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9、第19章

  半个时辰以后,李祯又独自离开这一艘海船,安心回去等着杨心素平安的消息,但却不知才刚见过的采花大盗面具男子正是杨心素所扮。

  此时,杨心素坐在寝榻边缘,摘下了面具,并看着手中的蝴蝶面具发呆。一阵缓缓的跫声在船楼内廊里由远递近,杨心素闻声抬起头,借着灯火光瞧见无砚缓缓走进来。

  无砚启唇:“和无法表白的人如此亲密,快乐吗?”

  杨心素只微微低头,没有回答。

  无砚转过身,背对着杨心素,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无砚舅舅挺羡慕你。”

  杨心素闻言,便生好奇:“无砚舅舅到现在仍是童子身?”

  无砚只道:“不告诉你。”

  杨心素撇了撇嘴,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

  他哪里知道,无砚十五岁之前就已非童子之身,那时候雁归岛来了一名肩背二胡、腰佩宝剑的英俊客人,是无砚的救命恩人——化名为‘天孙青明’的淅雨台弟子阳清名。

  离开自己的船,无砚便带杨心素返回宫城,而杨心素又换上了李祯所熟悉的女子打扮,缓缓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自己的步伐。

  无砚边走边叮嘱:“回去以后,要好好演戏,不要让他看出来。”

  杨心素抬头,瞧了瞧无砚的后背,稍稍思量,从怀里掏出蝴蝶面具,对无砚道:“这个面具……”

  无砚回头,只道:“若你还有需要,就收着吧。但不要再用我的船了,他是圣上,迟早会派人搜查。”

  杨心素哼了哼,脱口:“我才没有那么不正经。”

  两人刚回到深宫,立刻远远瞧见一道徘徊的身影,杨心素第一眼认出来,紧张地迈步上前。李祯回头,见到杨心素的刹那竟欣喜不已。

  彼此的距离缩短,只差三步,但杨心素停下了,紧抿着唇。

  李祯忙不迭地关心道:“心素,终于回来了。他们没欺负你吧?”

  杨心素启唇:“我,我很好啊!”瞥了瞥旁边的无砚:“刚好遇上他,送我回来。”

  无砚轻咳了一声,暗示这段戏演得不足,杨心素听罢立即会意,只好继续道:“李祯。你没有被抢光钱财,或者剁掉手指什么的吧?”

  李祯答道:“我没事。既然你平安回来了,就什么也无所谓了。”微微扬起笑容:“回去歇息吧!”转身干脆地一个人先走。

  杨心素见他走远了,才敢喃喃:“果然李祯很在意,我觉得我有罪……”

  无砚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想太多,快些回去睡,明天跟我回雁归岛。”迈步就走。

  杨心素捂住痛处,不甘愿道:“又叫我回去啊?”

  无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离国子监开学只剩下二十天,你该回去见一见你的外公和姥爷、姥姥了!”

  杨心素不禁垮下双肩,低垂着头,幽幽地跟在无砚身后。

  转眼间,已然兔缺乌沉,杨心素在大清早披上了斗篷,没通知李祯一声便尾随无砚乘船离开了葛云郡国。

  这艘海船刚离开船坞没多久,一艘挂着青鸾城旌旗的海船刚刚靠岸,停在了船坞,船上的客人,一人接着一人踩过跳板,黄延跟随着其他人下船,朱炎风尾随在他身后。

  刚离开船坞,朱炎风便说:“先去附近的驿站借马,再直接去神护山。”

  黄延默认了这番提议,走路走了一会儿,忽然说:“要是之前去神绕山庄查线索时,有记得起来,便不用跑这一趟了。偏偏是最近做梦的时候,才梦到。”

  朱炎风大度道:“别放在心上,多去一次,多查一次,说不定会有之前遗漏的线索。”

  两人很快来到附近的驿站,黄延先去首楼的客堂歇脚一会儿,顺便喝水解渴,朱炎风则去挑选良马,趁这个机会,向驿使借了笔墨和纸,写了一张纸条后,用术法将纸条变化成纸鹤,让纸鹤飞往平京宫城。

  根据他与苏仲明的协议,他可自由从金凤岛到平京,洪城乃至神护山的方位为平京的京畿,尚且属于这个协议的范围,但只因与平京有一段距离,前往神护山便需要报备。因是私下的协议,黄延至今对此都一无所知。

  不多时,两人各自骑马,驰骋着顺着官道翻山越岭,经过洪城,一日之内便赶到了神护山,进入已经变成废墟的神绕山庄。

  朱炎风一边跟着黄延走,一边问道:“你还记得它在哪里?”

  黄延干脆地答道:“应该在我当时的寝居。”

  两人径直通过捷径,来到掌门寝居-不归苑,朱炎风说:“我先去书房找找看。”黄延点点头,应了一声‘嗯’便与他分成两路,亲自前往小楼的首楼。

  两人各自在不同的房间忙忙碌碌上上下下地寻觅,黄延一无所获,下到院中,朱炎风捧着一个长形木箱子从一间房里出来,与他汇合,朝他说:“我在暗格里找到这个,不知道东西在不在里面。”

  黄延立刻跟随朱炎风进到首楼,朱炎风将木箱子轻轻放在满是灰土的桌案上,为他打开了满是灰土的盖子,瞧了瞧箱底,随即笑道:“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

  黄延一瞧箱底的黑漆古琴,琴上的金刚弦丝仍没有坏,弦眼后边的琴尾的表面雕刻凤凰与九尾狐,琴尾末端还悬挂着一排赤红流苏,弦下的琴身表面则雕刻弯月山河纹又以纯黄金描金之,琴身为千年古树木,是价值连城的古琴。

  双手捧起这把一尘不染的琴,黄延浅笑道:“我鲜少拿出来弹奏,只藏在暗格里,因为这把琴太贵重,也是我娘的遗物。”

  琴身似月光永驻,光滑而莹亮,能照出他的脸庞,他万幸着继续道:“好在藏得好,没有被人发现。”

  朱炎风从衣襟里侧掏出一块葛麻布巾,细心地擦拭琴箱上的灰土,还琴箱原本的面貌,让黄延将古琴轻轻放回琴箱中,盖上琴箱盖子,又替黄延抱着,与他一起离开不归苑。

  一转眼,两人已经来到神绕山庄的前院,朱炎风微愣,问道:“不查线索吗?”

  黄延答道:“你抱着这么大的箱子,怎么找线索?还是先回去吧。”

  朱炎风便不言语,只与黄延一起离开神绕山庄,闭上山庄的正大门扉。

  赶在黄昏之前,两人徒步经过平京,黄延想到一旦命案的真相水落石出,自己便会再度离开青鸾城,这把古琴始终是要带回神绕山庄,便朝朱炎风说:“先把它放在国子监。”

  朱炎风好奇:“你不打算带回去?”

  黄延轻描淡写地答道:“只是暂时的。”

  朱炎风说:“国子监还没有解封,不过,应该可以从后院进入。我们去后院?”

  黄延默许,与朱炎风行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凭金令牌通过宫城的城关,绕路来到国子监的后院,又凭同样的金令牌,成功进入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内的春风楼,朱炎风带黄延上楼,将琴箱搁在挨着墙边的桌子上,回头朝黄延说:“既然进来了,收拾一下,然后,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

  黄延轻轻应了一声‘嗯’,便转身,走出寝房,站在门口的护栏前,顺便欣赏远处的风景。朱炎风立刻做扫除,将薄薄的灰土一次清理掉,收拾干净。

  黄延静静地迎着飒爽的微风,不在意随风微微拂动的发缕与袖子、衣摆,静静地看着天边缓缓飘移的云团,看着远处悠然冉起的炊烟,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他心平如水。

  朱炎风从寝房走出来,关上门扉,用铜锁锁上,便走到楼梯口,回头唤了一声‘延儿’,黄延立刻走过来,朱炎风向他伸手,黄延看得很明白,不假思索地把手放在朱炎风的手心,朱炎风牵着他的手,带他下楼。

  穿过人群渐渐稀少的大街,朱炎风问道:“你应该饿了,想吃什么?”

  黄延瞧见平民拉着一车西瓜从旁边经过,便答道:“买一个西瓜,切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用大勺挖着吃,你觉得如何?”

  朱炎风直白道:“我觉得不好。肚子饿的时候吃西瓜,只会越吃越饿。”

  黄延也直白道:“这天气越来越热,我只想吃凉凉的东西,酸酸甜甜的东西,总之是可以解暑的东西。”

  朱炎风替他想了一想,忽然灵机一动:“放了柠檬汁和薄荷叶的海鲜煲。”

  黄延回道:“卖这种海鲜煲的馆子,大概是那几家,过去瞧一瞧吧,哪家有我特别想尝的口味,便是哪家。”

  朱炎风便欣然尾随着他,与他缓步走往另一条大街。

  不多时日,一艘海船停靠在雁归岛的船坞,无砚第一个踩过木跳板,踏上雁归岛,不顾落在后边的杨心素。

  “无砚舅舅!我们才刚到家,你这么急要去哪里?”

  杨心素扶着船舷的护栏,冲着已远去了十丈距离的无砚叫道。但无砚并不回头,充耳不闻着往前迈步,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穿过一重又一重树林,无砚只身来到一处小竹林,迈步走近其中一棵粗壮的竹子,伸出手,用指尖温柔地抚过竹子上的一道血痕。十几年前,阳清名在这里被一名蒙面黑衣人刺杀,血刃刺穿了温热的躯体,也刺穿了身后的竹子,鲜血滴落,浸染竹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翠竹长在了一起。

  十几年间,这棵竹子愈长愈粗壮,然而那一道血痕依旧没有变,因为无砚的要求,一直无人敢砍断这棵竹子。无砚扶住竹子,微微低头,把脸颊贴上那一道血痕,垂眸间,嘴唇轻轻贴了上去,犹若亲近阳清名。

  昔日的那一天,阳清名被慕容世家的侍从抬到了空旷之处,慕容擒雪手执火把,准备引火焚烧。少年无砚赶了上去,跪在阳清名身前,紧紧搂住阳清名,哭着求道:“叔父!我求你!不要烧!就这样送回淅雨台可好!”

  慕容擒雪怔住,好奇道:“无砚。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无砚哭着说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求您,就这样送他回淅雨台!也许……也许人还有救呢?”

  慕容擒雪见他如此,便不好落下火把点火,叹了一叹,便将火把熄灭,命侍从弄来棺材和许多竹炭,把阳清名放入棺材,周身铺满竹炭包,随之火速送往淅雨台。

  回忆了这段过往,无砚又将脸颊贴在阳清名留在竹子上的血痕,垂眸喃喃:“除了你,没有人能令我感到快乐,除了你……” 随后额头轻轻地靠在竹子上,继续喃喃:“我好想你,清名。”

  在那个时辰里,杨心素已至客堂,坐在客堂里歇一口气,但只是坐了片刻,便听到脚步声自外面传来,立起身正要去看个究竟,正巧一道秀丽的身影飘入客堂,唤他一声‘心素’。

  杨心素微笑迎接,回应她道:“姥姥!”

  见堂外孙平安归来,紫饰夭欢喜着,眉目含笑,甚为容光焕发。文茜和杨彬跟在她身后进来,慕容擒雪与慕容钦湄也陆续进到客堂,其乐融融,状似团圆佳节。

  文茜脱口:“臭小子,终于肯回家来了!”举起拳头就往杨心素的鬓角上揍下一拳,却不敢揍太狠,只是极轻极轻的力道,没打疼杨心素。

  慕容擒雪笑了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紫饰夭将托盘轻放在茶几案上,唤杨心素道:“心素,来尝尝!这是姥姥特意给你做的点心,还泡了你爱喝的茶!”

  杨心素瞧了托盘里的东西一眼,欢喜道:“多谢姥姥!”说完,便开始品尝。

  慕容钦湄张望了一眼,忽然问道:“怎么不见无砚?”

  杨心素一边吃点心,一边答道:“我们才刚回到雁归岛,他就走得比我还快!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

  杨彬启唇,一腔训话:“他比你更舍不得雁归岛,你却舍不得宫都,唉!怎样?在九扇铺吃了苦头才肯回家的是吧?”

  杨心素自顾斟茶,抿了一口茶后,哼了哼:“要不是爹出的馊主意,我肯定在平京过得好好的……”

  杨彬亦是轻轻地在他的鬓角上揍了一拳,力道只比文茜重了一丁点儿:“你得回来习武,不能拖慕容世家的后腿!”

  杨心素生怕被揍得更重,便脱口:“我知道了嘛!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