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你晚点儿回来,可以在那个时间作案。”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是直接回来的,可没人给我作证。”孙昌胜很冷静,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和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人有意思。挺托大。也许真是心中无鬼呢。”古洛想。

  “是啊。我们不能冤枉你。你把你回来走的路线画在这张图上,或许能找到目击者呢。”

  “啊?”孙昌胜停顿了一下说,“高!你可真高!不愧是神探。我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又说,“不过,那么晚了,不会有人看到我的。”

  “你注意行人了?”

  “那倒没有。我一般走路不东张西望的。”

  “这天一定有乘凉的什么的,你没注意到?”

  “好像是吧。”孙昌胜很迟疑地说。

  “嗯。我知道了。”古洛看了看孙昌胜,对方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是个古怪的家伙!”古洛想。

  七 进展

  胡亮的心里是又紧张又兴奋,他摩拳擦掌,好想大干一番。上几次他都独自承担了侦查任务,但好坏参半,这是他安慰自己的评语,其实,他知道应该说是虎头蛇尾,画龙点睛之笔都让古洛做了。他一方面服气,另一方面又不服气。这次他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也让古洛看看神探并不仅是他一个。“我胡亮也不是白给的。”他越想,心气儿就越高,车也就开得越快。一路上他在头脑里反复地回想着他的推理,从中找着破绽,直到满意时为止。

  胡亮是这样想的:如果杀害梅兰英是有预谋的,那就是凶手有杀害她的动机。从目前的调查结果看,马清水有动机,但他已经死了,这就增加了破案的难度。他在和古洛分开时,古洛像是无意一样,说:“梅兰英的态度有变化,挺有意思。”胡亮立刻回忆起梅兰英曾经一度好像不想告马清水了。“这里面有蹊跷。”他的思维被打击了一下,心“怦”地一跳。“老家伙!真狡猾……还给我留面子呢。”他想到这儿,不由得笑了。那么,怎么破解她态度的变化呢?胡亮想到了梅兰英的家人。“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这家人真能装。”胡亮愤愤地想,“如果在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么就有了重要线索了。”

  一心二用,是胡亮的专长,他猛地刹住车,梅兰英的婆家到了。

  梅兰英的孩子去上那些多得数不清楚的辅导班了。何梁的父亲和继母在家。两次打击让老头子瘦了不少,人也蔫儿了。老太太由于没有血缘关系,精神头儿不减当初,而且血腥味儿似乎刺激了她那颗永不服老的心。

  “还没破呢?你们可真是,要我……算了,算了,我也体谅你们。案子要是好破的话,也不要警察了,我们自己就干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干得真不咋好。两个人被杀了,凶手现在还逍遥法外呢。我都替你们丢人。不过,这也不怪你,你和这没关系。”胡亮听了半天,才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呢。

  “要想聊天,咱们改日子。我就问你们一件事,因为你们是何梁的父母,不是梅兰英的,我想你们会说老实话的……”

  “我们什么时候不老实了?我们……”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话。我们发现梅兰英不想告状了。你们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吗?”

  “不想告状了?对,是不想告了。什么原因?这我们不知道。这……”老太太回头看看老头子,何梁的父亲很紧张的模样,胡亮这才知道老头子并没有糊涂。

  “谁说她不告状了?”何梁的父亲声音很嘶哑,发音又含糊,不注意听,是不懂他的话的。

  “是她自己和我们说的。”

  “那是她的缓兵之计,怕你们和那个姓马的是一伙儿的。”老头子很坚决地说。

  “噢。”胡亮知道在这里问不出什么了。

  这两个老人和那两个完全不同,梅兰英的父母是乐天派,女儿的死给他们一贯乐观的情绪罩上了阴影,但他们还是很坚强地接受了这一切,而且还保持着不养育第三代的规矩。“来玩玩儿行,别的不行。”老两口给儿女们说。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和第三代没有过深的感情。

  “人都没了,你们还查个啥呀!”梅兰英的父亲说。他是个很利索的老年人,背头,梳得一丝不乱,染过的黑色头发泛着头油的光泽,听得出他十分悲伤。

  老太太同样干净麻利,也没发福,梅兰英像她的母亲。“他的意思是说,就是抓着了凶手,兰英也回不来了。”

  “是。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胡亮询问时完全是古洛的作风,就是你说你的,我问我的。“梅兰英在死前好像不打算再告状了,是你们做了工作?”

  “没有。这事儿和我们有啥关系?她愿意告就告,不愿意告就撤。我们不管那些闲事儿。”老头子说。他的悲伤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了。

  “好一对冷酷的父母!”胡亮出来后想,“看样子,他们是真不知道。那唯一知道的应该是何梁的父母,他们似乎和梅兰英更亲近些。但他们又不承认,或许也不知道。”胡亮想了一会儿,“如果有金钱关系,那么钱在哪里?她的家搜查过了,现金在正常范围内。去银行查查她的存款,这又要和银行方面联系了。”

  第二天中午,梅兰英的存款就查出来了。她在三家银行里有存款,一家存的是她的工资,一家存的是何梁的工资,还有一家也存了不少钱。但是,胡亮仔细看了这些账号的往来账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怪了,难道和我推测的不同?梅兰英和马清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她不想告了,是她有其他原因,也许是太麻烦了,也许对纪检部门或我们公安局失去了信任,也许……不,不会的!她是个极其顽固的女人,从好的方面讲,是执著、坚强……”胡亮又想了很长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烦闷,就走出公安局,来到街上。

  这是熟悉的街道,路重新铺过,但两边的房子依然是陈旧的欧式建筑,岔开的细树枝几乎要碰到二楼的窗口,风吹过来,树叶轻声叫了起来,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回忆。七月末的阳光毒辣地射在没有树荫遮蔽的马路上,泛着暑气。

  “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推测错了?可古洛不也说梅兰英的态度不对劲儿吗?慢点儿!”胡亮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丝猜测,非常微弱,但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对!她会这么做的。”但胡亮接着想起的形象却让他踌躇,“不像呀!”他想着,“不,即使如此,也要查一查。人不可貌相嘛。”

  他急忙回到办公室,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湿透了,汗的味道熏得他恶心。他也顾不得了,马上和银行取得了联系。

  “就是这个名字!”他叫道。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想喊都喊不出来,这种兴奋他好长时间没体会到了。“好个账目!铁证如山!”他下意识地拿出车钥匙,在空中画着圈,急匆匆地跑到楼下。

  他后悔,非常后悔。一辈子清白做人,没有亏负过谁,但妻子却在他中年时去世了,儿子也先他而去。他是那么伤心,唯一剩下的理智就是检讨他的一生,想在其中找出报应的事来。但他实在没有这种事,他是个普通职员,一个会计,一辈子谨小慎微,养家糊口是他主要的责任。后来,儿子大了,能挣钱了,并且越挣越多,让他都害怕起来。但他也知道,儿子虽不是城府很深而导致不爱说话,但却是心中有数的人。“犯法的事,他是不干的。”他坚决相信儿子这一点。但他却死了,媳妇说是被人谋杀的,不久,媳妇也死了,这回真是被人杀害的。“警察有个屁用!破案对他们是惊喜的事,比过年还稀少。”他嘲讽和愤怒地想着那些无能的警察。同时,心里则有了一丝安慰。“同理,他们对这件事也不会知道的。”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儿子和儿媳死得不明不白,应该有点儿补偿,人不给,天给!

  这么一想,再加上他对钱的热爱,缓解了他心中的伤痛。“人终有一死嘛。关键是看活人怎么样!只要在世的人活得好,死人也合眼了。”想到这儿,他的心更轻松了。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的警察却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他既紧张又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