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那天他可能乘坐的那趟列车了吗?”

  “调查了。这人坐的是慢车,不对号。那天据说人很多,列车员或者车长对旅客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胡亮皱着眉头说。

  “慢车?”古洛深思般地说。

  胡亮又打了一个嗝儿,一股油糕的味道从胃里冲了出来。“吃得太急了。”他一边想,一边平稳了一下身体,摁了门铃。

  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胡亮知道里面的人正通过猫眼在看他们。“有些晚了,还带着酒味。”胡亮不安地想。

  门开了,姬芳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脸上没有欢迎的表情。

  “我们找姬红雨了解些情况。”古洛厚着脸皮说。

  “红雨。”姬芳并没有让他们进去,而是喊了一声。姬红雨从客厅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来客,脸上出现了迷惘的神情。过了两秒钟,她说:“进来吧。”

  “太晚了,只问你一个问题。”古洛走进客厅,但没有坐下。

  “坐吧,反正我睡得晚,这你们知道。”姬红雨面无表情地说。

  “嗯……”古洛犹豫了一下,说,“那次在你家看电视,你看到屏幕上火车跑过去,就……有反应,我们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古洛看了一眼正在放着节目的电视荧屏,那里正在演着一部言情连续剧。“这肯定是姬芳看的。”古洛想起了妻子也正在看这部剧。

  姬红雨没有回答,但浑身的血液如同战士听到号声,立刻集中在她的面部。

  “怎么?”古洛催促了一下。

  “你们怎么专爱揭人家的伤口呢?公安这个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姬芳生气地说。胡亮几乎要发作了,但他看到古洛沉着的身姿,就把火压了下去。

  “没事,我可以告诉你们。”姬红雨想了一会儿说。她似乎在努力压制着激动的情绪,古洛看到她脸色变得苍白,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角,拳头的骨节在攥紧的张力下,失去了血色。

  “这可以说是后遗症吧,是那个死去的畜生留下的。那天他灌醉了我,把我带到他的家里……后来我在半昏迷中,他就把我装进车里,送我回来。在路上,我刚清醒过来,他就在车里第二次……那时有列火车过去,我听到了那个声音,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听那种声音了……”姬红雨像是要哭,但她却控制住了。

  “噢,列车过去,是在你们车的旁边吗?”古洛问道。

  “不,好像不是。我觉得那车似乎从我们头上过去的,十分震耳。”

  “后来呢?”古洛并没有被姬红雨痛苦的神情打动。

  “他就开车把我送回家了。”

  “花了多长时间,拐过几个弯,你记得吗?”

  “我觉得时间很长,可现在想想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我记得拐过一个弯。”

  “十五分钟?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我想起来车开了很短时间,就过了一个夜市,是解放夜市,那里离我家挺近,坐车也就是十分钟左右。”

  “我看了你陈述的档案,就是跟我们公安说的记录,那上边没提这件事。”古洛说。

  “你愿意回忆你想忘掉的事吗?”姬红雨反问道。

  “像是在铁路桥下作的案,你对市里的交通熟悉,哪里有铁路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天气凉快下来,习习的晚风吹动着人行道两旁的树。古洛一边向车走去,一边问胡亮。

  “有两三处吧。反正不多,都在道西区。出咱们市的火车要在那里转个弯。”

  “道西区?简万库的家在东岭区,他的公司在道东区,南辕北辙……你看是怎么回事?”古洛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但嘴里并没有停止像是询问一样的话语。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简万库还有处房子。”胡亮不善于想象,或者说不善于创造,但只要给他些微启示,他就是个最优秀的侦探。

  “对。开车吧。”古洛笑着说。

  “我们明天去找他的房子,可这有用吗?”

  “没办法,‘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或者说鸡蛋里挑骨头。”古洛苦笑着说。

  十一 局外人

  鬼魂在飘荡,像雾,像烟,时而在地面上氤氲着,宛如喷在烟灰缸里的一团烟雾;时而迅速地移动着,快得倏忽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时而腾空而起,在阴暗无比的天上化作一缕乌云。这是冤魂在讨要他们珍贵的生命,是想在这红尘闹市中继续存活而做出的努力。

  “这不关我的事!真的和我无关!”他想大声喊出来,但就是出不了声。浑身汗,但并不感到热,而是非常地冷。四肢抽搐,左肩后面一阵阵刺痛。正是这痛楚让他逃离梦境。

  他猛地坐起身来,窗外还是黑暗的,没有月的夜就是这么黑暗,尤其是在这比较荒僻的地方。“真相,真相是什么?是藏在人心头的秘密,如果不说出去,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真相就不存在。而这存在的真相是有价值的……那个世界存在吗?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那里意味着什么?除了恐惧、思念,一钱不值。如果真的破除了迷信,那么就连那两种感情也消失了。”

  他苦苦思索着,不知为什么,他非常不安,似乎局势要脱离他的控制,虽然他在这几天前还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唉,听天由命吧。”他拉起毛巾被,遮住全身,准备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