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55、第55章

  两人登上台阶,走到尽头,立在门扉前,瞧见门扉上的铺首铁环被一条锁链贯穿,锁链的两端也悬挂着一把铜锁。

  朱炎风无奈道:“这里的门,锁着,我们大概进不去。”

  黄延瞧了瞧眼下的铜锁,拿在手中,胡乱摆弄,不出片刻,铜锁便松开了,立刻解开锁链,打开门扉。

  朱炎风惊奇:“你的手可真神奇,怎么把锁打开的?”

  黄延答道:“因为并没有锁上,之前有人来过这里,也许是因为突然回去办事,暂时离开了吧。”

  进到水榭之中,屋内有些昏暗,悬挂着纱帐与许多条很长的金莲花金铃串,只要稍稍一碰这金莲花金铃串,便响起清脆的铃声。每个角落都立着九枝灯,雪白的墙壁上果然依旧悬挂着前四代青鸾城主的画像,画像前立着一排长桌,案上放置着四个小香鼎,眼下,每一个小香鼎里仍旧燃着几支线香。

  两人一边走进深处,一边瞧了瞧,黄延回头,瞧见朱炎风若有所思,便提醒道:“还记得吗?这里是我们当年偷偷约会的地方。”

  朱炎风立刻回头,迎着黄延的眼眸,渐渐地回想起来——当年,便是在这个隐蔽的地方,他与黄延偷偷宽衣解带,一解相思,但直到那一天,被突然前来供奉的女使者发现。

  黄延迈步到朱炎风面前,撩起阻挡在眼前的金莲花金铃串,轻轻吻了一下朱炎风的脸颊,一时令朱炎风发愣,而他只笑了笑,随后同时望向前代四位城主的画像。

  黄延忽然认真地问道:“你后悔过吗?当年,我们在这里……”

  朱炎风侧头,瞧着黄延,认真地答道:“我不后悔,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已经跟随光阴而去,如果我要后悔,会伤了延儿的心。”

  黄延面朝着画像笑了笑,眉眼里有些桀骜不驯,朱炎风伸出一只手,抓住黄延的腕部,拉着他走到别处。眼前是几座博古架排成蛇形,犹似迷宫,从第一座博古架开始,放置着各种锦盒、小香鼎、小香炉、拂尘、水晶杯、文房四宝、瓦罐与瓷瓶,之后的博古架上却放置着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似是前四代城主的遗物,博古架尽头摆放着几只大箱子,诸如书册、大件物品以及旧衣袍都放置其中。

  黄延瞧了一瞧,不高兴道:“几百年前的东西还留在这里,明明人都已经死了。烧我东西的时候,那样干脆,前四代城主的遗物却舍不得丢掉。”

  朱炎风回道:“也许还拿来做祭祀之用。”

  黄延直言:“刘沐风死了以后,我可从来没有留过他的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为他办过祭祀,只是留下了‘暮丰社’之名。”

  朱炎风说:“流传的习俗吧。供奉圣人,便有灵,供奉恶徒,便有鬼,圣人成仙,福寿禄事事顺,恶徒成邪,降灾亦助魔。”

  黄延劝道:“别说了,再说这些,我都觉得你接下来都要念经了。”

  朱炎风回道:“我突然想起自己在国子监教文课时,有过一次黑历史……”

  黄延要求道:“说出来听听!”

  朱炎风大方道:“这里只有我和你,只有你知我知。”

  黄延催道:“所以是什么样的黑历史?与念经有关吗?”

  朱炎风说:“真不愧是延儿!……那天,我翻开书册,脑内突然糊涂,瞥了一眼书上的字句以后,读却读成了般若心经第一句。”

  黄延立刻道:“如果我没有说错,那些笨学生一定差点被吓死。”随之好奇:“后来你怎么做?”

  朱炎风答道:“当然是若无其事地开始上课了,只是那一节课,他们出奇地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黄延接话:“再不安静,便要抄写佛经、背诵佛经了。”

  谈笑中,突然自外面的台阶传来跫音,有什么人上楼来了!朱炎风立刻拉着黄延的手,带着他跑出了博古架之间,慌张地左顾右望一眼,最后破窗而出!

  两名身穿宽松的瓷青圆领袍、肩披如意杂宝刺绣云肩、腰裹绸布护腰、系绸布腰带又梳着双垂髻的年轻女子轻轻推开门扉,步入屋里来,其中一人瞧见一扇窗打开着,好奇着走到窗外瞧了瞧,不见奇怪身影,只听闻远处传来的鸥鹭鸣叫声,便将窗关上。

  “也许是那些鸥鹭无意中闯进来过。”

  “东西没丢,便不算是失职。”

  打开的那一扇窗将黄延与朱炎风的身形遮挡住了,因而没有被发现,此时两人将背部紧紧贴在墙壁,脚下伸出几寸的基台边缘只能托住脚跟,令两人摇摇欲坠。

  黄延自知彼此撑不了多久,便朝朱炎风使了一个眼色,朱炎风立刻会意,便小心挪动脚跟,往台阶缓缓前进。但黄延的一只脚不小心打滑,踩了一个空,整个人立刻往下坠落。

  朱炎风见状,急忙低声惊呼一声‘延儿’,同时急忙伸出手,却没有拉住黄延,连黄延的指尖也没机会碰到,只眼睁睁瞧见黄延落入湖水中。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与飞溅而起的巨大水花,黄延沉入了湖底,银白长发像流烟一样在水中流动,素白交领袍好似要透出他的肌肤,赤红广袖披风衫子像一朵刚绽放的花儿,他睁着双眼看着上方穿透水面的七彩流光,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流水飘动,缓缓穿过莲茎之间,想抓住能够支撑的东西爬起来,却是什么也抓不到,只能拼命伸手,拼命往上方游。

  没多久,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将他往上提,将他拽出了水底,将他拉上了小船,他得以好好呼吸空气。朱炎风掏出帕巾,擦拭他脸上的水滴,还解下自己的披风衫子,披在了他的双肩,让他御寒。

  黄延笑了笑:“湖底可真美。”

  朱炎风严肃着,回道:“我都快要被吓死了,延儿还有心思说笑……”

  黄延说:“原来莲茎这么长,我们两个叠起来也只有它的一半长,阳光照下来,像神雀台的五彩神光。”

  朱炎风说:“我更担心你的身子!赶快回去更衣,你可不能再生病。”紧接着握住长竹竿撑船,一直把小船退回到湖岸边。

  回到金云楼,朱炎风慌忙为黄延找寻干燥的衣袍。黄延在寝房里,直接退下了湿透的衣袍,用干燥柔软的布巾擦干身子和发缕,朱炎风将找出来的衣袍一件件递了过去,让黄延穿上,还抽空为他系上带子。

  更衣完了,黄延拿起那一件半湿的披风衫子,问道:“你总不能就这样穿回去?”

  朱炎风将它拿到手中,干脆道:“我去楼下烤一烤。”

  黄延说:“顺便把我这几件湿透的,拿下去。”

  朱炎风问道:“也要烤一烤?”

  黄延答道:“……洗了。”

  朱炎风便都将衣袍拿走了,下了小楼。

  黄延喃喃:“已经穿过的衣裳,我怎么可能还留到明日继续穿……”

  过了一会儿,黄延下楼,看到朱炎风已经穿回了那一件披风衫子,而自己的那几件湿透的衣袍正挂在高处的竹竿上。他不禁说道:“不是送到浣衣房?”

  朱炎风笑道:“我替你洗好了。”

  黄延想了一想,狡猾了起来:“大师兄今日好闲,是不是不用突然跑回长老阁办事?”

  朱炎风答道:“我们出去一趟到回来,已经过去大半日了,也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黄延牵着朱炎风的手便立刻走:“那我们现在便去膳堂吧。”

  朱炎风说:“去这么早?”

  黄延回道:“早才好!人少,饭菜上得快!”

  朱炎风笑了笑,陪同他一起快步离开了金云楼,走在幽长的径道上。

  临近黄昏,雁归岛上——

  杨心素仍然在慕容山庄的一座院落里专心习武,只是这一天不是练剑,也不是练拳,而是扎着马步踩在两张凳子上,两只手各自紧紧提着千金重的铁秤砣,咬牙皱眉,使出力劲,练习举重,热汗不断溢出额头。

  无砚只在不远处徘徊着,时不时看过去,监督杨心素的举动。没多久,侍从领着阳清远缓缓来到,向无砚捧手行礼,唤道:“少当家。清远先生来访,求见少当家。”

  无砚闻言,微微吃了一惊,忙望向侍从的身后,果然瞧见阳清远的身影。

  阳清远缓步走上前,寒暄道:“许久不见,这次又劳烦你招待我了。”

  无砚便朝杨心素叫道:“你可以休息了!”话落,即刻转身,走出这座院落,阳清远二话不说,忙紧紧尾随。

  无砚领阳清远沿着径道漫步,好一会儿也没有听闻身后传来说话声,只听到尾随不停的细微脚步声,不禁奇怪道:“你来雁归岛找我,怎么不说话?”

  阳清远浅笑着答道:“你不觉得,万一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无砚毫无表情地说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是过来看看人的,那慕容世家可就要收拜访金了,每人付钱五两银子。”

  阳清远忍不住笑了笑,答道:“你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无砚认真道:“不要一边说着不好笑,一边笑出来。”

  阳清远生怕他生气,便收敛,识趣地转移话题,问道:“你的猫呢?怎么今天不带在身边?”

  无砚答道:“不知道跑去哪里玩耍了或者是打盹了,不过肚子饿的话会自己出现的。”

  阳清远不由道:“你还真是放心它啊……”

  无砚只道:“它只是一只猫。”

  阳清远又道:“我最近有点倒霉,不知道雁归岛的山山水水能不能帮我驱除霉气?”

  无砚愣了愣,回头:“你遇上麻烦事了?”

  阳清远坦白:“半夜回到淅雨台分舵,遇上命案发生还被凶手撞上了弄脏了外衣,然后又遇上了薛慕华,你说倒霉不倒霉?”

  无砚惊讶着望着他阳清远的镇定自若的脸庞,说不出话来,片刻才启唇:“你说你遇上了命案和凶手?不会是这几年一直无法破案的那件连环奇案吧?”

  阳清远点了点头:“没错。”

  无砚问:“那你可有上报朝廷,或者青鸾城?”

  阳清远浅笑:“不论凶手还是被害人,皆与武林门派无关,也就是说,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只是凶手弄脏了我的外衣,让我有点耿耿于怀,上哪也找不到人赔给我。”

  无砚答道:“慕容世家认识皇族的人,与皇族有点关系,有线索的话就一定会帮忙,这是江湖道义。我倒是好奇你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阳清远单手扶在无砚的肩头,凑近脸庞狡猾地笑道:“那你打算留我做客几天?”

  无砚忙抬起双手轻轻推阳清远,用又眼角瞅了瞅肩膀上的阳清远的手,阳清远便将手收回去,安分一点。无砚这才答道:“完全看你的表现,不过慕容世家留客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不请自来者最多七天。”

  阳清远遗憾道:“淅雨台的事务繁忙,我大概不到七天便回去了。”随即万幸:“这次我来得真是时候,算算时辰,慕容世家是不是快要开饭了?”

  无砚答道:“所以我看到你这个时候来我家拜访,真不想搭理你……”转身就走。

  阳清远忙问道:“现在去哪里?”

  无砚只道:“去洗手,然后坐下来等开饭!”

  阳清远要求道:“能不能先让我卸下行囊?”

  无砚回头,答应道:“我送你去你住的地方吧。”

  饭厅的后方有一口石缸,这口缸子的旁边立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竹筒,又有一根竹筒横着穿进这根粗竹筒的顶端,洁净清澈的泉水没日没夜地涌出,正好落到接水竹筒的接口,令接水竹筒低头,泉水顺势又落入下方的石缸里,填满缸子的泉水时不时溢出缸子,滋润石子路底下的土壤,滋养周遭的青苔与花木。

  两人来到石缸前,无砚最先挽起袖子,拿起搁在石缸边沿的竹筒水舀,从缸子里舀起泉水,先冲洗空闲的那一只手。阳清远瞧了瞧,便从他手中夺过这只水舀,对他道:“伸好两只手。”

  无砚立刻伸出两只手,并拢在一起,泉水立刻落入掌心,他立刻搓洗双手,当水舀里的泉水都倒光了,他便背对着竹筒流水,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头瞧见阳清远舀起了泉水,也夺过竹筒水舀,准备替阳清远倒水洗手,但——阳清远愣愕不动。

  觉得奇怪,无砚便问道:“怎么了?”

  阳清远盯着无砚握住竹筒水舀的那一只手,稍稍崩溃道:“我才刚替你洗好手,你又弄脏了……”

  无砚顿时无语凝咽,随即举起水舀,将竹筒底部轻轻敲打了一下阳清远的额头,不满地脱口:“你真啰嗦!”

  阳清远不顾额头有没有被打得很疼,只叫道:“竹筒也弄脏了!”

  无砚有些生气,只快速地从石缸里舀起泉水,抓住阳清远的手腕,快速冲洗他的双手,又将竹筒水舀放回原处,就拽住他的一只胳膊,用蛮力赶紧将他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