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14、第114章

  深夜,城里的家家户户皆已熄灯歇息,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寂静得犹如玄黄混沌,唯有时不时响起的虫鸣宣示这里仍是人间之境,在这片墨玄森域里,渐渐浮起无数星辰,犹如一条银河,但随着汇集的趋势,逐渐形成一条炎流,一直流向平潮武厂。

  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武厂内的一部分师徒,尤其是武厂的首脑,几间房亮起了灯火光,随后正大门被成功撞破,炎流冲进了前院,占据了逃生之路,焰火之中,刀剑的利刃高高举起,在火光之中无比雪亮。

  廊道里,急迫的步伐伴随着一个慌张的身影,须臾间,来到一间明亮的房,来者冲房里那一道泰然坐着的身影脱口:“突然闯进来了一路人马!把前门和后门都堵住了!”

  甄山雨凝眉沉思了片刻,启唇只问道:“你可有看清那些是何人?”

  晓遇云肯定地答道:“他们的装束不像是官兵,应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忙询问:“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应对?”

  甄山雨一边思量一边答道:“我听到声音,他们应是来破坏武厂,趁他们没有放火烧武厂之前,必须遣人出去阻止。”

  晓遇云脱口:“大概有三百余人!但我们武厂里现有的成年徒弟加上教头,皆不足一百人,该派谁去阻止?”

  甄山雨叹了叹,才道:“平潮武厂今日遇劫,躲不过去了,但此地乃是你我之心血,断然不能在今夜毁去!”深思了片刻,决定孤注一掷:“你且去召集那些熊孩儿。”

  晓遇云微微诧异:“你的意思是,让那些熊孩儿去阻止今夜的浩劫?这可行得通吗?”

  甄山雨答道:“我心里没有胜算的把握,但熊能克人,也该能克匪,姑且试一试。”

  晓遇云只好点头应了一声‘嗯’,又问道:“我只怕那些熊孩儿不愿意去,该是如何?”

  甄山雨当机立断:“可以告知他们,若今夜他们赶走了闹事之匪,除了颁发荣誉笺,武艺试验之时亦可多加十二分。”

  晓遇云答应道:“我马上就去召集人数!”转身就走,赶去了中院。

  房里安静下来以后,甄山雨立起身,离开椅子,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星火炎流,不由担忧着喃喃:“少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令我平潮武厂在今夜有此大劫?”

  武厂前院,在眼前已几近成为废墟,狼藉一片,毁坏的练拳桩随意倒在地上,随意被人践踏、踹飞。淅雨台弟子不屑地轻笑起来:“平潮武厂也不怎么样嘛!东西这么脆弱,老子还没有使劲砍就坏成了这样!哈哈哈!”

  另一个淅雨台弟子也出言嚣张:“这里已经毁成这样了,竟然还没有人现身,看来平潮武厂的人都是胆小鬼,连出来阻止我们都不敢!啧啧!”

  旁边有人将长刀的背部靠在肩头,接话道:“听说这里的首脑是我们门内昔日的叛徒,走投无路了才自盖了这个破地方,能有什么能耐啊!哈哈!要不是掌门说了只许摧毁地盘,不可滥杀,我早就冲进去杀个片甲不留!”

  又有人叫道:“差不多该冲进去揍他们一顿了!”

  他们不知,在他们得意之时,一群尚在舞勺之年的少年少女已经静静地绑上了霜白的抹额,卷好了袖口,握紧了刀剑和长棍,满脸冷酷、气势汹汹地穿过廊道,淅雨台的众弟子刚悠然地穿过狭长的巷子,欲前往中院,见无数凶煞身影飞奔而来,不禁愣住。

  “打!见一个打一个!”洪亮的少年声响起,敌我之间开始一阵乱斗,无数刀剑在火光中交锋,棍棒在零乱的修罗场上转动。

  淅雨台众弟子细看一眼后,愈加嚣张:“不过就是一些孩子!这破地方果然没有能人,只能派一些小孩子来应付,哈哈哈!小娃儿,不乖乖让开,叔叔就揍你到嗷嗷大哭!”

  有少年脱口:“最讨厌你们这些爱吹牛啤的大人,该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乱斗了半个时辰以后,火把快要烧到手指,敌方受伤人数达一百多人,平潮武厂的小救兵之中,伤者尚且不到一百人,敌方已开始趋于疲惫,但尚在舞勺之年的少年少女仍是精力旺盛,挥砍有劲,顿时令敌方开始招架不住,伤者加倍增添,不得不退回前院,逐渐退到了门口,宛如困兽。

  没有相互好好商量,淅雨台众弟子竟都不谋而合地往门外冲去,身上有伤之人捂住伤口跑出去,伤得太重跑不了的人也无人搀扶,只能自己奋力爬出去。熊孩儿们瞧见他们落荒而逃,不禁狂妄地笑了起来。

  晓遇云静静地负手立在屋顶上,将整个仗势尽收眼底,微风徐徐吹拂他的八字胡与柔软的广袖,眼眸里无喜无怒,只是低声叹了一声,低声喃喃:“好在被打得如此狼狈如此凄惨的,不是我。但以后也不得不防备这些熊孩儿呀……”

  一男子一女子穿过一扇门,抬头望向屋顶,慕容天扬声对晓遇云说:“爹!已经把歹人赶走了!你快点下来啊!我们还要趁天亮以前,把地方好好收拾!”

  晓遇云回答闺女:“你先与教头看看众徒弟的伤势,收拾之事就交给你兄长去办吧。”

  晓厚山答应道:“我知道了!我去叫高班的徒弟!”

  看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离开,不过片刻,晓遇云亦缓缓离开屋顶,踩着云梯下去了。

  彼时,平京宫城内——

  黄延与朱炎风沐浴更衣以后,在五芒星形状的承虹苑内散心纳凉,朱炎风不由朝黄延说道:“圣上还真是大方,一听你说觉得暑热,睡不着,今夜便命人去冰窖给你凿一块。”

  黄延回道:“从小在安详的内宫生活,又过得舒适,自然生性单纯,毫无心机,但这也是他的弱点之一。”

  朱炎风说:“他是圣上,每日都呆在宫里,应该比较平安。”

  黄延遗憾道:“可惜他有哮喘病,不知道大正朝廷能延续多少年。”

  朱炎风跟着遗憾:“天生的病只要比较稳定,倒也不是大事,只是……如果圣上没有子嗣,以后便只能以禅让制推选新天子。”

  黄延欣然道:“这不是很好吗?以后我家的后辈也有这个机会。”

  朱炎风侧头愣愣看着黄延:“延儿好像对太上皇这个位置很感兴趣?”随即急忙张望四周,发现除了自己与黄延以外,再无其他人影,这才安心了。

  黄延笑了笑,不经意地露出了两侧唇角上方的小酒窝,回道:“在这座宫城里谈论最容易被杀头的禁忌,让你很害怕了?”

  朱炎风直言:“我确实很怕,也怕连累到师父。”

  黄延镇定道:“苏姓小子一向很心软,会为了一句话,对青鸾城无情吗?”

  朱炎风回道:“城主的心思,我们谁也不懂,还是不要贸然试探他的底线比较好。”

  黄延如是镇定道:“其实在你一开始说到他儿子之时,便已经犯了这样的禁忌了,宫内禁止谈论皇族,你我已经够胆大包天了。”

  朱炎风刚要启唇,黄延忽然伸一只手,轻轻捂住他的嘴,然后指了指他侧旁不远处的一座观景楼台。待黄延松手以后,朱炎风问道:“要去那里?”

  黄延答道:“琉璃望楼,纳凉最好的所在。”

  两人便牵手往那座楼台走去,登上楼台,楼内没有灯火,只借着径道两侧的石灯光,勉强微亮,夜风徐徐通过毫无遮挡的四面,凉意徐徐,黄延随意坐了下来。

  朱炎风只走到护栏前,望了望楼外的夜风景,欣然道:“这里似乎种了四季的树,现在已入初夏,这里的紫薇树开了不少花,我们应该在白日晴天的时候过来瞧。”

  黄延回道:“挠了它的枝杈,它会发痒。”

  朱炎风回头,奇道:“它会……自己挠痒?”

  黄延答道:“它会摇来摇去。”

  朱炎风笑道:“什么时候我无聊了,会去挠它看看。”

  黄延望了望外面的夜风景,忽然说:“我想在这里宿一夜。”

  朱炎风可惜道:“大概不行,御花园不准夜宿。”

  黄延不言语,想了一想,轻轻勾起了唇角,面对着朱炎风,指尖从下巴里侧开始,缓缓地,缓缓地顺势朝下游走,到了膝盖以后,指尖抬起,朝向朱炎风。

  看到这里的朱炎风,很明白如此举止的意味,便走到黄延的面前,握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脸庞,另一只手搂住他,温和道:“回去吧,冰块应该弄好了,会比这里舒适。”

  话落,不等黄延回答,朱炎风立刻将他横着抱起,走下了观景楼台,快步回到长乐斋,灯火通明的殿宇内,几个年轻的宦官手执蒲葵扇子,扇着木盆里的大冰块,让寒气弥漫整座殿宇。朱炎风朝宦官们说:“不用劳烦了。”

  宦官便收起扇子,识趣地退出殿宇,并替他两人关上门扉。

  朱炎风立刻将黄延轻放在寝榻上,脱去鞋袜,落下了寝榻两侧的纱帐,在灯火光中,两道身影纠缠,一同轻轻倒了下去,寝榻外面却是满地零乱衣袍无人收拾。

  桃花瓣与丁香一同戏耍的时节,阵阵悦耳的流水声回响,只欠一首清冷入仙的古琴曲。花瓣与丁香皆喜游,共同作伴,从玉池翻山越岭,滑落至山之阴,滑过琵琶谷,飞跃至玉脂沙漠的朱砂孤石时,忍不住流连忘返,再度乘风飞行之后,偶然落到神阙附近,再入圣地求得一番巡礼。

  是时,一朵未敷莲花浮出水面,朱炎风将它纳入自己的花瓣池,时而以丁香缓缓濯净,黄延不禁轻轻唉声。

  没过多久,响起了许多美妙的声音,诸如寝榻轻轻摇曳的声响,伴随着阵阵流水之声,以及拍打柚子时的脆响,还交织着轻唉。

  等到所有的声音都停下来以后,黄延枕着枕头,松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朱炎风看了看他,为他移开飘到脸庞上的发缕。

  黄延抬起双臂,亲昵地扶住朱炎风的肩膀,问道:“你累不累?”

  朱炎风奇道:“突然问我?”

  黄延说:“今晚,我的要求有点多,只怕你累到腰疼。”

  朱炎风直言:“确实有点累。”

  黄延便立刻替朱炎风揉了揉后腰,朱炎风劝道:“你也别累坏了,我们还是早点歇息吧。我去熄灯。”话落,朱炎风便径直下榻,就这样去熄灯。

  黄延轻轻撑起上半身,特意撩起单侧纱帐,欣赏着朱炎风熄灯时的身影,看他拿着灭烛罩将多枝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灯的认真模样,忽然说:“留一盏吧。”

  朱炎风回头看了黄延一眼,便听黄延说的,将灭烛罩放了回去,然后缓步回到寝榻,将薄薄衾禂也盖到黄延的上怀,回眸再看他一眼,落了一个轻吻在他的眉骨。

  清早,雁归岛上——

  阳清远独自穿过空气清新的山林,踩过径道上的树影,前往适合练剑的所在,当经过一个岔口,不巧与李旋迎面相遇,两人皆停下步伐。

  李旋问道:“你也是出来练剑?”

  阳清远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李旋又问:“有没有兴趣与我过几招?”

  阳清远微愣,只是想到眼前之人曾是凭几招就将自己兄长刺成重伤的仇敌。

  李旋好奇:“你不肯?”

  阳清远淡淡一笑:“没有啊,求之不得。”

  两人来到一处小竹林,皆拔出利刃,将剑鞘扔到一旁,阳清远要求道:“以前,你在这里刺伤了我哥哥,我很好奇你用了什么样的招式,就用那时的招式与我过招吧!”

  李旋听罢,尚在犹豫之间,但阳清远已经举剑刺了过来,令他连忙举剑与他激烈交锋起来,一招过后,他惊讶脱口:“你的招式……!”

  阳清远勾起一侧唇角,淡淡笑道:“这是我哥哥的剑术,接招吧!”一边不断挥砍一边逼迫李旋退步,忽然问道:“你所拿的这把剑,可是长武剑?”

  李旋竖起利刃,以侧刃挡下阳清远的剑尖,随即再度交锋,直言道:“你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阳清远不答,只用剑与李旋较真,利刃紧紧纠缠着他,逼得他不得不认真起来。昔日的那一剑再出!阳清远立时用兄长在那时出的招式迎接,交锋了好一会儿,只见李旋一剑刺向阳清远的胸口,甚是云速,阳清远无法避让,当机立断地竖起利刃挡下剑尖,被他的剑劲逼退到了壮而大的翠竹,脊背撞在翠竹上,利刃侧面压在了身前,令剑尖无法刺入,但阳清远却是用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利刃。

  李旋见此,愣愣瞧了瞧阳清远一眼,随即抽出了剑中之剑,刺向阳清远的腹部,阳清远眼神敏捷,即刻抬起一只脚,用力踢掉了李旋手中的剑,李旋随之往后退步,在跌倒之前,幸而脚后跟往后一踩,稳住了身子。

  阳清远松开食指与中指,令利刃坠落地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只是这几招怎有可能令我哥哥受创!他理应也能避过……”

  李旋说出实情:“因为当时并非是我一人对付他,我只是趁虚而入。”

  阳清远忙问道:“还有谁对付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