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86、第86章

  上午,多日云翳终于拨开,露出了明艳的日轮,难得的冬日晴天令人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从早上开始,各个地方的人都在忙碌,尤其是洗洗晒晒的活儿。

  苏梅儿照旧乘马车出行,来到慕容世家开设的绸布庄,将挂出来的新布匹都缓缓过目了一遍,也轻轻摸了一遍。来这家店铺挑拣布匹之人,皆是富贵人家,有的是带着丫鬟前来的千金小姐,有的是正妻与陪伴而来的官僚夫君,有的是正妻与千金小姐,相互回头若发现是认识的,不免寒暄几句。

  店内的人群当中,只有一个孤身男子,边看布匹边回头偷偷瞧了瞧苏梅儿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掌柜突然带着一名伙计至苏梅儿面前,恭敬道:“公主殿下,您看上的新布已经包好了。”

  苏梅儿瞧了一眼伙计捧在手中的叠如山高的新布,既困惑又吃惊:“可本宫并没有说要这些布,也没有付钱……”

  掌柜解释道:“是那边那位公子替公主殿下付好了钱。”

  苏梅儿顺着掌柜的指尖回头望去,只见一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翩翩男子向自己点头微笑,不禁更加困惑,至那名男子面前问道:“这位公子,你我不曾相识,何必送东西给本宫?”

  伏雪恨答道:“就因为不相识,所以送这份见面礼。”

  苏梅儿稍稍高傲道:“你只凭这几块布就想结识本宫?本宫自己能付得起钱,凭本宫与慕容少当家的关系,在所有慕容世家的绸布庄都能享有六折优惠,根本不需要你送。”

  伏雪恨只道:“公主殿下您想想,白送的东西不是更好吗?”苏梅儿即刻愣了愣,伏雪恨继续道:“公主殿下如果还不满意,我还可以再送更大的见面礼。”

  苏梅儿打量了伏雪恨一眼,笑道:“看不出你也是富贵子弟?想要结识本宫,报上你的名字吧。”伏雪恨大方地答道:“在下单姓为伏,名雪恨。”

  苏梅儿思量着,好奇道:“京城里似乎没有姓‘伏’的富贵人家?”

  伏雪恨坦然相告:“我非京城人士,乃桃夏郡国出身。”

  苏梅儿了然:“原来是桃夏郡国的,你送的东西本宫收下了,本宫偶尔会去城隍里最大的那座茶楼,下次能不能再会本宫,就看你的运气了。”微微一笑,便让随身丫鬟接过布匹,就此离开绸布庄,乘坐马车离去。

  那倾城的一个微笑,虽只是一刹那,却已射入了伏雪恨的内心,融为了他的情愫,满意了片刻后,却突然变了脸色,唇边低声喃喃:“慕容少当家……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敢跟我抢女人!”走出绸布庄,消失在了车水马龙之中。

  午后,天子寝宫的一扇门扉打开,好几个宦官大步迈进殿内,李祯回头愣了一愣,为首的宦官忙对李祯恭敬地说道:“圣上。卑职来传郡王会的命令,请圣上立刻跟随卑职等,前往郡王会。”

  李祯一听,便猜到是什么事情,只能从容地迈步,走出了寝宫,从容地来到郡王会,才刚跨过门槛就察觉到一股肃杀的气氛,过目脸庞皆是看似冷若冰霜,令他内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只好微微垂眸着迈步走进去。

  大正朝廷律法规定:天子违逆朝纲,应在郡王会上施以鞭刑,并以粗茶淡饭在大寺院内斋戒十日。李祯全程皆是低头咬着牙忍受背上的刺痛,一轮鞭刑完了,便立刻穿好衣袍,几个宦官立刻上前,搀扶他站起来,给他揉了几下膝盖,就立刻送他离开郡王会,送去宫都附近的香火鼎盛的莲华寺。

  上元贺香走到苏仲明身侧,启唇道:“我们十几个人,唯有你下手最重。”

  苏仲明一边走在回廊里,一边答:“我的儿子,我能不认真教训他吗?他是我的一块肉,我也不忍心打他,但大正建立时我许下了承诺,怎能违背了郡王的约法三章。如果养出了昏君,当初提出‘天下归一’的我,就难辞其咎。”

  上元贺香轻轻哼笑:“你是后悔做了这个决定,还是后悔让你儿子当天子?”

  苏仲明只模棱两可地答道:“人做什么决定都会后悔。”

  上元贺香笑了笑:“我就当你是两件事都后悔好了。若当初是由我儿子宏里当天子,定然会省下不少麻烦。”

  苏仲明只是连连叹气,没有正面反驳。李祯为何会突然跑去雁归岛,他没有过问,亦不想过问,只当作是‘一时兴起而跑出去游山玩水’。

  李祯自愿乘车前往莲华寺,由十个宦官与一支宫中禁军护送,一路上任由城隍的百姓伸长颈项围观也没有撩起车窗帘看一眼,只是静静坐在马车中,静静垂眸着,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终是抵达莲华寺,住持接过御令信函,从信中明白了一切,就亲自领李祯走进一处干净的别院,禁军回宫都复命,只留下十个宦官陪伴天子。

  一转眼便到了次日,宫都的秋水堂内,只有一张地板席,一张方形矮桌,一个立架灯笼,一鼎烤火炉以及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朱炎风坐在桌前许久,手中的毛笔几乎没有停过,身侧皆是零乱的写满了字迹的纸张,而他暂时没有空闲整理。

  黄延这次身穿一件玄黑交领袍和一件浅紫边缘的鹤纹雪白广袖衫,双肩披着黑狐裘斗篷,细腰上系着赤红与金的细腰带,发髻上插着一支有莲花坠翔凤发钗,比平时朴素了几分,走进秋水堂,见到满地纸张,便稍稍弯腰,替朱炎风一张一张地捡起地上的纸张,捡了厚厚的一叠。

  朱炎风回头,见他来了,便启唇:“你怎么还呆在宫里?”

  黄延走到朱炎风身侧,坦白:“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回去,我留在宫里等你。”

  朱炎风问道:“城主肯让你留下?”

  黄延浅浅冷笑:“他还不敢赶我走,我留在这里顺便等案情的线索。”

  朱炎风只觉得他的后半句话有些道理:“这样也好。”

  黄延将手中的纸张放在桌案上,转移了话题:“你在写什么?写了这么多。”

  朱炎风答道:“只是无聊,随便练字。”

  黄延好奇:“他肯给你文房四宝?”

  朱炎风回答:“昨晚突然派人送过来的,只是我写着写着,突然写了这么多。”看着自己谢过的墨迹,眼里掠过一丝歉意。

  黄延说:“进了秋水堂接受惩罚的人,果然不能睡觉,连打瞌睡也不行,加上只一顿斋饭,真够严厉的。不知道你出去的时候,瘦了多少斤……”

  朱炎风淡定道:“我以前在寺院,常常受戒,寺院里也是这般规定,已经习惯了。”

  黄延坐在他身侧,屈起单膝,一只胳膊随性地搁在膝头,坦白:“你是习惯了,可我无法接受。”

  朱炎风万幸道:“好在我代替你受罚,免去你受苦。”

  黄延不满地直言:“我觉得我们都没有错,为何要受罚?既然大正天子已经被送去莲华寺接受戒律惩罚,何必还要罚你?”

  朱炎风微愣:“圣上被送去莲花寺惩戒?!看来这件事,城主看得非常重,已经动用了天子律法。”

  黄延只道:“收养的,都比亲生的好,这亲生的还有先天哮喘,反而要受罚。”

  朱炎风谅解道:“圣上毕竟是大正第一代天子,我能明白城主是用严厉来保护他。你就不要怪城主无情了,我好好忍耐几日后出去了,以后我们下不为例。”

  黄延撑着鬓角,回道:“你越是大义凛然,我越是觉得你被不公平对待了。”

  朱炎风抬手,轻轻刮了刮他的耳廓,安慰道:“我很好,今日你也来看我了,心情也该好一点才是。”

  黄延瞥了瞥朱炎风一眼,轻轻一叹,垂下了撑着鬓角的手,凑近他,静静瞧着他在纸上书写了一片很随意的墨迹。

  忽然外面传来男子的洪亮声音:“探监结束的时辰到了!”

  黄延顿时觉得可惜,瞧了瞧朱炎风一眼,朱炎风只好劝他道:“回去吧,等我出去了,自会去找你。”

  黄延轻轻叹了叹,除了立起身离开,别无他法。出了秋水堂以后,他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潇洒地穿过回廊,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闻人先生!走慢一点呀!”

  黄延回头看去,见宦官小跑着上前来,淡淡道:“什么事?”

  宦官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是太上皇的吩咐,都在流星殿等着您!”

  “流星殿?”黄延喃喃着,浅浅地嘲讽道:“不会是请我过去打麻将?”

  宦官直白地回道:“正是!太上皇说十万火急!”

  黄延本来是要拒绝的,但眼下实在无事可做,便勉强答应了,跟随着宦官走,不多时便来到流星殿,进入小香阁。

  苏仲明一见黄延来得这样快,忙热情道:“无极!来得好!来得好!快入座!我们可以开局了!”

  黄延的左侧是李祯的皇祖母施朝晶,右侧是上元贺香,眼前是个好机会,上元贺香忍不住瞧了瞧黄延一眼。

  洗牌以后,摸牌之时,上元贺香故意说道:“想不到闻人先生也会打麻将,真是巧啊,我义父生前也会打麻将,还是我传授的玩法,不知道闻人先生是谁传授的?”

  黄延瞧了瞧摸到的牌,好好排入自己的麻将牌列之中,信口答道:“郡王妃何必关心这件小事,麻将不过是娱乐。”

  苏仲明听到上元贺香的问话时,心里还有些担忧,偷偷瞥了瞥他两位一眼,但听闻黄延这般回答,心里又舒了一口气。

  上元贺香探不出黄延在闻人无极身份下的破绽,便抿唇不语,黄延瞥了瞥她一眼,只继续摸牌、出牌。

  半晌以后,上元贺香一看自己的牌列,喜出望外之余,倒出所有的牌底,宣布一声:“我糊了!大仨元!”

  苏仲明抬头,启唇:“上次我和无极打三局,他赢了三局,想不到这次换师姐你!唉,我什么时候能轮到这么好的运气……”

  黄延瞥了瞥上元贺香欣喜的表情一眼,握紧的一只手悄悄垂到膝上,那只手里偷偷握着的牌,是一个‘发’字牌,本来他比上元贺香更早胡牌的,他故意藏了一个牌,让这个义女有机会糊了。

  趁着洗牌之时,他将藏着的牌偷偷放了回去,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洗牌,然后继续摸牌、组牌,看机会出牌。

  这一日,无砚带着杨心素乘船来到平京,两人一起穿过平京城隍的热闹坊市,却不知正被高楼瞻台之上的一男一女所窥视着。

  为了方便与身边的男子出行,伏扎月穿上了男儿装扮,卸下了首饰与胭脂水粉,亦只扎起了高高的马尾,斜背布包,双手伏在护栏前窥视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不是要去东帝城?”

  阳清名答道:“刚好经过这里,从这里往兰丹郡国也可到东帝城不是?”

  扎月听不出有哪里不对,便不追究这个问题,但过了片刻,又来了第二个问题:“那两个人是你认识的?”

  阳清名答道:“白衣服的系银色腰带的是我的情人,和他在一起的少年应该是他的亲戚。”

  扎月脱口:“他就是你的心头好?他是什么来头?”

  阳清名勾唇轻笑,只反问道:“你可知道民间最大的织造局?”

  扎月边思考边答道:“我听说好像是慕容氏,难道……?”

  阳清名再度勾唇,得意浅笑,唇边不由喃喃:“想不到他也来到平京了……”

  扎月又道:“你就这么看着他越走越远,不去和他打个招呼?”

  阳清名答道:“在下若现在就去追上他,你会怎么做?留在这里等在下回来,还是找那个少年耍一耍?”

  扎月纳闷:“他又不是祝云盏,我干嘛要找他耍……”

  阳清名干脆地开出要求:“引开他,在下可带你去见你说的祝云盏,如何?”

  扎月痛快道:“成交!”便立刻下楼。

  阳清名含笑自语:“带个小丫头在身侧也不算累赘。”

  还没有走完这一条街,慕容无砚回首瞧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只劝道:“你别太紧张,他的父亲一定已经把他关起来了,不会轻易蹦出来的。”

  杨心素看着脚下的路,答道:“我……我哪里紧张了……”

  无砚淡淡答道:“你说这句话时已经露陷了。”

  杨心素又纳闷又好奇:“无砚舅舅怎么总是能猜透我的心思和心情,邪门。”

  无砚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也曾经是像你那样的少年。”

  杨心素愈加闷闷道:“我们哪里像了……?”

  无砚伸手,揪住杨心素的胳膊,稍稍粗鲁地拉着走,边走边催促:“赶快走,别啰嗦。”

  突然一道身影快速从身后奔上来,径直用蛮力撞上杨心素,身上一阵作痛后,杨心素惊见对方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佩剑,忙拔腿追了上去:“喂!小子别跑!把剑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