉他的发根,用两只手轻揉他的发缕,两人皆不语,唯有细碎的声响,与流水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朱炎风再度拿起葫芦瓢,舀了清水,照旧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倒在黄延的头上,避开听户边缘,如是三次,冲去茶籽水,只留洁净与一阵阵清凉在发根。

  双手温柔地挤去他发缕上的水滴,用一块干燥的葛麻布巾拭干发缕,朱炎风才道:“好了,你可以抬头。”

  黄延便抬起头,迎着吹拂过来的微风,半干的银白发缕在风中轻轻拂动,带着淡淡的茶香,令他头皮清爽。

  朱炎风从腰带里侧轻轻取出牛角梳,从他的发际线开始,缓缓为他梳理发缕,发缕穿过梳齿十分顺滑,没过一会儿便能梳好。

  没有马上收起梳子,朱炎风轻轻搂住黄延,轻轻嗅他的头,闻他发缕上的香气。黄延拿起自己如雪般的发缕,回忆道:“以前我试过用墨汁将头发染黑,一次便成功了,我还很高兴地让我爹娘看,还高兴地跑出去玩,但是一场雨落下来,我的衣服和我的手全黑了,头发可又白了回来。”

  朱炎风抚了抚他的发缕,回道:“发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健康地活着。”

  黄延微笑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是见家里人着急,后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过世,而我还活着,我才懂得小时候他们为我着急的心情,那不是恐惧,而是比恐惧更可怕的孤单,在你离开我以后,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朱炎风抓住他的手,认真道:“对不起……”

  黄延如是微笑:“对不起?突然对我道歉,你让我以为你又对我做错了什么。”

  朱炎风又轻轻抚了抚他的发缕,感觉发缕已干,便为他梳起发髻,再细心地梳好两侧鬓发与披过后颈的发缕,回道:“我若是说‘都过去了’,你会觉得我无情,倒不如说一句‘对不起’让你心里好过。”

  黄延说:“今日好不容易休假,你说‘对不起’,真有点破坏气氛。”

  朱炎风坦白:“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真的安慰到你。”

  黄延回头,提醒道:“你记不记得有先人说过的话?先人说‘少说话,多干事’,安慰人可不是只有嘴皮子动一动的。”

  朱炎风回道:“那你可别说我弄疼你。”

  黄延瞧了瞧天际,又道:“时辰还早,不如出去走一走?”

  朱炎风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好。”

  须臾,两人缓缓通过一处竹林,茂密的竹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耳边响起阵阵‘沙沙’声,不禁令人觉得静谧。

  黄延边走边瞧了瞧周围的竹枝,好似有些感兴趣。朱炎风侧头瞧见他的神色,便问:“你要带一些回去?”

  黄延答道:“这个时节的竹叶不适合泡茶,我带回去做什么?不过是随便瞧一瞧。”

  朱炎风只遗憾道:“可惜竹叶落得快,不能放进花瓶里欣赏几日。”

  有一段竹枝上爬过几只微小的虫子,不太注意便很难发觉,而黄延却是发觉了,看着这些黑色的虫子。朱炎风见他忽然停下来,也跟着望过去,再度道:“那是什么,蚂蚁?”

  黄延并不想确定那是什么小虫子,只是见到虫子时,突然记起事情,便说道:“此前我进宫,顺便瞧了瞧贺香之子的状况。”

  朱炎风好奇:“他生病了?”

  黄延答道:“他似乎是中了蛊毒,已经昏迷很久了,听说会突然发狂索人性命,要饮了人血才会安静。我当时去看他,天云的十根手指都有伤口。”

  朱炎风问道:“是什么人给他下了这么可怕的蛊?”

  黄延答道:“是莲幂。”

  朱炎风再度问:“你认识这个人?”

  黄延干脆地坦白:“他加入过暮丰社,他的弟弟曾是我的侍童,也因为他,我没能收那个孩子为养子。”

  朱炎风恍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哥哥。”随即又陷入不解:“他应该与葛云郡王子无怨无仇,怎么突然下了蛊?”

  黄延说:“定是别人指使。”

  朱炎风猜测道:“连环命案的主谋?”

  黄延说:“或许是我的义女,又或许是他,已经派人去请蓬莱玄君医治了。”

  朱炎风回道:“如果有用,就最好不过了。”

  黄延提议道:“不如你写封信函送到宫都,问一问那孩子的状况?你可曾经是教过他文课的教书先生。”

  朱炎风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大方地答应道:“明日吧。”话落,抬手撇开拂到黄延脸上的发缕,不由轻轻搂住他。

  微风从身边经过,又响起竹叶的沙沙声,似乎打算掩盖四片花瓣纠缠时的细微声响。两人不知不觉地用丁香纠缠,品尝彼此的玉露,朱炎风顺势打劫了黄延的颈项,只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黄延用下巴靠着朱炎风的肩膀,笑道:“我回来的时候经过市井,看到有人聚集在一起对下联,上联倒有些像刚才的你。”

  朱炎风好奇:“像刚才的我……?”

  黄延问:“你想知道吗?可不要后悔。”

  朱炎风干脆道:“我不会后悔,你说给我听。”

  黄延想了想,说道:“我听他们说的上联是‘道士盗柿到市卖’。你听得出来吗?道士偷了柿子到市集上卖。”

  朱炎风不解:“这……很像刚才的我?”

  黄延提点提点他:“都是突然半路打劫。”

  朱炎风想了想,直白道:“我竟然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很好奇下联。”

  黄延要求道:“不如你试着对对看。”

  朱炎风边想边说:“这个上联听起来挺为难人的,我兴许对不出好的。”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才道:“有了!衔蝉涎馋闲缠蛮,猫瞧见了柿子就垂涎三尺闲来无事胡搅蛮缠。”

  黄延牵着他的手,继续缓缓往前走,回道:“你对的倒还挺有趣。”

  朱炎风趁机问道:“我倒想知道延儿是如何对下联的。”

  黄延浅笑着大方道:“我的下联,便是……师尊失樽湿遵羞。师父听说以后失手掉落酒杯湿了一身遵从不了礼仪而羞愧。”

  朱炎风不由认真道:“你最好不要和师父说,万一师父误会了什么。”

  黄延笑道:“大师兄想太多,师父才不会想这么多,道士也有道士自己的师尊。”

  朱炎风想了想,说道:“两道下联都能连得通,再加一道,就能凑成一首诗。”

  黄延勾起唇角,启唇便说:“客官刻观课冠璎,客官片刻观闻后用冠帽和璎珞买下了道士的柿子。”

  朱炎风笑道:“道士盗柿到市卖,衔蝉涎馋闲缠蛮,师尊失樽湿遵羞,客官刻观课冠璎。每一句都算是人间真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句连续对联,只有上联“道士盗柿到市卖”是现成的,出上联者不详,我只续了后面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