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干了,会告诉你吗?”梁志星问这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紧张,他口中干燥,心跳加快了。

  “嗯……一般能告诉我,我们仨无话不谈……”

  “一般?那就是说也可能不告诉你。”

  “这……”他犹豫了一下,说,“他们咋的也能告诉我。刚才就算我没说,还不行吗?”他说得很诚恳,有经验的预审员也觉得他没有撒谎。但梁志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又提审了那个外号叫小六子的,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没有问题的供词,谁都会这样认为。

  接着民警们迅速行动起来,核定他们的口供,事实也证明了公安人员的判断,他们确实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只要再抓住首犯,这个案子就是铁案。大案队的人,包括梁志星都很高兴。“别懈怠呀!再接再厉,抓住头目才能算是功德圆满。”梁志星半开着玩笑说。刑警们都笑了起来。

  孟老大名叫孟继佳,对警察来说,这是个很棘手的家伙,不止一次从警方的天罗地网里逃掉。但人是有运气的,不管你是善良的市民还是凶残的罪犯,一旦运气离你而去,就是老天爷也救不了你,大概那“人作孽,不可活”的著名警句说的就是运气吧。孟继佳很快就在省城落网了。据他说,他认为隐居在闹市,可以有“灯下黑”的效果,但这次灯底下并不黑,他在一家商场的门口(他说去那儿也是为了他所谓的灯下黑)被刑警们强有力的手牢牢地摁在水泥地上。

  梁志星提审他的时候,心里的那块疙瘩又浮现出来了。这个凶悍的家伙,大骂了自己的同伙,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边回忆着边说出了自己和同伙犯的罪行,和那两个嫌疑人说的几乎没有出入。尽管如此,梁志星在思考了一会儿后,决心最后再试探一下。

  “还有罪行你没交代。”梁志星故意看着桌子上的案卷说。

  “我……我都说了。”在他话语的犹豫中,梁志星知道自己射中了目标。“最后的胜利就在最后坚持的几分钟里。”梁志星不知怎么,想起了他听到局长常说的这句话。

  “你想隐瞒罪过,可有用吗?你同伙的交代,还有受害人的口供,你不说就加重了你的罪行。”有经验的预审员也看见了隐藏在石头里的美玉。

  “这……你们在骗我,他们不可能说。”孟继佳话音未落,就知道说漏了嘴,“因为我们没干过。”他慌乱了。

  “你说的这个我们,能代表谁?要是他们干了没告诉你,你就敢给他们打保票吗?”梁志星声色俱厉地说。

  “那……倒不是。拉倒吧。他们要说了,我也犯不着隐瞒着,反正人也不是我杀的。”梁志星这下明白了孟继佳为什么不相信同伙会招供。“你们各执一词,没法定案。你说实话,我们一定去核实。”

  “各执一词?他妈的,连老子也要陷害。我说,你们去查,要是有半点儿假话,拉我出去枪毙。”他的眼睛都红了,粗壮的身体在颤抖着,像一棵被摇晃的树。

  “那是在东山,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吧?”看到梁志星点点头,他就接着说了下去。半个小时后,警方了解了这件命案。原来在几天前,这三个歹徒犯下了一桩令人发指的凶杀案。那天天刚擦黑,他们截住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抢劫后,正在实施强奸时,被一个人打断了。“他妈的找死,敢管我们,还拽住小六子。我正干事呢,他们俩就把那小子给捅死了。”孟继佳若无其事地说。在他们的眼里,人的生命一钱不值,为了一点儿钱或一时的痛快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别人,就像弄死一只虫,或杀掉一只牲口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无用但却最有害的人,人们虽然想尽了办法去教育他们,也寻找着他们的犯罪原因,但不管是社会造成的,还是先天基因的作用,都没有解决实际问题。这些野兽,不,比野兽还凶残的存在物一代一代地生育着,传承着,有多少无辜的、柔弱的、美丽的生命牺牲在他们手里。

  “那个人是什么人?你们把他的尸体怎么处理了?”梁志星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那上哪儿知道去?他脸上也没写字。”

  “老实些,别说那些没用的,听到没有?!”

  “是,可我们真不知道。他的尸体我们给放进一个山洞里了。”

  “那个受害人是谁?”

  “嘿嘿。”孟继佳笑了,很是下流,“知道。我们还去找过她,把她吓得够呛。一个老娘们还装啥呀?”

  “你们怎么还能找到她?”

  “我看她长得挺好,就问她的名字和地址了,这老娘们八成是吓傻了,没撒谎,把啥都说了。”

  这个受害女人是个公司白领,长得很端庄,白皮肤,她听完梁志星的问话后,顷刻便泪流满面。她神经质地绞着双手,用和周围装修的肃静环境不和谐的声调说:“我那天要是不去东山就好了,都怪我小姑子,她和丈夫吵架,非让我去调解。不过,回来也不太晚呀!这帮畜生!他们祸害了我,但我能去报案吗?我有家,我先生心胸不那么宽,不过,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呀。要是光丢了钱,还没啥,可这是多……”她泣不成声。

  “那个要救你的男人是谁?你认识吗?”梁志星很了解这些受害的可怜女人。他等了一会儿才问道。

  “不,不认识。”女人摇着头,“说实在话,他的模样我都没记住,那时候……”痛苦不堪的表情浮了上来,她的脸扭曲了。

  当梁志星出来的时候,女人要求给她保密,见梁志星令人信服地答应后,她说:“谢谢!还有那个男人真是好人。可我连给他扫扫墓都不行。”她咬了咬下嘴唇,泪水在眼睛里闪烁着。

  尸体找到了,虽然已经腐烂,再加上他是被打下山的,脸碰在了地上,所以面目全非。

  “你们再回忆一下,他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向你们冲过来的?难道他就赤手空拳?”梁志星问着小六子,他这次是首犯。

  “就吵着来拽我们……对了,他好像拿了个啥东西,是个板子,我抢过来后,顺手就扔下山了。”

  “什么样的板子?等会儿,你跟他详细说说。”梁志星指了指拿着纸和笔画模拟画像的技术员。“那个人长什么样?你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真的,想不起来了。要是撒谎,你现在就毙了我。当时天已经黑了,再说,我们打得很快,那小子,不,那人体格根本不行,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敢和我们打。别说我们两个,就我一个只要一拳就能把那个纸糊的人打个半死。”

  另一个犯罪嫌疑人也想不起来这位勇士的相貌了,而模拟画出来的那块所谓板子,没有人能猜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普通的胶合板吧。不过,他拿着这玩意儿干啥?”刑警们百思不得其解。

  但第二天法医检查的结果,几乎能说明这是个什么人了。细心的法医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找到了油彩。

  “这是个画画的,而且看样子在这之前还动过画笔,油画的油彩进到他的指甲缝里了。”

  “噢,那是他的画板。”梁志星恍然大悟。

  “可以肯定地说,他是个画家,去东山写生,在回来的途中遇到罪犯在犯罪,他见义勇为,被罪犯杀害。”梁志星给局长汇报着。

  “他的名字和住址知道吗?”局长听了案子的细节后,也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