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22、第122章

  无砚径直跑回了平潮武厂,登上小楼,回到茶室,唤了一声:“清远!”但此刻茶室里空无一人,连那一只装着猫的篮子也不翼而飞。他连忙转身,奔下了小楼,穿过了几重院门,寻觅阳清远。

  慕容天正好路过,停下步子,冲他唤了一声:“表哥!”无砚立刻走到慕容天的面前,慕容天问:“你在找什么,似乎很慌张?”

  无砚只问道:“天天,你有没有看到清远?”

  慕容天回话道:“他在几盏茶之前就已经离开武厂了。”

  无砚忙又问:“那他有没有说是去哪里?”

  慕容天轻轻摇头,答道:“他没有明说。”

  无砚只道:“我出去找一找,回见了。”

  慕容天-朝着他匆匆跑开的身影,叫道:“下次我和我哥找你吃顿饭!”

  无砚的声音自前方传回:“好啊。”

  那时候的青鸾城内,黄延与朱炎风已然享用完了午膳,缓步走在径道上,朱炎风一边紧紧跟随黄延,一边瞧着眼前的玉影,看着他的月白衣袂轻轻摇曳,看着他的垂在背部月白广袖长衫的像瀑布似的银白发缕在轻轻摇曳,看着他负在身后的握着折扇的玉手,怎样都舍不得收眼。

  沉默了许久,黄延忽然启唇:“难得这一路上,你都不说话。”

  朱炎风回道:“你是嫌弃我这一路上太安静了?”

  黄延大度地答道:“你不说话,即便听到你走路的声音,我也觉得有几分孤独。”

  朱炎风解释道:“其实我,在看你,看得太投入,所以忘了要与你说话。”

  黄延不由回头,戏谑道:“那,你不如把眼睛挂在我身上,如何?”说着,便在唇角挂上了浅笑。

  朱炎风很清楚这是黄延一贯的玩笑,便没有当真,刚启唇要说点别的,突然一只纸鹤从山上悠然地乘风而来,两人同时望去,纸鹤却是落在了黄延的手中,眨眼间化成了一张写了墨迹的华笺。

  朱炎风不由问道:“是师父的传唤?”

  黄延快速看完了华笺,然后转交给朱炎风,迈步便继续走。朱炎风拿着华笺瞧了瞧,才将华笺收起来,与他一同前往长老阁。

  通过敞开的院门,沿着脚下这一条劈开花木绿地的青石径道,走过小拱桥,才来到一座雅致的楼宇,外侧首楼的门扉一如既往地轻轻闭合,两人刚要推门进入,却见迎庆背对着门口,静静地负手立在旁侧拐角的廊下。

  两人立刻上前,朝迎庆恭敬地作揖,轻唤道:“师父。”

  迎庆启唇:“为师上回与延徒儿交手,是在神绕山庄的时候。”

  朱炎风闻言,便侧头瞧了黄延一眼,随即问道:“师父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难道师父是想……?”不禁再度侧头,瞧了黄延一眼。

  迎庆回过头来,答道:“许久没有考验你二人的武艺,今日正好。让为师看看这些年来,都有无长进。”

  黄延启唇:“师父打算如何考验?”

  迎庆不回答,只是迈步,走进庭院的空地,黄延与朱炎风只得尾随在后,步履刚停下,迎庆便大方地对他两人说:“你二人一起上吧。”

  两人听罢,稍稍迟疑,谁也不敢主动出手,迎庆回头便主动出拳,径直袭击黄延,朱炎风见状,立刻出手阻拦,护住黄延。

  迎庆只用一只手便能牵制朱炎风,另一只手仍可袭击黄延,两人不得不与迎庆对战,因迎庆的灵敏牵制,使得两人谁也无法帮助谁。

  赤手空拳打了一会儿以后,迎庆突然使出幻术,而两手的幻术皆不同,以火之幻术攻击黄延,又以雷电之幻术攻击朱炎风,两人各自使出对应的幻术,无暇顾及彼此。

  又打了好一会儿,黄延最终被迎庆发出的一道沉稳的火幻击中了胸口,强劲的火幻将他推出去几步。朱炎风听闻黄延的叫声,急忙瞧去一眼,脱口而出:“延儿!”

  迎庆一边攻击朱炎风,一边劝道:“不可分心!”

  朱炎风便只好继续与迎庆对战,黄延刚稳住了脚底,没有让自己跌倒,立刻咬紧牙关,抢步上前,再度使出幻术,不认失败。

  再过一会儿,两人总算稍稍克制住了迎庆,此战就此告终。迎庆朝黄延唤道:“延徒儿。”黄延便走到迎庆的面前,迎庆抓起他的腕部,用指尖探了探他的脉相。

  沉默了片刻后,迎庆松手,说:“你的筋脉弱了几分,内心也有些不足……”立刻询问道:“这段时日,可是睡得不好,也没有习练?”

  不等黄延回答,朱炎风立刻替他回答:“师父。延师弟少有睡不好的情况,而且在闲暇的时候,还与我们其他师兄弟比试过!……会不会是,查案累的?此前有一回,他累到发了火邪呢。”

  迎庆说:“大有这个可能。待有空,为师与星垂炼师谈一谈,让她送些丹药来。”

  黄延立刻感恩:“多谢师父。”

  朱炎风趁这个机会,忙问黄延:“刚才师父打到了你,你无恙吧?”

  黄延轻轻捂住胸口,答道:“有点发闷……”

  朱炎风便对迎庆道:“师父,我想先送他回去。”

  迎庆大方道:“去吧。”便转身,走到楼宇前,进入了首楼。

  朱炎风从地上捡起黄延掉落的折扇,递给黄延,便带黄延离开,走在折返的路上,还关心着问他:“延儿现在感觉如何?”

  黄延万幸地答道:“多亏是吃了午膳才去见师父,要不然,我肯定顶不住的。”

  朱炎风听他说得这般轻松,仍是顾虑:“你真的觉得已经没事了?”

  黄延答道:“有点闷,有点累。”目光望向前方以后,再道:“其实师父猜的也没错,这几日我确实有睡不好,才有点弱不禁风。”

  话音刚落,朱炎风二话不说便将黄延横着抱了起来,怜惜道:“我送你回去歇息,再给你煮一壶茶。”

  黄延好好扶着朱炎风的肩膀,欣然道:“蜜桃乌龙茶?”

  朱炎风回道:“你被师父打中,这个时候还是别喝乌龙茶了,红茶茉莉花可都行。”

  黄延想了想,决定道:“蜜桃红茶。”

  进入金陵阁的前院,朱炎风抱着黄延走进廊下,往耳房走去。正在按黄延之前的吩咐、料理花草的窦清浅抬起头,瞧见他两人的身影,忙脱口问道:“大卿怎么了?!受伤了,生病了?!”

  朱炎风只轻描淡写地答道:“不好说。”只急忙送黄延进到耳房。

  窦清浅愣了愣,困惑着自语:“除了受伤,生病,还有什么事是不好说的?”

  朱炎风很快便从耳房出来,快步走进生火房,煮一壶热水,又提着水壶,横穿院子,回到耳房,没有发现正屋门口已经聚集了金陵阁内众青年。

  “阿浅说,大卿是被少卿抱回来的。”

  “大卿难道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上次大卿生病,直接回去休假,这次没有休假,也许是受伤?”

  “刚才问过少卿,少卿只说‘不好说’。”

  “……”

  “……”

  “哎哟!……子隐?阿英?出手可真重啊……”

  “你们一人一句,都有市集的噪音了,还污污的,等大卿好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聚众歪歪上司,轻则扣光工钱,重则脖子咔擦!”

  “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

  “别扔我啊,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啊!”

  只用两只手拎起爱看热闹的同僚的后领,便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扔回正屋去,终结了市侩的话题,樊子隐与莫逢英举手,相互击掌,然后转身,也进入正屋。

  耳房内,朱炎风为黄延斟了一杯刚煮好的蜜桃红茶,蜜桃的浓郁果香混着红茶的清香,稍稍治愈了黄延的心情。

  黄延垂眸,单手轻轻抚了抚锁骨之间的下方,朱炎风一直静静地瞧着他,看他的神色那样平静,但看了他的玉手之举,心里仍是有些挂忧。

  黄延抬眼,迎着朱炎风的目光,启唇:“你还不回长老阁,是打算一直陪我吗?”

  朱炎风坦白:“只怕师父那一招,真把你打太重。”

  黄延浅笑:“只是有点闷,师父那一招大概是把我打成了气不顺。”

  朱炎风稍稍思考,然后说:“你过来,我刚想到一个法子,应该有用。”

  黄延立刻下榻,朱炎风将他轻轻拉扯到怀里,缓缓扶他倒在自己的双膝上,然后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那一口气渡到他的嘴里,如是几次。

  停下后,朱炎风问道:“觉得好些了吗?”

  黄延仰望着他,只要求道:“你还能不能再吹几次?”

  朱炎风便低头,再为他渡了几口气,他便捧住朱炎风的脸庞,轻轻闭目。当朱炎风最后一次渡气,丁香趁虚而入,缠住了另一枚丁香,朱炎风不禁愣住,瞥见他桃花眼角的笑意,便让花瓣带丁香狠狠地相会。

  黄昏降临之时,广陵郡国的天边犹如披上了一件金灿灿的霞帔,金色与桃色的相互渲染,是极美的景色。

  无砚孤身回到自己的船上,只刚踏过了跳板,跨过船舷,在眼界里陡然瞧见阳清远的身影——他半蹲在船楼入口,正在用小鱼干喂猫。

  阳清远只瞥见了他的小短靴,便晓得他是谁,启唇:“你跟我哥出去散心可真久,害我和黑黑挨饿了半日。”

  无砚问:“你真的是出来找吃的?”

  阳清远不回答,只是继续耐心地将小鱼干递给慕容黑黑。

  找到了想找的人,无砚已然安心,便不为小事追问,只吩咐道:“我好饿,你去给我弄一碗荞麦烧。”

  阳清远愣了愣:“干嘛叫我去?”

  无砚理所当然地答道:“为了找你,我差点跑断腿,你说该不该叫你去!”

  阳清远立起身,无奈道:“那你进去坐着等一等吧。”便捧着装鱼干的小坛子,迈步走入了船楼,穿过内廊。

  无砚便用双手抱起黑黑,就跟着走进了船楼,猫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伸着灵活的猫舌舔了舔嘴巴,对小鱼干的滋味仍意犹未尽。

  夜幕降临以后,无砚的商船上,灯笼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点亮,令船上没有漆黑之处。转眼间,入了深夜,无砚自船楼出来,站在门口就瞧见阳清远孤身坐在船头的甲板上,任夜风吹拂,正好背对着无砚这一边。

  无砚想了一阵,才冲他叫道:“清远,进来跟我同寝,行吗?”

  阳清远便回头,浅笑着大方答应:“好啊!”

  房里已然一片漆黑,两人平平整整地躺在寝榻上,却愣是没有一人合上双眼,也没有人言语,彼此都以为对方熟睡了。

  无砚忽然启唇:“你心里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阳清远听罢,不解:“我心里,有话?”

  无砚说:“你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资格说出的话,不能说给我听?”

  阳清远回道:“我爱你?”

  无砚轻轻点头:“嗯。”

  阳清远干脆地说道:“我爱你。”

  无砚趁这个夜晚,彻底地坦白:“清名回来了,但……我想借这个机会,与他取消誓约,余生便与你一起过。”

  阳清远听罢,又惊又喜,与他十指相扣,许下承诺:“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养猫,你想养多少猫就养多少。”

  无砚露出欣慰的笑容,便立刻埋在阳清远的怀里,久久也没有松手,就这样一起坠入了美妙的梦境。

  半夜,阳清名偷偷潜入这艘船内寻觅,来到了这间房,轻轻撬开房门,步入房中,绕过六曲屏风,步子才停下来。

  白日的时候,亲密到中途,无砚突然拒绝,又干脆地离开,这已令阳清名有所怀疑,如今眼前这一幕证实了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寝榻下方,零乱地躺着衣袍、腰带和兜裆布……等等,而榻上两人搂抱熟睡,是亲密过后的迹象。

  瞧见了无砚的脸庞与阳清远的脸庞,阳清名不禁怔住,勾起唇角,那抹笑意却那般苦涩,垂在身侧的手也渐渐握紧,微微弯下腰,捡起两条兜裆布用嘲讽的目光瞧了一眼,就扔回了寝榻前,随即转身离开。

  清早的晨光,像一片烈焰,照在商船的船舷和甲板上,阳清远打开一扇窗,无砚拿了两把木梳走过来,两人立在窗前,互相为彼此梳理发髻,然后走出寝房。

  船舷前,阳清远回头说道:“我先去见我哥哥,回来再与你聊聊我最近进宫的事。”

  无砚轻轻拉住阳清远的衣袖,把人拉住,阳清远疑惑着回头。无砚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对阳清名开口提出分开的事,你帮我看看他的心情,如果他心情不错的话,兴许听到分开,就不会太难过……”

  阳清远很是大方道:“若我找到机会,就替你说吧。”

  无砚点点头,答应道:“也好。”又补充:“我在船上等你。”

  阳清远便踏过跳板,一个人离开船坞,走了一段路,进到城里,穿过大街,想要前往平潮武厂,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降下。

  “走这么快,一个人要去哪里?”

  阳清远立刻停步,抬头往上望,不由道:“哥?”

  阳清名伏在楼上廊道的护栏,望着街上的孪生弟弟,眉眼含笑,只先问道:“一起用早饭,怎样?”

  阳清远答应道:“好啊。你先下来!”

  只过了须臾,阳清名便来到阳清远的面前,兄弟二人肩并肩,沿街往前走。

  沉默了片刻之后,阳清远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街上?”

  阳清名没有马上回答,只同样问道:“那你怎么会从外面回来,还是在这样的大清早?昨晚去哪里了?”

  阳清远想了想,才答:“我在外面过夜。”

  阳清名再问:“和谁?”

  阳清远干脆地撒谎道:“没有别人,就我自己。”

  阳清名勾起唇角,那一抹笑意带上了分明的嘲讽:“我的好弟弟,似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