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74、第74章

  裳烟华勾起唇角,笑了笑,令扎月看不明白,只愣愕道:“娘?”裳烟华答道:“你自小就生在云岫顶,与一般的千金大小姐毫无差别,没有经历过武林江湖的风险,不知道舍弃小我而取得更大的价值。”

  扎月问道:“那如果……女儿为了保下名节,等候未来的如意郎君,而大逆不道,违抗阿爹的安排,执意要逃婚呢?”

  裳烟华并无任何惊愕,只泰然笑答:“你若真要逃婚,为娘不拦你,但往后也别回来见为娘,别回来与为娘相认就好。”

  话音刚落,突然从前来飘来一道人影,额头上佩戴抹额,腰挂刀剑,此人上前来,向这母女二人拱手:“见过掌门夫人和小姐。”

  扎月打量了来者一眼,不由心忖:这个人感觉怪怪的,长得是很像书生小白脸,但是气质上,有点像妖魔邪道……

  裳烟华问道:“你好像是掌门前不久派人接回来的姓阳的那名麾下?”

  阳清名很是儒雅地答道:“正是在下。”

  裳烟华又问道:“据说你亦也与淅雨台有关?”

  阳清名答道:“淅雨台是在下的过去,亦有可能会成为在下的将来,但如今在下只是云岫顶掌门人身侧的一名麾下。”

  裳烟华再问道:“那你不在掌门身侧执行自己的本分,来这里做什么?”

  阳清名答:“麾下也是人,悠闲时也会到处溜哒散心,刚好遇见掌门夫人与小姐,唐突之处还望宽恕。”瞧了瞧扎月一眼,请求道:“在下想与扎月小姐散心聊天,不知扎月小姐肯不肯给在下这个福分?”

  扎月愣了一愣,正要找理由推辞,但裳烟华却劝她道:“月儿。此人的出身既然是淅雨台,你不妨与他聊聊,借此了解淅雨台?”

  扎月闻言,再瞧了瞧阳清名一眼,心忖:谅你长得有几分秀气,跟你走走聊聊也没什么大不了!

  阳清名摆出了儒雅的姿态,向扎月做了恭请的手势,扎月迈步就先往前走,阳清名微笑起来,向裳烟华拱手以后,便跟上扎月的步伐。

  腊月初八的那一日,平京城隍里——

  黄延与朱炎风来到这里,漫步在热闹的街头,朱炎风边走边朝他说:“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找到人,只怕他这次跑去了别处,不在平京。”

  黄延自信地答道:“上京之前,我已经发信给他了,所以,他一定在这里。”

  朱炎风夸奖道:“还是延儿机灵!”紧接着问道:“现在去哪里?”

  黄延只道:“时辰还早,随便逛一逛吧。”

  街道上,平素客源奇多的酒楼酒肆饭馆,都在门前分发腊八粥或腊八饼,门前排起了一条长龙,普通百姓皆拿着自家的碗,耐心地等着讨要一份。

  两人经过九扇铺的门前,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店门前的盛景与其他店铺门前很是不同,最长的那条长龙之中无一人是普通百姓,皆是身着绸缎绫罗的纨绔子弟。

  朱炎风不禁好奇:“这些人家境也不差,经常可以乘马车出门,怎么还要在这里像寻常百姓一样排队讨要腊八食?”

  黄延轻轻哼了哼,只道:“是苏姓小子的铺子,名利之辈大概觉得讨要这个铺子的东西有面子,毕竟这东西只在今日是免费。”

  朱炎风笑道:“真是为难了他们。”

  突然,九扇铺的伙计举起纸做的喇叭,朝着人群嚷道:“女子通道在这里!需要腊八食的女士可以在这里取食!九扇铺给女士专供的少量腊八食,美容养颜,不油腻不上火!”

  黄延不由回头望去一眼,瞧见原本空空的地方突然增多了上百个女子,不由道:“怎么还有给女人的……”

  朱炎风笑了笑:“城主的作风一贯是如此。”

  黄延回道:“原来这样的铺子,还有那么多女客人。”

  朱炎风说:“其实女子更喜欢甜食,理应是女客比较多,只是平时男子去得多了,你也知道‘男子爱去的地方,女子不能去’这样的观念,现在有女子专供,当然都跑过去了。”

  黄延回道:“去他铺子消费的,一者是仰慕权势之辈,一者是纯粹觉得菓子好吃,一者是又仰慕权势又觉得菓子好吃。”

  朱炎风笑道:“我过去要一份给你吧?”

  黄延答道:“不必,我觉得味道一般,尝过一次便不想再尝第二次。”

  前方,几名身着交领衫子与齐腰褶裙、腰系一尺宽的织锦半幅带并在后腰扎成蝴蝶结的妙曼女子拎着竹篮在朝行人分发厚纸包好的腊八饼。

  朱炎风瞧见了,不由发起慈悲心肠,喃喃:“这是为哪家铺子打工的小女子?天气这般寒凉,还穿得这么单薄,脸蛋都被冻红了……”

  黄延笑了笑,出了一个坏主意:“你把衣裳都脱了,给她们披上也好。”

  朱炎风惊讶地侧头,惊讶地瞧着黄延,回道:“脱我的衣裳给她们?!我衣不蔽体地在这大街上,不出一刹那便要被当登徒子乱棍打死……”

  黄延将一只手搭在朱炎风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抚他的心口,劝道:“所以,好好收着你的慈悲心,莫要再可怜别人,可怜别人之前,先可怜一下自己。”

  两人潇洒地自那几名女子面前经过,其中一名女子将一份腊八饼递到了黄延的面前,黄延干脆地回绝道:“我不需要,留给别人吧。”

  他刚要继续迈步走,那女子竟阻拦他前进,不让他走,他不由严肃起来:“要我说几次?贵店铺总不能强塞于人吧。”

  那女子回道:“是我家花魁的意思,请公子收下。”

  黄延愣了愣,朱炎风狐疑着瞧了瞧那女子,黄延对那女子说:“我不曾去过这里的烟柳之地,也不认识你家花魁,让开吧!”话落,便将她轻轻推开,往前迈步。

  那女子在他身后叫道:“公子!公子!请务必到京极楼,见我家花魁一面!”

  朱炎风闻言,便侧头看向黄延,启唇:“原来是她,那一次回眸果然是看上你了。”

  黄延只道:“对她,我没有兴趣。”

  朱炎风想了想,只是好奇:“京极楼也只是一家烟柳,为何还会分发腊八食?”

  黄延答道:“趁机拉客,而且这食物里……”说着,凑近朱炎风的耳边,微笑着故意说道:“说不定放了那种药。”

  朱炎风却认真地回道:“如果我们方才收下了,还吃了,那岂不是中招!”

  黄延笑道:“你心里污,想什么都污。”

  朱炎风愣住了,百口莫辩,黄延见他走慢了一步,忙拉他的手,带他往前走,经过的小巷子路口随风飘来一股线香的气味以及烧纸元宝的气味,一张只烧了一半便熄火的黄纸元宝随风飘到面前,令他两人驻足。

  朱炎风看着这黄纸元宝落到自己的脚尖前,说道:“有人在祭祀?”便捡起脚下的黄纸元宝,往小巷里边走。

  黄延启唇:“你要去哪里?送回鬼神钱财吗?”

  朱炎风回头,答道:“没烧完的‘元宝’,送到天界或是冥界,便只是半块元宝,鬼神是要生气的。”

  黄延只道:“你又何必管他们?”但见朱炎风一直往前走,便跟着走下去。

  前方一处宅门前,一名头戴旧红巾裹着发髻、身穿陈旧的浅褐交领衫齐腰朱裙与羊毛斗篷的清秀女子捧着几柱线香,在虔诚拜鬼神,嘴边低声喃喃,不知在低语什么,线香的顶端燃着星火,流烟冉冉。

  她在宅门一侧的墙壁上挂了四张旧画卷,左边的地上放着似猫似虎的小泥塑,右边放着龙头人身小泥塑,后边放着一块刻了字的石头,前边放着一个奇怪的泥塑——四角亭中有一口井,亭顶上撒了薄薄的干泥土。那女子绕着这八种物件,拜了又拜。

  朱炎风启唇:“冒昧打扰……”

  那女子立刻无情道:“嘘!没瞧见我在办祭祀吗?走远点,走远点,别吓走了神明,我好不容易请来的!”

  朱炎风说:“这半个‘元宝’应该是你丢失的。”

  那女子瞧见他手中的黄纸元宝,与自己做的一模一样,忙抢夺回来,轻轻放入火盆里烧了,没有言谢,只继续拜鬼神。

  黄延瞧了瞧地上与墙上,除了八种物件外,还有燃着火焰的烧纸火盆、陈旧的铜质小香鼎、装着野果花生五谷和福禄寿饼的八只陈旧瓷碗。

  宅门的门扉单侧打开,探出了三个孩童的脑袋,此景与大街上的盛景截然不同,朱炎风想了一想,便掏出了一两银,放在地上,转身便走。

  黄延瞧了瞧地上的银,便将它捡了回来,换上一只锦囊,才跟上朱炎风的步伐。其中一个孩童忍不住,跑了过去,捡起锦囊,拉开封口,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纸。

  那女子刚插完线香,回头瞧见了,立刻说:“你拿着什么?给娘看看!”

  孩童乖乖递给那女子,那女子展开纸一瞧,尽管大部分字不识得,‘三两银’还是识得的,立刻喜不自禁地脱口:“是钱啊!这么多钱!”

  朱炎风与黄延刚离开巷子,黄延一句话也不说,只朱炎风启唇:“是个穷寡妇,容貌清秀,也许是不肯改嫁,自力更生养囡囡囝囝,方才她在祭祀腊八神。”

  黄延依旧只走着路,不言语。

  突然身后传来急迫的跫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两位先生!两位先生!”

  黄延朝朱炎风说:“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两人便回头望去,那女子带着竹篮扑到面前来,客气地对他两人道:“方才奴家求神心切,语出不敬,望两位先生海涵!”

  朱炎风大方道:“无事。”

  那女子便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瓷碗,递给他两人:“这是奴家亲手做的福禄寿饼,望两位先生不要嫌弃!”

  朱炎风立刻从那只瓷碗里拿走两个宽两寸余的圆饼子,道了一声‘多谢’,便与黄延继续往前走,黄延从他手中轻轻夺过一个饼子,瞧了瞧正面,是印着一个‘福’字,又瞧了一眼朱炎风手中的饼子,那是印着一个‘禄’字。

  他便笑道:“想不到在我生辰里,还能收到这种菓子。”

  朱炎风侧头看着他,说:“只有面粉和蜜糖,用火烘烤,也许与你喜欢的口味差很多。”

  黄延试咬一口,咀嚼以后,谈起感想:“麦香味,羊奶味,还有点蜜糖味,面皮有些酥,让我回忆起贺香做的雪花酥,可惜现在吃不到。”

  朱炎风忍不住也轻咬一口手中的饼子,分两次吃完了。黄延竟然也吃下最后一口,继续说道:“母亲的味道,我娘以前也给我做过菓子。”

  朱炎风陡然瞧见前方一面挂在高处的招牌旌旗,便朝黄延说:“你先在这里等我。”

  黄延愣了愣,来不及问原因,只能眼睁睁看着朱炎风的身影飞奔到了前方以后眨眼间消失,只好听他说的,乖乖站在原地等待。

  过了须臾,朱炎风快步回来,两只手故意藏在身后,回到黄延的面前。黄延瞧了瞧他的笑容以及他的姿态,便猜道:“你是不是有事要与我说?”

  朱炎风坦诚地答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能少了礼物。”

  黄延问:“你刚才是去给我买了礼物?”

  朱炎风便将一只锦盒从身后拿到面前来,大方地递给黄延:“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黄延刚收下锦盒,本是很感兴趣,听到他说的这番话,便更加感兴趣,立刻打开锦盒盖子,瞧见一块素绢上放着一把光滑剔透的牛角梳,像半圆的月魄,梳子脊背雕刻着潇洒乘云的白凤,十分精致,凑到鼻尖前轻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令人爱不释手。

  黄延抬眼看着朱炎风,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只垂眸,将这把梳子放回锦盒,盖上锦盒盖子,垂眸着轻咬了一下下唇,再启唇时,只轻声道:“多谢大师兄。”

  此时,庆余春茶楼里,文豪与纨绔子弟比平日更多,有钱有身份的男人们也将风月场上的名媛招来此处陪饮作乐。

  雅间的门扉闭合上了以后,哪处雅间里有人弹曲兴舞,哪处雅间里有人斗诗斗墨,哪处雅间里谈天说地,皆看不着也听不到,楼梯与廊道之间几乎静悄悄的,只有人影偶尔通过时响起的跫音,以及一楼内堂传来的戏曲声。

  一辆来自宫都的奢华马车奔至这座大茶楼的正大门前,蓦地停了下来,车门帘子撩开以后,是打扮得十分艳雅的苏梅儿下了马车,随云髻上多插了几支金簪子,当中有四支金簪是文豪或纨绔子弟所赠,戴在项上的金链子宝珠链和腕上的金银镯子亦是此类人所赠,脚穿莲花刺绣云形金丝翘头鞋,金丝广袖长衫的下摆大方地曳地而过。

  伙计们回头,见到一个金灿灿的身影,还未能看清脸庞,已知那女子的身份,忙上前捧手恭敬地迎接:“恭迎永馨公主光临!”

  苏梅儿当即问道:“那个男人来了没有?”

  伙计答道:“公主殿下所指之人,昨日就已经来了,在雅间里呆了一晚上。”

  苏梅儿便立刻登上楼梯,上至二楼,来到一扇挂着‘梅’字木牌的门扉前,拉开门扉,步入了雅间,刚关上门往里走,屏风后面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永馨公主来得可真早。”苏梅儿止步答道:“本宫还以为自己是最早过来的,原来你早就到了。”

  屏风后面坐着的男子又道:“其实公主您不来也成啊!我不过是借您之身份,在这里订下雅间罢了。”

  苏梅儿笑了笑:“如果不是为了本宫的好朋友,本宫才不会随便替别人订雅间。”

  屏风后面的男子只道:“公主是您,我区区一个江湖浪子就不与你斗些没意义的嘴了。”

  苏梅儿笑道:“谅你也不敢。”

  屏风后面的男子问道:“进来喝茶,还是听我这个江湖浪子弹曲?”

  苏梅儿毫不犹豫地决定道:“本宫两样都要!”便绕过屏风,进到了屏风后面,立在阳清远的面前。

  阳清远开出要求:“斟茶每次小费五十文钱,弹曲每首一两银子,先给钱再收货,免得你赖账。”

  苏梅儿不由道:“本宫的好朋友还没有到,你就这样欺负本宫?”

  阳清远答道:“就凭公主身上的一件衣服,也能在典当铺换成三十两银子,而公主头上的一支金簪就更不用说了,公主是脱衣服给我,还是脱簪子给我?”

  苏梅儿不满道:“你敢叫本宫脱衣服?”

  阳清远镇定自若:“听说你揩了无砚的油,却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好朋友,我难道不应该讨回来?决定吧,脱衣服还是脱簪子?”

  苏梅儿立刻从发髻上摘下一支贵重的金步摇,重重地压在茶桌案上,不情愿道:“它,归你了!”阳清远却没有立刻收下,只是抱臂不满地盯着案上的金步摇:“我怎么知道它是真金呢,还是鎏金银簪?”

  苏梅儿哼了一声,又自发髻上摘下两支金簪子,重重压在茶桌案上,冷冷道:“你该满意了吧,阳大侠!”

  阳清远笑了笑,收下了三支金簪,这才客气道:“请公主殿下坐下喝茶。”苏梅儿便收敛了公主脾气,好好坐在了茶桌前。

  正午之后,无砚姗姗来迟,对茶楼的伙计道:“梅字雅间。”伙计立刻领他登上了二楼,领他到了梅字雅间。

  无砚拉开门扉步入雅间,对着屏风启唇:“我已经如约前来,阁下也该现身了吧。”

  阳清远笑答:“那你就进来吧。”

  无砚微愣,觉得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忙绕过屏风一瞧:“是你们?写信给我的人……也是你们?”

  阳清远答道:“是我花了十文钱在街边请人写的,不然你一定不会来。”

  无砚奇怪道:“她怎么与你在一起?”

  阳清远故意一把将苏梅儿揽在怀里,故意道:“很奇怪吗?你让她揩了你的油,我找她陪饮也没有不对。”苏梅儿瞪了瞪他,举起拳头就要打他,但被他手快接下了,对苏梅儿道:“你这个女人!明明我也长得不赖,怎么能令你出手要打我?”

  苏梅儿故意道:“你自己好好照一照镜子,重新评估自己的颜值吧!”便将自己的拳头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