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洛和胡亮都微微笑了笑,走出了收发室。

  早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灿烂阳光如今已经被涌上来的云挡住了,这云层虽然不厚,似乎能在强光下融化一样,其实却不然,它那薄薄的身体是那么顽强,有韧性,顶住了夏日猛烈的光照,宛如一层磨砂玻璃一样将阳光散射出去,于是整个城市就被雾笼罩住了。

  “如果是那个看门的,或许会看到些什么。”胡亮跑上一步,拉开楼门等古洛,这些动作做得很是夸张。

  “是啊,真巧呀。那个简万库来了吗?”古洛笑着说。

  “来了,我看着他进去了。”

  “姬红雨呢?”

  “也来了。我看你和那老头儿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胡亮揶揄道。

  “哈哈,昏瞀无能,这个年龄都是如此。”古洛自我解嘲地说。

  “你其实很恨我。”胡亮一边说,一边敲敲简万库办公室的门。

  “进来。”屋子里应道。听那声调,简万库是把这两个不速之客当做自己的下属了。但当古洛进去时,简万库却已经走到屋子中央,脸上有种古怪的表情。这表情持续了不足半秒就消失了,换上的是一副笑脸。“我当是谁呢,快进来,坐,坐。”简万库的声音、表情、动作都是那么殷勤,好像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我几乎被他感动了。”古洛嘲讽地想。

  “是不是还是昨晚那件事?”简万库并不慌张,他让秘书给古洛、胡亮端来了饮料后才说,不过,眼睛还是紧盯着秘书被裙子勒紧的丰满的臀部。

  “简总都料到了。”胡亮笑着说,不知是恭维还是嘲讽。但简万库是把这当钦佩来理解的。“哪里,哪里。这是个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简万库满脸是笑。只有这时胡亮才看到简万库身上残存的农民纯朴本色。

  “我们想问简总的是……”胡亮刚一开口,简万库立刻挥动着手掌,让胡亮停下来。“让我再猜一下,是不是问我丢啥没有。我告诉你们,我的公安好哥们儿,我啥也没丢,连张纸都没丢。所以我说,那个报案的是瞎胡整,哪有人进屋呀,扯淡!拿豆包不当干粮,寻思我们是好糊弄的。”

  “没丢东西就好,但例行调查,该问的我们还得问。”胡亮像小学老师对待成绩最差的学生一样。

  “那当然,问吧,问吧。我刚才不过是猜个谜,还真让我蒙上了。”他笑了起来,眼角和鹰钩鼻子上满是皱纹。

  “请问简总昨天晚上在哪里?”胡亮低着头,看着茶几上的饮料说。

  “昨晚几点呀?”简万库瞪大着眼睛反问道。胡亮感到一阵微微的紧张,一般来说,这种回答是对方有所准备或者已经料到才这样反应的。

  “就是我们找你前,大约是八点到十点吧。”胡亮沉住气说。

  “哦,那个点儿呀,我在家睡觉呢。”简万库面无表情。

  “家里有别人吗?”

  “没有。说实在的,我还是个跑腿子。”“跑腿子”是东北农村的土话,就是光棍儿。

  “那你可是钻石王老五呀。”胡亮把别人说他的话顺便就用上了。

  “啥?啥王老五?”简万库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就是说你这光棍儿吃香得很。”古洛解释道。

  “嘿嘿。”简万库笑了。农民可爱的一面又流露了出来。

  “那就是说没人证明你一直在家睡觉?”胡亮接着问道。

  “什么?证明?啥证明?不介,证明个啥?”胡亮看着简万库的神情,想:“这人不是傻瓜,就是个最优秀的演员。”

  “你就说有没有人证明,譬如说,你接到电话,或者打出电话有人听,这也算。”胡亮有些急了。简万库想了想,抬起眼睛,看着胡亮说:“没有。我睡觉的时候,一般都把电话线拔了,手机也关机。这是我的习惯,不信问问下面的人。”他神色镇静,似乎没有看出胡亮要爆发的情绪。

  “你总是这么早睡觉吗?”古洛问道。

  “对,没有事的话,我一般都是晚上八点钟睡觉,早上四点半起身。”“还是农村习惯。”古洛想。

  “可昨天晚上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你的,我们还以为是看门的给你打电话了呢。”胡亮说。

  “打电话?一个看门的,打死他也不敢。我可是总经理,你们知道不?我们这儿是有纪律的,除非是中层干部,一般职工不能找我,要找,也得预约,这招儿高吧?现在国营公司都这样,是先进的管理制度,这我也懂,也能做到。是胡黑子叫的我,只有他能找我。那老头儿先找到胡黑子,胡黑子知道我的习惯,就直接来家找的我。”简万库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都有些气喘了。

  “胡黑子?他家离你们家有多远?”

  “谁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住。不,我说你们问我这么半天,到底是为啥呀?”

  “这个等会儿我们再向你解释。请回到第二个问题。你房间的钥匙还有谁有?”胡亮笑笑说。

  “还有谁有?谁也没有,只有我有。总经理的办公室是一般人能进的?”

  “你共有几把钥匙?”

  “两把,都在我这儿。”

  “没有借给过别人?”

  “没有。我是不离身的。”