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84、第84章

  白色的雪花无声落下,没有预兆何时才会停止,两人皆穿着御寒斗篷,将寒气隔绝在外边,朱炎风瞧见黄延伸出手掌接下了一点儿雪花,又抬头瞧了瞧漆黑的夜空,不由道:“遇上这样的天气,好在带来了御寒的衣服。”

  冰凉的雪花着落在黄延的掌心,遇到黄延的体温就立刻融化了,让他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到最细致的样子。朱炎风见此,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巾,展开了帕巾,擦拭他有些湿润的掌心,不许寒气弄冷他的手。

  黄延启唇:“我们要等天变晴了才能回去了。”

  朱炎风答道:“我比较担心圣上的事。”

  黄延勾起一侧唇角:“宫都里势必一团慌乱吧,包括他的令尊令堂。”

  朱炎风无奈道:“偏偏遇上下雪天,只能迟些时候送圣上回去。”又关心道:“你打算怎么答复城主的责问?我们现在有两条罪名——私自带圣上离开平京,以及我们违背了城主的规定,受罚是免不了了。”

  黄延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既然按他的要求带他来到雁归岛,他一定会遵守承诺,就算受罚也会减轻,不必现在担忧。”

  朱炎风坦然:“我只希望延儿不要顶撞城主,到时候城主要罚什么,由我承担就好!”

  黄延微微咬牙,一只拳头也不由握紧,认真道:“我一定不会让他把你罚太重,无论他拿出什么理由。”

  朱炎风抬手,温柔地覆上黄延的拳头,随之将他带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以此安慰他的心情。

  过了小半会儿,朱炎风眼见雪越下越大,便劝道:“雪大了,回屋里去吧。”

  黄延将背部依靠在护栏,干脆道:“我不走,好不容易来到雁归岛这个地方,也没能呆多少天,我想多看一眼风景,多玩几个时辰。”

  朱炎风说:“我是怕你冷。”

  黄延侧头瞧了瞧他,笑道:“你在我身边,我都不怕,你还会怕?”

  朱炎风晓得黄延现在不觉得冷,便安心地陪伴在他身侧,与他背对着落雪聊天。

  半晌,雪停下了,黄延突然提议:“雪应该够厚了,我想出去堆雪人。”

  朱炎风不假思索地拉住黄延的手,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意思非常明了。黄延立刻停步,回头看着朱炎风,猜道:“你怕我堆雪人会手冷,会冻坏手?”

  朱炎风轻轻点了点头,如此回应他的猜测。

  黄延说:“谁说堆雪人一定要用手来挖雪,我才没这么笨。”便拉着朱炎风,快步下楼,来到雪地,一只手握着扇子,指向前方,将术法之能灌入扇子,顷刻间,扇子透出盈盈月光,黄延握着它,轻轻一挥,薄雾飞扬起来,他不慌不忙,又旋身一挥,又在掌心将它一体转动,然后停下来。

  朱炎风定睛看去,薄雾消散以后,眼前赫然屹立着一座雪堆,而脚下已经露出了被雪掩盖过的径道,黄延回头,只将扇子抛给了他,便走到雪堆前,徒手弄形状。

  朱炎风只拿好黄延的扇子,站在黄延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弄出一只熊猫的雏形,随即是第二只熊猫的雏形,最后变成了两只相互贴着额头的熊猫。

  黄延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残雪,朱炎风走上来,瞧了瞧他的杰作,对他道:“这两只熊猫,虽然是熊猫,倒像是人。一只捧着锤子,另一只捧着扇子。”

  黄延故意问道:“你可觉得眼熟?”

  朱炎风不好意思大声说出来,只凑到黄延的耳边,小声道:“捧锤子的那只像我,捧扇子的那只像你。”

  黄延稍稍遗憾道:“可惜在这里没有纸和笔墨。”

  朱炎风干脆道:“延儿不用遗憾,回去以后我便画下来。”

  黄延把双手搭在他的单侧肩膀上,凑近他,问道:“送给我?”

  朱炎风欣然地答道:“你喜欢,就是你的。”

  黄延欣喜着,又凑得更近,将额头贴在朱炎风的听户上,仿若熊猫亲人的娇俏姿态。

  石灯披着厚雪,仍旧坚持发出通明的灯火光,照着地上的白雪,这一片雪地便愈加莹亮,朱炎风与黄延牵着手,走过石灯之间被雪掩埋的径道,留下一串相依的靴子印。

  回到所居住的小楼,朱炎风在桌案上铺平了一张空白画纸,用镇纸压住边缘,执笔就埋头画画。黄延坐在桌对面,屈起双膝,光着脚踩在椅子上,衣袍下摆刚好遮住了脚丫,双臂抱着双膝,安静地瞧着他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朱炎风终于搁笔,在纸上画出的双兔图,与黄延在雪地里堆出的一对熊猫别无二致,黄延双脚着地穿鞋,走到朱炎风身侧,瞧了瞧新画,脸上表露满意的神色。

  朱炎风说:“带回去以后,便可以挂在你的寝房里。”

  黄延回道:“我不挂起来沾灰尘,我要收着。”

  朱炎风提醒道:“收起来也要注意防潮。”

  黄延说:“我自有办法。”

  朱炎风收拾好了文房四宝,见画纸上的墨迹干透,便卷起来,回头便对黄延说:“你脚上单薄,早点上榻暖和吧。”

  黄延立刻挣脱鞋子,朱炎风也立刻将他打横抱起,送到了寝榻。

  曲折的纵横交错的回廊,在夜色里更加显得宁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不停回响,李祯披着御寒斗篷,在回廊里大步流星地穿行而过,一名侍女提着灯笼,走在他的前头。当快要走近有屋檐的拱桥时,侍女突然停步,只因发现一道月白身影自前方缓缓走来。

  李祯也停下步伐,借着灯笼的火光望去,便脱口:“慕容少当家?!”那一道月白身影正是无砚,侍女识趣地退到一旁,无砚径直走到李祯的面前,对李祯道:“可以耽误圣上片刻时辰吗?”

  李祯大方地接受道:“你说。”

  无砚道:“圣上能否告诉我,你对我家心素可是早有了情愫?”

  李祯愣了愣,但接着只是垂眸,不愿否认亦不敢承认。

  无砚继续道:“他已经是舞象之年,懂得习武为重,慕容世家也不愿他这样的年纪会因为情爱而耽误习武。”

  李祯道:“你的意思是,不愿意我与他在一起?”

  无砚坦白:“圣上,我不得不劝你。在我舞象之年,也曾有过这样的境遇,但我还是选择了暂时放下,专心于习武!你们都还太年轻,情爱之事来日方长,希望你能让心素好好习武,他可以没有当绝代高手的天赋,但是,至少要打得过我!”

  李祯听罢,鼻子里有些许发酸,吸了吸鼻子忍住了伤心,答道:“我知道,作为慕容世家的一份子,心素的武功必须要跟上,才能对得起慕容世家,才能在江湖上立足。”垂眸想了想,勉强挤出了微笑:“我……我也希望,自己在成为一代优秀天子的时候,心素也能武功高强,我……”却突然不说了,拇指指尖悄悄地掐在了食指的侧面。

  无砚要求道:“草民斗胆请求圣上发誓‘这次回京以后,若无重要之事,不要来见心素,也不要给他写信,直到十年以后’,圣上能否答应?”

  李祯再度吸了吸鼻子,开出条件:“如果我起誓,在今晚,我可以去见心素吗?”

  无砚一口答应:“当然。”

  李祯将左手与右手紧紧相扣,考虑了片刻才缓缓举起右手,当面发誓:“我,大正朝廷第一代天子李祯今夜起誓,这次回京以后,十年之内若无重要之事,绝不私下见杨心素,也绝不写任何书信给杨心素,若违此誓……”

  无砚忙插嘴:“若违此誓,便让慕容世家将心素永世软禁在雁归岛。”

  李祯艰难地缓缓跟着说:“若违此誓,便让慕容世家将杨心素……永世软禁在雁归岛……”

  无砚得以安心,便吩咐侍女:“带圣上到沧海玉烟楼,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是我让圣上过去的。今晚之事,切记不能说出去,最好是忘记,知道吗!”

  侍女忙答应一声‘是’,就领着李祯往回走,渐渐离开了无砚的眼界,无砚目送了这两道身影片刻,也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穿过那一座拱桥。

  沧海玉烟楼的寝房里,杨心素正在对镜梳头,精致的桃木梳的梳齿轻易地滑过了瀑布般的三千青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只好将梳子轻放在梳妆台上,起身走到门背后,将门扉打开,只那一瞬间瞧见李祯的面庞就近在咫尺,吓得急忙关上了门扉。

  李祯再度敲门,边敲边叫道:“心素!你开门啊!心素!”

  杨心素背对着门背回应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你不应该来!”

  李祯道:“是慕容少当家准我过来见你。”

  杨心素微微皱眉:“可我快要歇息了,妆已经卸掉了啊……”

  李祯奇怪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肯让我见到你的素颜?”

  杨心素垂眸,不回答。

  李祯追问:“心素,你回答我。”

  杨心素启唇:“你真的已经不记得,小时候在国子监读书时说过的话……?你说过,要我长得像闻人先生那样好看,你才会不嫌弃我!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李祯愣了愣,随即立刻解释:“小时候,我们都童言无忌,你为何要当真!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认错便是!你与闻人先生不同,在我心里,你就是月光。”

  杨心素有些心动,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

  李祯答道:“你把门开了,信我。”

  不出片刻,李祯面前的那一扇门终于再度缓缓打开,素面朝天又披散着墨发的杨心素出现在眼前,李祯一瞧便十分欢喜,忙上前拥住杨心素。

  杨心素说:“我答应过无砚舅舅,要专心习武,不能与你太过纠缠。”

  李祯答道:“就今晚!他说的。”

  杨心素似乎有所发觉,问道:“你与他交换了什么?他从来不会随意改变决定。”

  李祯不愿让杨心素知晓太多,只浅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随即捧起他的脸颊,仔细瞧了瞧,微笑道:“明明比涂脂抹粉时好看。”

  只这一句话刚说完,杨心素便忍不住落下了泪花,湿润了眼眶,一头扑入李祯的怀中,紧紧搂住李祯,还没来得及擦干眼眶,李祯便扶住他双肩,看着眼睛湿润的他,不假思索地覆上他的花瓣。

  寝榻上的纱帐还没有放下,衣袍已经随意挂在了屏风顶上,以及寝榻边缘的下方,杨心素轻轻倒在李祯身上,造出一段鸳鸯蝴蝶的美梦。

  数次亲密回合后,直到体力几乎殆尽才休止,李祯就那样躺在杨心素的寝榻上,与杨心素同盖一张被衾,还将杨心素轻轻搂抱在怀里,一闭眼,这一夜便那样过去。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天空才稍稍晴朗了,只留下一地积雪,约有一掌之高,下人们忙着在庭院各处扫雪。黄延与朱炎风刚从饭厅出来,远远瞧见李祯在回廊里与杨心素谈聊时的样子,不禁启唇:“想必是记得就快要回京了,还真懂得加紧时辰呢。”

  朱炎风顺着黄延的目光望去,接话道:“我们也要回去了?”

  黄延回答:“这是自然,免得苏姓小子为难咱们。”刚说完便轻轻勾起唇角,心忖:反正昨日已经与慕容世家的几位主人打好了关系,下一次我仍有机会再会慕容世家。

  走了一段路以后,陡然传来猫叫声,黄延与朱炎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梁上蹲着一只黑斑白猫,一副想下来却又不下来的样子,朱炎风便对黄延笑道:“这岛上居然有一只猫。”

  黄延瞧了瞧慕容黑黑,回道:“毛色这么鲜亮干净,想必是慕容世家的哪位主子所养的爱猫,看样子现在是贪玩爬上去又下不来了。”

  朱炎风说:“那得赶快把它救下来。”

  黄延不说话,只走到黑黑的正下方,轻轻一跃,一抬手,再稳稳落回地面时,怀里已经抱着黑黑了,而黑黑躺在他的臂弯里竟那般乖巧惬意,如同自来熟。

  黄延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猫头和猫下巴,黑黑便安逸地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呼噜声。朱炎风见状,不由道:“还挺乖的,不如回去以后你也养一只?”

  黄延答道:“暂时没有打算,每日东奔西跑、忙里忙外,养猫养兔子都不方便。”

  朱炎风觉得有些道理:“说的也是,自己安逸了,才能安心地养这些小动物。”说着,忍不住用食指点了点猫手,黑黑立刻举一双猫手捧住这根食指把玩,令朱炎风不由欢喜,来了一个主意:“以后有机会,兴许可以向慕容世家讨要一只回去养。”

  黄延闻言,便觉得这个主意可谓是一石二鸟,笑道:“大师兄可真机智!这主意我先收下了! ”

  黑黑突然叫了一声‘喵’,黄延便将它轻轻放到地上,刚松手,黑黑立刻云速跑开,一溜烟不见了。

  半个时辰以后,几个人一同来到船坞,杨心素与李祯并肩走在黄延与朱炎风身后,一直谈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到了跳板前,还没完没了,无砚看不下去,忙将杨心素一把拉回来,终结了他与李祯的缠绵话题。

  李祯只好朝慕容世家的人辞别:“这几日,多谢慕容家照顾,后会有期。”之后,第一个登上慕容世家的船,杨心素看着他,满心皆是不舍,却不敢追上去。

  黄延对无砚说:“少当家,这岛上怎么只有一只猫?”

  无砚答道:“是我的猫。”

  黄延说:“这岛上难得有猫,一只太少了,该给它找个伴了。”

  闲话不说太多,他便与朱炎风朝送行的慕容世家的人拱手辞行,转身登上大船。全员到齐,船员抽回跳板,收回船锚,扬帆起航。

  杨心素直直看着这艘船渐渐行远,仍不肯回去,无砚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不走,忙催他道:“别干愣着,赶快回去习武!你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

  杨心素不甘愿地跟上无砚的步伐,走着走着,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船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